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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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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流,在我八岁这一年。
我和爸爸两个人相依扶持来到了旅行的中继站。还有多久能见到久违的父亲,说实话我压根不敢想,哪怕一臆测就是好久好久以后。
这一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爸爸总是放任自己醉倒在酒精里头。
我想这大概是打从有记忆以来,一年之中他最不受控、最没有自制力的日子。
——每一年的五月五号。
爸爸都会像这个样子,在身边摆满各式各样含有高浓度酒精的酒瓶。等著他开启、等著他买醉、等著他用身体去力行,去证明这些高浓度的烈酒有多麼浓醇。
当然他选择刻意喝醉前,都早把我安排在简陋却不失温馨气氛的旅馆房间后,他才放心短暂离开。到了每一年的这一天,我也就这麼放任、任由他去。
爸爸的确是该找时间放松平时不断逼迫自己压抑的情绪。
一年就这麼一次,如同我和他约法三章、彼此默认的前提之下的约定。
在五月五号这一天,我什麼都不管。
直到很后来我才知晓,“五月五日”这麼一个特殊的日子对爸爸来说有什麼意义。
「这次让你担心了、骸大人他没事。」只是喝多了。
柿本千种从另一个厅房走了出来。
昏暗的视线让人看不透柿本千种脸上的表情,镜片所反射的光芒寒气逼人。
累积到天边的想念一击就溃不成军。
透过酒精和酒意麻痹私人情绪,还真不像骸大人。
「……他还好吗?」我咬牙。
虽说在“五月五日”我什麼都不会出手,任由爸爸胡来。
我以为以为这次也像往年一样。
他只会在酒吧里喝个颓然、再迷迷糊糊回到酒吧附近的旅馆。回来之后会撑起笑容佯装“一切安好”的表情试图安抚我、摸了摸我的头后再倒回床上。
用他一贯很轻、很柔、很怀念的语气喊著父亲的名字。
接著不知不觉睡著。
六道骸总试图在梦里抓住云雀恭弥的身影、试著温存、试著抹灭这些年来少了云雀恭弥这世界便毫无意义的一个人的孤寂。
这一次格外脱序,老实说我也有些意外。
听阿柿叔叔说,不过是酒吧里的某服务生刚好是日本人、墨色头发、身材纤瘦,没想到爸爸就在半醉半醒之间一头栽了进去。
所幸阿柿叔叔和犬叔叔在阿姆斯特丹出任务。刚好晚上正在爸爸喝酒的那间酒吧里。
否则事情绝对会闹大。
在这个非常时期的我们,是不容许张扬自己的行踪。
平时爸爸总凭著本能行事小心谨慎,让我们旅行过后,不留下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和行迹。
我当然知道促使他意料之外的反常是因为什麼。
这种刻骨铭心的椎心之痛,除非是当事人否则言语难以传达。我相信父亲绝对不乐见他如此荒腔走板的行为。
可惜这些年来除了父亲之外没人能阻止爸爸脱序的举止。
我都看在眼底。
只是没试著去打破他这些毫无意义的作为——酒醒后的翌日,父亲依然不在我们身旁。他往往只是为自己徒增身体上的痛楚。少了父亲的他,彷佛失去全世界。
以往的经验看来,隔天之后他就会恢复成平时没事爱笑的模样。只要习以为常、眼睛一闭等待天明的到来,他又会是我的好爸爸。
所以我通常不太担心往年到了五月五日时,他反常的行为。
「阿柿、骸大人会变成这样是不是麻雀害的!」他一把抓起柿本千种的领口破口大骂。
城岛犬激动得口不择言。
甚至忘了在孩子面前,所说的话有多麼椎心。
他当然知道能让六道骸迷失自我、走到这步的人除了云雀恭弥还能有谁?
所以他讨厌云雀恭弥。
讨厌让六道骸为之倾倒、献上一切、出生入死在所不惜的云雀恭弥——因为云雀恭弥,六道骸显得脆弱。变得在乎一些外力,而有所犹豫、踌躇,变得不乾不脆。
「……犬、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他推了推被城岛犬晃得下滑的镜框。
推了推对方激动得身子。
眼角余光里的六道思弥就窝在角落里的沙发上,身影看来格外孤独、甚至满是罪恶。
这件事情,压根没有谁对谁错。
不是云雀恭弥的错,更不是六道思弥的错。
只能归咎於他们在面对彼此时,最真诚。甚至毫无二心只为眼底的彼此。当缘份来到时,谁都无法前去阻止、抗拒,一切都是注定好必须承担的因果。
「………」抿著嘴唇。
我知道犬叔叔想对我吼什麼。
只是在阿柿叔叔的制止之下,只好把怨气发泄在对方身上。
看著爸爸醉倒在床上,紧皱著眉宇,嘴里喃喃念著什麼听不清楚,但可想而知。
我打从心底油然而生一阵酸楚和不舍。是我害他变成这样子,不得不藉由酒精麻痹自己对父亲的思念。是我害得父亲在生下我后,不可抗力的衰弱才导致得睡上好一大段时间接受治疗与保护。
——是我还害得他们彼此被迫分开。
如果能事先遇见到这种结果,我是否该祈求自己别降落在生命之源上头?
「喂、小鬼别睡在骸大人——」身边。
六道骸身边有太多太多比起他和柿本还要更为重要的东西,甚至重於六道骸的生命。否则六道骸不会为了云雀恭弥、为了六道思弥远走。
甚至逼迫自己压抑所有情绪,逼迫自己当个称职的父亲。
总是不可一世、高傲的六道骸,其实本质上是不为这些所束缚的迷雾。
「——犬,够了。」他把城岛犬给推出房门外。对方只会把事情变的严重,连不必要的思绪都给混杂得乱七八糟。
况且他对著一个孩子咆哮什麼呢。
他们两个人走了之后房间里静谧的一蹋糊涂。徒留我和爸爸两个人的浅浅呼吸声和酒气冲天。
我躺在他身边,浑身酒味朝我袭来。
我也只能是痛苦地闭上眼接受黑夜和事实,只引领期盼著白天的来临。
我只想确保醒来后的爸爸安然无恙。
他还是那个凡事为了我著想、为我撑起一片天空、为我架起保护网的爸爸。为了我独自承受孤独、悄然坚强的爸爸。
不知不觉进入梦境。
或许是躺在爸爸身边,下意识让我感到安心,他的存在填补了现实生活中的不安和残酷。
只是这回初次见面的梦来得太唐突。甚至有些无法招架。
不远处的三个人影背对著我,背光的关系看不清楚他们的外型和轮廓。
聚光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
透过些许光线我才得以看清,我和那三个人被困在高墙里头。
利刃交错的铁丝网攀爬、散布在高墙每个墙面和顶端。筑起了一道又一道冰冷、如同铜墙铁壁般的桎梏。这无不是在向世界宣告,生活在这里头的人正是罪犯。
但我只是臆测,或许这只是外观看似戒备森严的显赫地位之人的豪宅。
背对我的他们似乎没发现我的存在,我明明就在他们身后。
少了虫鸣鸟叫点缀的漆黑里,只听得到他们三人的喘息声和类似锁链碰撞而生的清脆声响。
金属碰撞声响彻云霄。
至少在静谧、阴森得暗哑里,不用一点声音也像是锣鼓喧天的嘈杂。
「骸大人、我们……我们终於逃了出来。」
「犬别松懈太快。」只要还在监牢的围墙里,就是未脱离险境,还不到安心的时刻。
「………」我扬起眸子,眼里窜过一丝诧异。
——他说“骸大人”?
可很明显的,被唤作“骸大人”的男人没有蓄留长发,这一点并不符合现况里的爸爸的外型。不、我也不太清楚以前的爸爸到底是留长发抑或是短发。
只是另一个人也喊出犬叔叔的名字,这是……怎麼一回事?
事态紧急快的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穿越时空,还是单纯做梦。
暂且当作是爸爸、犬叔叔、阿柿叔叔的那三个人突然惊慌失措了起来,月黑风高之下,加上他们手足无措的表现害我也跟著莫名紧张了起来。
我是否该跟著他们一起落荒而逃?
但我又没做错什麼事,理应不关我的事才对。
可假如眼前那男人是爸爸,我不跟著他还能怎麼办?自力更生太差强人意。
「骸大——」
「爸——」
我和阿柿叔叔、犬叔叔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几乎在同一个时间点发出濒临凄厉的吼叫。
爸爸就在我的面前、在我们的面前被一群穿著黑色披风、头戴白色面具的人强行带走,还是用极度冷酷的方式——铁鍊铐上他的颈项,接著将他拉走。
我几乎看不见爸爸的神情。
他的身影一瞬间就被那群神似死神般存在的黑衣人。从我瞳仁里被劫持带走。
无论这是否为现实还是梦境,都太可怕、太无情。
我几乎感受到血液在沸腾。
「阿柿叔叔——爸爸他——」他们俩从我面前穿梭而过,对於我的存在毫无知觉。
此时我才惊觉。
对他们来说,原来我是个丝毫不存在的幻像。无论是我的身体抑或是声音都无法传达,尽管我无不撕心裂肺地大吼著。
「犬快走,别辜负骸大人的一片好意!」
阿柿叔叔从我身旁就像一阵风溜过,我恰好听见这句话。
在我看来,爸爸根本是自愿自投罗网为他们争取得来不易的时间。
——他想牺牲他自己!
眼看著爸爸被那群黑衣人拖走,阿柿叔叔则拉著犬叔叔和他们背道而驰。
爸爸该怎麼办?
不行,我果然还是无法眼睁睁看著爸爸被抓走。我得想办法、得在毫无存在感的前提下……
才刚想到这里,身体居然突如其来——发著光。
莫名而至的两道光芒不断从我身体深处窜出,靛青的、紫棠的。
我就像只萤火虫。
这麼比喻有点破坏雅致,但一件又一件离奇的事情不断在我身上发生,却无从解释。
很早以前,我曾经看过爸爸戴上彭哥列戒指然起火焰的模样。
对於“火焰”我并不讶异。
只是当时的爸爸展现出的火焰是纯净的单色属性火焰,而我……
诡异的双色光芒。
不,与其说是光波不如更像是火焰,从身体里、从心里夺门而出,衍生而出的火焰。
它们绕著我的身体不断交错著。
如此惊奇的画面却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想来还是有点寂寞,现在居然找不到人分享我第一时间的所有情绪。
没时间想这麼多,爸爸他就要——
「——思弥、做恶梦吗?」六道骸摇醒睡在他身旁不断低语著的孩子。
六道思弥蜷曲在他身旁,曝晒在阳光下的身子发著光倒像天使。孩子都是父母身边的天使,为他们带来幸福。
这句话果然没错。
虽然他和云雀恭弥的孩子偶尔傲娇、很早熟、不可一世,有时候甚至还会不把他放在眼里。但这句话绝对无误,六道思弥是他的天使。
「……爸、你——长发?」天亮?
被他摇醒后才发现,睡著时我不自觉哭得唏哩哗啦。脸颊上还挟带著黏腻、尚未乾涸的泪痕。瘪瘪嘴、抹了抹脸颊上的两行泪水,我不愿意让他看到如此的丑态。
不是怕他担心、而是怕他耻笑。
欺负我和取笑我,爸爸可是毫无节制甚至不知道要手下留情。
「睡傻了吗?醒来不是漂亮的长发姊姊而是我所以很失望?」六道骸扬起眸子。
勾勒起嘴角的笑容、调侃著自己的宝贝儿子,是他最欢乐的时光。他分明清楚六道思弥遗传自云雀恭弥正经八百又的本性和带点面瘫的天性。
不过现在的六道思弥不过是个孩子。
偶尔透露出的天真气息和率直的表现还是很值得他去逗弄。
「——不、没事……」你没事就好。
下意识我止不住一拥而上的情绪,二话不说便紧紧抱著他,虽然不发一语却内心激动。
爸爸似乎也很满意我偶尔对他的撒娇。
好险他并没有过问噩梦的内容。
我大概永远都抵死不从招惹我哭的恶梦,竟是因为他从我眼前被捉走,如此单纯的理由。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能使用两种火焰。
在那个似梦非梦的空间里,我总以为自己睡昏了头夜长梦多、抑或只是一场梦。
好几年的时间里,我并没有把自己能操控两种属性火焰的这件事告诉爸爸。
当然我梦见他被抓走的这件事,也会永远沉放在心底。
要我直截了当的承认,在我眼里的他——永远不可取代、甚是重要,除非哪天我的凤梨头消失、凤梨叶不再长出来,我再好好考虑一番。
过於直率的情感表达,实在不是我擅长的撒娇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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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大夥为了找出引起火焰波动,而必须抱持“觉悟”的表情,我也逮到机会,趁机闭起眼忙里偷闲起来,佯装自己很认真在寻找燃起火焰必须的觉悟。
早在8岁那年,我便发现自己的火焰属性。
当时的那份“觉悟”苏醒得有些戏剧化,会有如此发现大概仅只出自於——我要保护爸爸。如此简单的保护欲罢了。
异於常人的是。
一般人的体内只存在於一种属性火焰,而我当年引出的波动却是靛青和紫棠交错的双重火焰。
这件事目前只有爸爸和父亲知道。
起初他们得知时的表情似乎带著诧异,可却没有更多的解释。
心思缜密的我当然感受到挂在他们面容上不可思议的表情背后隐藏的涵义,从此我便极少施展自身的火焰。当时的我以为这是种不幸甚至是异类的象徵。
好几年后父亲才愿意告诉我。
只要是由男性双方所产下的孩子,都会传承来自双亲的火焰性质。也就是说我和Xanx这种被彭哥列上层列为“机密”的人,与生俱来便拥有双亲两方优越的火焰波动。
我们是能操纵两种属性火焰的人。
且这两种属性纯度皆是100%。
说来我也有些好奇Xanx的能力。
假如他得到了XANXUS叔叔和Squalo叔叔双方的属性火焰,只要他能燃起属於XANXUS叔叔的大空属性的火焰,那麼要当上下一任彭哥列首领好像真的煞有其事。
於是我睁开眼廉想一窥究竟。
——那家伙,居然又睡著了。
话说他有上台去领戒指?早该知道他不会认真跟著进度走。
加百罗涅还真会挑时间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明明在台上看得更清楚不是?居然还朝我们这里走了过来。
「……怎麼了Xanx同学,身体不舒服吗?」迪诺扬起“自认为”无害的笑容。
「………」瞅著加百罗涅的微笑,有些让人寒颤。猛然想起对方可是拥有双重性格,如此灿烂的笑靥大概又再打鬼主意吧。
推了Xanx好一大把,总算报了方才被他袭击的仇。
我不否认自己心眼狭隘。
否则前几日加百罗涅就不会被我又酸又涩的话语给弄得哭笑不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对我来说十分钟刚刚好。
「哎呀、Xanx同学这麼早趴下去休息,代表你很有自信能唤起火焰喽。」
「——废话,这种东西本大爷要多少有多少。」Xanx边自吹自擂,边糊里糊涂待上戒指。
看他一脸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模样,只要别在加百罗涅面前出糗就算是幸运。被加百罗涅抓到把柄和狐狸尾巴,又不知道要被嘲笑到何年何月何日。
他总是以欺负Xanx为乐。
天晓得加百罗涅有多爱看我们丢脸。这一点跟我老爸真不相上下。
宝蓝色和绛红色的火焰光芒投射在我脸上,有些刺眼。
「……原来是雨和岚属性。」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一瞬间强大的火焰便把教室弄得鸦雀无声。
大家都相争著观赏Xanx看似简单不过、轻而易举而引出的火焰波动。
「很好、很好,你可以继续睡了。」迪诺扯开满意的微笑。
他摸了摸Xanx的头,牵动而起的银色发丝又在我心湖上撩起好几个涟漪。
当下我没有发现。
对於双重性质的火焰,加百罗涅竟一点都不讶异。
「——罗嗦。」Xanx拍掉在眼底看来相当碍事的手。他扯掉戒指大喇喇地丢在桌面上,又回去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桃源梦乡。
加百罗涅绕过Xanx走到我的旁边。
早知道他不会放过我。
「接下来换你了,小凤梨。」不知不觉他又开始满口“小凤梨”。
显然比起一开始见面。
我似乎比较能接受现在的加百罗涅如此称呼我,但打从骨子里还是不喜欢。“凤梨”就留给爸爸就好了,我压根不需要这个昵称。
「……谁是小凤梨。」我瘪了瘪嘴。
对於“小凤梨”这显得格外亲昵的叫法感到不满。
前几日在他车上分明要他别这麼叫,当下的我根本没注意到,身为班导师开车送学生回家甚至和学生的双亲是旧识,光这几点上看来也足够他“小凤梨”的叫著。
套上戒指,我和Xanx一样极为易如反掌就使戒指发出光芒。
不用多少功夫,我又再次引起全班的注意和注目。
这才是加百罗涅的目的吧。
明知道我最不擅长应付吸引全场注视的场合——果然是他的恶趣味始然。
即使是一瞬间,我把加百罗涅得逞的笑容清清楚楚烙印在宝蓝色泽的瞳仁里头。
——坏心眼的双重人格大叔。
下课时分将近,我猛然想到。
既然Xanx的火焰属於岚属性和雨属性,那下一任彭哥列首领这个位子绝对和他毫无关联,打从一开始他就输在起跑点了。
看来他伟大的理想将毁之一旦。
不过等他睡醒再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好了。
我是不是也有点受加百罗涅影响?
不知怎麼的,开始期待著Xanx得知此残酷事实后的表情,会有多麼铁青和狰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