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望》灵宁弦

6、缓和的态度

　　周末酒吧后巷的那一眼，像在林未晞和沈溯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线。线的一边，是过去那个“互不打扰”的虚假平静；另一边，是某种心照不宣、暗流涌动的新阶段。

　　周一一早，林未晞走进教室时，明显感觉到一道目光立刻锁定了她。沈溯没趴着，他靠在椅背上，手里玩着那个她见过的黑色耳机盒，眼神却直白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兴趣。那目光不像平时懒散的打量，更像是在欣赏一件刚被发现内在价值的珍宝，灼热得让她几乎想错开视线。

　　她镇定地坐下，拿出课本，努力忽略旁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早读的读书声似乎都隔了一层膜，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周在黑板上写满复杂的公式，林未晞习惯性地认真笔记。写到一半，她的自动铅笔没了笔芯。她正准备从笔袋里拿替换芯，一支通体漆黑、造型流畅的自动铅笔被从旁边推了过来，悄无声息地停在她摊开的笔记本旁。

　　是沈溯的笔。他常用的那支。
　　林未晞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沈溯依旧看着黑板的方向，侧脸线条冷淡，仿佛那支笔是自己长脚跑过来的。但他搭在桌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泄露了一丝并非全然不在意的情绪。

　　“不用。我有。”她把笔推了回去，对方也没再说话。

　　课间操时间，人群像潮水般涌向操场。林未晞不喜欢拥挤，稍微落后了几步。沈溯本来随着人流走在前面，不知何时也放慢了脚步，等她走到身边，才并肩而行。他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她差点被一个奔跑打闹的男生撞到时，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动作很快，一触即分。

　　“看着点路。”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
　　手腕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留下了一点微弱的电流。林未晞低声道：“……哦。”

　　整个上午，这种微小而刻意的互动无声上演。他会在她需要递东西时，恰好把东西放在她手边；她会在看到他桌面上有不小心蹭到的粉笔灰时，顺手用纸巾擦掉。没有言语，却默契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午休时，林未晞照例拿出饭盒。这次，她刚打开盖子，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放了一盒牛奶在她桌上，还是她常喝的那个牌子。
　　林未晞抬头。
　　沈溯已经收回手，正拆着自己那盒牛奶的吸管包装，语气随意：“买一送一，便宜你了。”
　　林未晞看着那盒牛奶，又看看他明明有点不自然却强装镇定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一下。
　　“谢谢。”她接过牛奶，指尖碰到微凉的盒壁。
　　这次，沈溯没应声，只是耳根似乎有点泛红。他低头猛吸了一口牛奶，喉结滚动。

　　放学铃声响起，沈溯破天荒地没有第一个冲出去。他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直到林未晞也收拾好了，才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夕阳正好，天空是绚烂的橘粉色。
　　走到校门口那个分岔路口，一个向左去公交站，一个向右似乎另有方向。
　　沈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霞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
　　“喂，”他喊她，声音在傍晚的空气里显得有点轻，“明天……”
　　林未晞停下，等他继续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措辞，最后只说了句：“……没什么。明天见。”
　　说完，他转身，双手插兜，朝着右边的路走去，步子迈得很大，却莫名给人一种雀跃的感觉。

　　林未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阳里，手里还握着那盒没喝完的牛奶。
　　盒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青涩而甜蜜的因子，悄悄改变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