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望》灵宁弦

7、校运会（上）

　　南城一中的秋季校运会，像是灰蒙蒙的高三里突然炸开的一颗彩色糖果。连绵的秋雨识趣地歇了，天空是难得一见的、水洗过般的湛蓝，阳光慷慨地洒满整个操场，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烫，空气里弥漫着青春、汗水和防晒霜混合的独特气息。

　　高三（七）班的区域还算阴凉，但气氛却有些微妙的低迷。相比于其他班级叽叽喳喳的兴奋，他们班更多是一种“例行公事”的敷衍。直到男子三千米检录开始。

　　当沈溯脱掉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运动背心时，整个班级区域，乃至附近几个班的看台，都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低语。

　　他个子高，腿长，平时穿着宽松校服只觉得清瘦，此刻换上背心短裤，手臂和腿部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便一览无余。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锁骨，汗水还没出，整个人却已经有着一股收敛不住的锋芒。他简单地活动着手腕脚踝，眼神懒散地扫过跑道，对周围的注视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林未晞原本低头看着单词本，却被周围的骚动引得抬起了头。目光触及那个身影时，她指尖微微一顿。阳光下的沈溯，确实……耀眼得有些过分。那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张扬的帅气，与他平时趴在桌上睡觉的慵懒模样判若两人。

　　“各就各位——预备——” 发令枪响！ 十几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沈溯并没有一开始就冲在最前，他保持着中上的位置，步伐稳健，呼吸均匀，像一头在草原上从容追击猎物的豹子。
　　他的跑姿极其好看，充满力量感又不失协调。看台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女生们的声音，格外尖锐。 “沈溯！加油！” “溯哥！冲啊！”
　　林未晞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跑道上那个最引人注目的身影。她看到他超过一个又一个对手，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有紧抿的唇线和额角滚落的汗珠显示着他的专注。阳光照在他汗湿的皮肤上，泛着健康的光泽。她的心跳，似乎也随着他一步步接近终点而悄悄加速。

　　最后四百米，沈溯开始加速。他的步幅猛地加大，摆臂有力，瞬间甩开了所有竞争者，一骑绝尘。冲刺的那一刻，全场沸腾，他毫无悬念地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巨大的惯性让他又向前跑了好几步才停下，双手撑着膝盖，胸口剧烈起伏，汗水像雨一样滴落在红色的跑道上。

　　裁判笑着将一枚金灿灿的奖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阳光照在奖牌上，反射出夺目的光。沈溯随意地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气，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属于胜利者的弧度。那一刻，林未晞觉得他汇聚了全场所有的光。

　　班级里有同学冲下去给他送水，围着他祝贺。沈溯接过水，道了谢，目光却越过人群，似有若无地朝看台这边扫了一眼。林未晞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假装看向别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就在这时，广播里传来了让她心头一紧的通知：“请高三年级女子一千五百米参赛选手立刻到检录处集合！”
　　林未晞代表班级参加一千五。倒也不是她自愿的，只是班上没有一个女生愿意报长跑，大家就只能随机抽签决定，谁让她运气太差，偏偏就抽中了她的名字。

　　她擦了擦手心冒出的冷汗，站起身。阳光有些刺眼，她看向跑道那边，沈溯正被簇拥着，金牌在他胸前晃动。而她自己，却要被迫去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差感和紧张，悄然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