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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陈府赏花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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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高临下看着陈罗氏那张满是沧桑、微黄,连上好的脂粉都抹不平沟壑的脸,我唇角勾起了一抹笑。他们不曾知道,在南宁我父那些姬妾是如何过活的,自然敢在我面前跋扈。不过是个连国公爵位都保不住的可怜的,不教着儿女谨言慎行,到如今还做着夜郎自大的美梦,真真是可悲!
 
 我打量着陈罗氏,陈罗氏也看着我。她目光倒不算温柔,隐隐的含着些愠怒。不过她修养极好,理了理裙摆,端坐着像个没事人儿一样。
 
 只可惜她的好修养到底没遗传给她大女儿。陈曦见我欺近她母亲,罗袖中刹那闪过银光,犹如一头被侵犯了领土的小母老虎,张牙舞爪的就要扑上来。她这一动作,周身的淑女气质尽失,活脱脱像是那当街与人对骂的泼妇。
 
 陈罗氏面上终于绷不住了,面上一瞬惊慌,人也陡然站了起来。不过她举手投足反应极快,除了近身的我和她的心腹,连陈曦都不曾看见她脸色变过。她一把攥住的陈曦伸过来的手,嘴上也没停着,开始圆起了女儿的失当。“让你带着妹妹去换衣裳,你凑在我身旁做什么。今日我可请了风夫人出题,她是见过世面的,你这要讨好人,母亲可帮不了你什么。”
 
 “国公夫人客气了,阿萱才疏学浅,怕是担不起如此重任。”我垂手退了两步,衣袖中雕着忘忧草的镂空的银镯与莹白的寒玉珠子串成的手钏纠缠了起来。那声音,隔着薄薄的春衫,清脆的不可名状。
 
 “母亲——”陈曦还想说什么,却陡然被陈罗氏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了。她虽没明白母亲的苦心,但母亲吩咐的事倒不敢不做,只得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怏怏的领着陈芜去了偏室。
 
 这下众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大抵也知道了,陈家大小姐和这位将军夫人并不如表面不融洽。一众等着看戏,八卦的眼神不禁也热切了些。
 
 要说这风夏侯氏也是个妙人,她入京不过短短一年,京城八卦圈却不得不以她入京作为八卦极限的分水岭。她没来以前,这圈子倒不是不热闹,只是各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秘辛,传的久了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可自她入京以来,这要咀嚼的件件都是大事。
 
 且说第一件,那便是新任骠骑大将军,夫妻鹣鲽娶平妻。若说一个男人宿花倚柳,三心二意,养的几房姬妾还能理解,但原配未故又娶平妻,这可是自损名誉的事。当朝中,莫不都是沽名钓誉的,谁能有这勇气。
 
 此事一出,街头巷尾莫不都是揣测,八卦。一时间,夏侯萱还未入京,却早就登上八卦圈的的热门。
 
 众人眼中的八卦之光越盛,陈二奶奶眼中的怨怼也越盛。好在大家端得的是涵养,再没了捣乱的。
 
 宴席伊始,下仆陆续的抬着案几进来,铺上宣纸,摆好笔墨纸砚,井然有序又寂寂无声。这是昭显着自家的修养,陈二奶奶面上终于好看了些。
 
 又有女仆捧了汉白玉做成的诗签上来,题早就是拟好的,我所做的不过也是抓个阄,念出上面所写。这倒是简单。接下来便是待这些才女,七步成诗,然后点评、评出魁首就好。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立意是幅春末夏初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景象,所为不过是一抹不期而遇的惊艳。像是谁惊诧了谁的时光,谁又成了谁的错过。
 
 忽而不知谁弹起了凤求凰,曲音汤汤,闻者落泪。我忽然想起了秋意,还有那段我想要埋藏的过去。
 
 秋意是我母亲的侍女,而我这一身热毒正是拜她所赐。
 
 她喜欢在月下唱歌,唱的是凤求凰。字句都是在思念,可从没见她说起过谁。她一生没嫁,却过得比我父亲的爱妾还要宽裕。她教我习武,却从没在人前显露过会武艺的事。她是我母亲的侍女,却最不像个侍女。
 
 她那样的人,又是经历了怎样的一段人生。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夫人~夫人,国公夫人正在叫您呢!”玲珑也是急了,隔着衣袖小心的摇着我的手。她也算是聪明的,用自己冰凉的手挨着我的手背,用刺骨的凉意唤回了我的思绪。
 
 我抬眼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视线被朦胧的纱帘所挡,倒有些雾里看花的意味。诗会已接近尾声,园中不知何时疏疏落落的坐了些陌生的青年男子。我疑惑的望着玲珑,心下却惊骇异常——我习武,但这么一大群人进来,我竟然一无所觉。
 
 玲珑看着我,眼神倒是有些惴惴。她凑在我耳旁小声的将方才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原来琴声刚出,这群男子便来了。都是些世家清流,陈二奶奶拍惊扰娇客,只匆忙吩咐下仆放下了纱帘,便由他们去了。不过他们也知礼,并未再有什么更冒犯的举动。
 
 一沓宣纸传到了我手上,娟秀的簪花小楷犹带着淡淡墨香。第一张便是陈曦的,做的是首咏荷。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颇有些春末夏初的清新感。我微颔首,心里虽喜欢不上这女孩,却不得不佩服她诗词上的造诣。
 
 看完这一篇,再往下翻便有些乏然了。专美于前,再看其他便味同嚼蜡。一沓宣纸几近翻完,这诗魁的头衔似乎早已板上钉钉了。哪想着一堆簪花小楷中竟出了篇草书,许是有人不喜欢,特特的将它压在了最后。
 
 全诗一气呵成,一丝停顿都无。且先不论诗作如何,单就这篇字,便已经是上上之作。都说字如其人,端看这字,哪里是个端坐四方天地的闺秀能写得出的,这字中沟壑万千,就是我这曾转徙江湖间的都自愧弗如。
 
 写的是春色,却独独连称赞都泯了。只一句“蒹葭疑是同水绿?小叩柴扉满园春”。正正勾勒出了春色的绚烂,更兼一段旖旎。我看了眼诗尾的印章,水纹勾成的“芜”字,悄悄在心底晕散开来。
 
 我用朱砂笔勾了陈芜的名字,诗作又传到了下一个命妇手中。
 
 不多久,结果便出来了。果然是陈曦的魁首,陈芜连前三都未入。得胜的喜笑颜开,斗败的也不见得垂眉丧气。那群男子起哄的传抄了陈曦的诗作,便散了。想是明日,国公府嫡长女堪有咏絮之才,便会传遍大街小巷,帝京第一才女之名亦会更胜从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