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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清明时节雨纷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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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节刚过,缠绵的春雨还是下个不停。七巧走了快一个月,也失踪了快一个月。她不是个粗心的人,可偏偏一出城便如断线的纸鸢,音信全无。我留在南宁接应她的,等了她快一个月,信鸽逛了帝都几回,如今却还是两处茫茫皆不见。
若是从前的我,舍下一切,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会去找她。可如今,作茧自缚,只能龟缩在这将军府中,在这每日的日常中,平淡且惊险的过着。
朝中对漠北,一直若即若离,可北方异族蛮夷,却是漠北如己物。只是战争这些年,双方都疲惫了,也就看谁先捅破那层窗户纸,兵临城下。风墨历来都是主战这方阵营最强有力的支持者,如今在这风口浪尖上,也渐渐学会了收敛。他告了假,闲赋在家。或整日呆在书房,和孟曹争得面红耳赤;或整日浸在演武堂,和孔武揍得那群欠操练的面紫眼乌。
他不得空,连郑氏都见得少了,更别说找我麻烦了。只是他那群姬妾,却没吸取姣娘的教训,个个都不消停。
窗前的桃花开了谢,花褪残红。我执笔正细细的勾勒着它灿烂时的模样,虬曲苍劲的桃树忍过最隆冬酷寒,终于将这五瓣妖娆的美丽带来了人间。
这画我画了也有些时日了,桃树苍劲,却一直寻不到契机让这花在虬枝上静静绽放。我踌躇的不知如何下笔,却见玲珑抱了把焦尾进来。她身后还尾随着一人,一身红衣比初升的太阳还明媚。
“阿萱,今日我们去西郊赛马吧!最近我新得了匹好马……咦~这是——阿萱你去过那儿了?”陈芜快步走到了桌案前,正扯着我的衣袖,一低头便看到了宣纸上那颗光秃秃的树。
赏花宴后,她倒真把我宴上的那句话当成的约定,常来将军府串门子。许是年少便被寄养在方外的缘故,性子里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起初是为了郑氏而来,如今却成了我这院落的常客。
我牵着她的手在案前坐下,任丫鬟捧了茶水上来,这才解释:“一早就想画幅酌墨桃花,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阿芜~今日幸亏你来了。快帮我看看,还缺些什么。”
陈芜哪里是个坐得住的,起身扯着我就往外面走。“阿萱让将军带你去趟上林苑,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走啦!他们这几日烟火不生,把我拘在那小院子里憋死我了。这时候,西郊浣溪的七星鲈最新鲜了,我们去西郊吧!”
“陈三小姐,留步!我家夫人今日身子不大舒服,不能出门的。”玲珑忙放下了琴,追了出来。
“阿萱不舒服,怎么不早说。那我们改日去西郊好了。那今日我就仔细品一品玲珑的茶艺好了。”陈芜自来熟的靠在了院子里的美人榻上。我这院子她来得多,我不拘着她,她倒是越来越过得随心所欲。
我和她渐渐熟了,也就知道她性格如此,只有在相熟的面前才最肆无忌惮。我大她四岁,我们却从来之以名字相称,或是缘分。
待玲珑沏好了茶,她的话又多了起来。左右都是夸人的,将玲珑说的都怪不好意思起来。正高兴的时候,孟曹来了。
他恭敬的将他借了一个多月的小玉瓶还给了我,又说风墨有请,让我去正堂一趟。临走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语焉不详的说了句:“夏侯姑娘,若没之前种种,如今你做的这些,到堪为一代贤妻的典范。只可惜,早知今日,又何必……”
他这话,听着有些绵绵无绝期的意味。一时间,我倒觉得这一场鸿门宴非去不可了。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如果不是被正堂的俩小厮全无一丝敬意的推搡、挟裹着来到这里,想来我还是很待见风墨的这间清幽的小书房的。
可惜一开始我似乎就将这一切高估的太过美好,或者破绽太多,我一直不愿看清罢了。就像风墨对我无端由的恨。一直做着名存实亡的夫妻,我却依然能笑靥如花的出去赴一场场世家盛宴。
他们在利用我,缓解着风墨与世家间的尴尬。我又何尝不是利用用着风墨的权势,暗自打点着自己的秘密。
恍惚间,伸手去握,是满掌的真实温暖。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张胡子拉渣的脸,衣衫褴褛,周身却无异味。
可!这个人我并不认识!
“是谁?”我陡然甩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心下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上来,却被我无情的湮灭了。
那人仿似不觉,被胡子遮住的唇角竟隐隐勾起个似笑未笑的弧度。他的手指节修长微有薄茧,看着似是刚刚开始习武,指间力道却十分彪悍。只做了个拈叶飞花的手势,我一个不察竟被他揽在了怀里。
近了才发现他面色微红,手心也有些灼热。我下意识的扣手推掌,指间凑近了他的下腹。这是秋意担心我那些姨娘不安分,故意让拐子拐了我,特意教我的防身三招之一。手法阴毒,却颇有效用。
“想不到将门无虎女,柔弱的将军夫人倒真是深藏不露。”那人将唇贴在了我耳边,故作沙哑的调笑。语气轻佻不羁,身子却绷得笔直。明明只是个普通的怀抱,却封住了我所有的退路。
“公子既知我乃堂堂骠骑将军的夫人,却敢如此妄为,想必派了你这不知死活的来这的人权势一定不可估量了。你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孤身闯进在当朝天子最宠幸的臣子府中,理应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却不知你愿不愿意与我做一笔交易?”我徒然松开了手,尽量垂着眸不去看那人的脸,不动声色的在脑海里将这人碾杀了千百遍。
帘外绿影重重,阳光照不进的这小屋,没人会知道,或许不久后会有具女尸,横陈此处。孟曹是风墨的心腹,却也是郑氏的好友,我怎就如此轻易,如此轻易……
果然是养尊处优,心防也放下了么?
那人却恍似不闻,一手反制着我的右手,状若无意的攀上了我的后腰,手指停在我在第二腰椎棘突下;一手隔着纠缠的衣衫握住了我停在他下腹上的指间。我的头紧贴着他的胸膛,隔得太近,竟有微微的花香在鼻尖萦绕不散。
观着暧昧无边,实却命悬一线。
这香闻着倒有些相熟,仿似以前在哪里闻过一般。可若想起,却又无从下手。我知道此时并不能以不变应万变,相反的稍有迟疑,依着皇朝律法:婚内与人通奸,捉奸在床,那都是万死不足以辞的。
心下以转过了上百种说辞,却无一个能先声夺人。千言万语泯散,我只得呐呐的问:“公子劫财索命,终归还是想要全身而退的。这将军府守卫森严,进来都不易更徨论出去,你当真不愿意与妾身做笔交易么?”
“交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想不到明珠相遗,早在风中。阿萱~你说我是该叫声小姐还是风夫人呢?”那人,哦~或者该说明华明公子附耳在旁,静静的在某人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子。
风浪骤起,无端的猜忌、试探,早已被这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碾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