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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神算子 ...

  •   与弟弟一起回到家中,用过晚膳,令韫速速溜进自己的一方天地。掌起灯来,就有轻薄又细小的飞蛾,和蚂蚁大的苍翠飞虫,恋慕温暖和光明,丁丁地碰撞在灯罩上。令韫知道自己感情强烈,不动情则已,否则真好比扑火的飞蛾,顾不得前因与后果。此时的一颗心,千回百转,只系在阮文身上。她哪里不知道,丹池说得对,阮文穷,不帅,自命风流不羁,时或粗声大气。丹池,不,应该说,几乎是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不赞成她跟阮文在一起。父母不加拦阻他们来往,也只是忍而不发罢了,并非真心赞同。阮文已露求婚之意,要不要应承他?不不,或许还是婉拒了他为好,怕这终究是段孽缘。
      令韫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由幽幽哼道:“变个蝴蝶打妹灯”。
      窗外传来窃笑: “大姐,你唱的词是我写的,你可莫表错了情,捉错了蝶呦!”,伴着窃笑的,是少女无忧无虑的生脆笑声。
      令韫知道是窗外是峻霆和小妹令赟。自己无心无绪,哪里顾得上搭理他们。
      又长吁短叹一阵,有人敲门,来的是峻霆令赟,还有一个,竟是丹池。
      丹池背着个小包裹,眸子浅浅清清。
      “半夜三更的,你怎么来了呀?”
      “还不是为白天的事。不知谁的耳报神!老父已经知道了,大发雷霆,让哥哥们把我锁起来呢。”
      “我也心知不大妙,谁想来得好快。你来我这里,家人知道吗?”
      “不知。但我姐姐心思最细,恐怕瞒不过她,我想,过一会儿她会找来的。你可得帮我圆个谎。”
      “我跟丹漪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好意思骗她。”
      “哎呦呦,我的好姐姐,我又不是没被锁过,那苦楚滋味,我可不想再生受第二次。您老就忍心见死不救?”
      令赟撒娇,帮着丹池:“大姐,骗就骗了,咱家仆役嘴巴最紧,只要咱四个不说,丹漪姐不会知道的。”
      “就你会出主意!”
      “此处离我家太近,我也没法久留,必得躲出去的。好姐姐,拜托你应对我大姐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呀?”
      “先去前前借宿,明早天不亮我就走,去找许小姐帮帮忙。”
      令韫知道,此人指许乃嘉,护国公的长女。护国公府上是宁江城屈指可数的豪门贵族之一,许小姐名门淑媛,也是丹池的好朋友。
      “你钱带够了吗?”
      “一时慌张,没带。”
      令韫赶紧把私房给了他些:“算了,拿你没办法。总不能真的让你从我这儿让人锁走。也别去前前了,你先跟峻霆回房吧,明天早点走。路上小心别出岔子,到时你家人来管我要人,我可就惨了。帮你是为了周全你,可不要反害了你。”
      丹池笑嘻嘻:“理会得理会得。有抢钱的我就给他们,再回头管你要。不会被吃干抹净。”
      令韫噗嗤一声:“吃干抹净,如在目前。”
      “吃,干,抹,净,这四个字都极具力度嘛,反正阮文兄肯定喜欢。”
      “啐!你们学谁不好,一个个的都跟他不学好。”
      丹池造府后,护国公府一纸书信飘然送至姚府,只说府上来了名师贵宾,有助姚公子学业进益云云,留丹池住上几日。姚老爷就算再生气,也不好进护国公府锁人了。
      护国公府时常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这日,丹池乃嘉陪侍于护国公两侧,一对金童玉女,为宴席增色不少。
      酒过三巡,人已微醺。有好事之徒举杯向护国公祝道:“国公爷,姚公子与令女公子,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姚家虽然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但说到缔结亲家,与国公府仍是门第有别。席上老成之人,均知此话不合时宜,心中暗笑。而护国公举杯微微一笑:“我与姚家素来交好。姚家聘礼上门,小老儿无有不遵。”
      有人赶紧起身:“国公爷于国家股肱栋梁,于儿女慈父心肠。下官拜服,先干为敬!”
      宴席散去之后,丹池乃嘉进了书房。
      护国公笑道:“小丹池,你原来以衣着名世,你穿戴了些什么衣饰,在这宁江城中都会人人瞻仰,蔚为风潮。现在又以艺,名动宁江城了。
      “丹池不务正业,累了伯伯,甚是过意不去。”
      “哈哈,罢了,从小看你长大,你不是一般的孩子,正如我这女儿,也不是一般的女儿。剑在那边,你演一段给我看看”
      丹池取剑,把在前前的剑舞照演一遍。
      “嘉儿,你怎么看?”
      “剑舞早已式微,无甚聪明人愿在此处用力。女子剑舞还能好点,比如柳小妹,女儿能体会到她的用功用心处。男子可就不成了,女儿平常见到的,多是些夯蠢莽汉。丹池人美,所以舞才美 。”
      护国公让丹池走了,留嘉儿在房中:“你又给为父出难题。这件事,不好了局。”
      “论起这读书一事,只怕女儿还比丹池耐得住性子,坐得住些儿。牛不吃水强按头,逼是万万逼不出的嘛。”
      “话是这么说。但你可能不知道其中关窍,如今你大了,也不怕对你说。丹池父亲出身不高,与邻家女青梅竹马,感情笃厚,后来他为生计奔走,女子由家中做主,远嫁他乡。他从此断情绝爱。此种人,对他攒下的家业,对儿子们的前途,看得甚为着紧。按说他有三个儿子,大的两个能够承继祖业,已算上天不薄。他就是看不开,不知足。”
      “怪不得我看姚叔叔不但待正房平平,连对丹池母亲,也是淡淡的。”
      “娶她那阵,倒是高兴的。我还为新喜去他那里吃过酒,他好戏,丹池母亲会唱昆曲,我也听过,唱得有模有样。初看着也算琴瑟和鸣。只可惜没过几个月,也就丢到脑后头了。”
      “父亲,您可要帮帮丹池啊!”
      “你平日里甚是稳重。瞧眼下这急不可耐的样子,也难怪席上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父亲知道的,无论别人说什么,女儿就是女儿。”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看丹池之于剑舞,那是真心喜爱,情见乎词。丹池这孩子,从小就古灵精怪,现下着迷此道,怕也是前生注定事了。”
      “之前那句是《鬼谷子》里的吧,父亲好记心。”
      “是啊,这人解决不了的,也只能靠鬼了。”
      “鬼?哎呀,父亲指那铁板神数么?不过那人架子甚大,都说他是三不动:威权不动,万金不动,眼泪不动。有缘者才能相见。他肯来么?”
      “我从来不曾亏待过他,也多承他瞧得起。这就再试试我的面子。”
      眉须皆白,目含精光,运气丹田,笔走龙蛇。护国公侧立在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语筑手中的笔。能让护国公这样礼敬有加的,也只有赵语筑这等半仙,哦不,神仙了。
      丹池和乃嘉被命远远站着,以防搅扰仙人运功。丹池悄向乃嘉道:“你说他的眉毛和胡子,是真白,还是染白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小时候曾把前额的两绺头发偷偷染成银白色,挨了姚叔叔好一顿说,有没有这回事?”
      “有,亏你还记得。”
      “岂但记得,我觉得很好看呢。”
      “人生到处知有涯(yi),何如飞鸿踏雪泥。荷叶生时春恨成,怅望江头江水声。”赵神仙写毕,又摇头晃脑,平平仄仄地大声吟哦了一通。
      丹池悄向乃嘉道:“这就是我的大批了。不过是些唐宋成句嘛,这神仙生意,我也揽得。”
      乃嘉悄悄回道:“快别说了,你呀,从来都不知天高地厚。”
      护国公是一脸肃然:“大命已成。我这世侄,还烦请神仙批个流年。”
      “困则生变变则通通则忙。一舞剑气动四方,天地为之久低昂。绛唇珠袖两寂寞,且待知音传芬芳。”
      一听到剑呀舞呀的,丹池顿时来了精神,缠着赵语筑问了半天,直迫得他答应,如果丹池在姚老爷面前宣讲这段批文应索解成他姚丹池必须,只能,命定入剑舞这行时,赵将默许,这才罢休。
      护国公命丹池把赵神仙送出府外,向乃嘉道:“哎呦,丹池的八字在此,方才倒是忘了要你跟丹池合个八字。”
      “合什么合呀。父亲惯会拿女儿取笑的。那个流年批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得似模似样的,而且扣紧我们的难题,也就是剑舞二字?女儿竟也糊涂起来。”
      “什么叫糊涂?你小人家好大胆子,连赵神仙的批文都敢质疑了。丹池是从来没个怕惧,你这就叫‘近丹者黑’。”
      “女儿有一说一,父亲莫怪。虽说传闻赵神仙是万金不动,可他家琼楼玉宇,华服美食,可从来就没缺少过。女儿对神算子这种事,也从来就没全信过。”
      护国公诡秘一笑:“当疑者应疑,不当疑者不应疑,天机不可泄露”,又正色道:“玩笑归玩笑。你跟丹池,朋友作得,万勿多作他想。赵神仙悄悄跟我说了,丹池聪明外露,寿数有限。你女孩儿家懵懵懂懂,一旦把不牢自己,有你的苦头。”
      听得乃嘉心下一突,忙问:“不会吧,万一是真,可有法子破解吗?”
      “破解?现下国运衰微,这宁江城的繁华光景,怕也不过是又一场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罢了。我倒是想谁能只手补天,为亿万生民破一破这个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神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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