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骑士异闻录》千晨月

10、第二次死亡

　　突然间，透明的保护罩破碎成千万片玻璃，齐刷刷地呼啸着向我飞来。

　　K挡在了我的身前。

　　于是我看见千万个刀片般的碎片像被定了位一样瞬间把他扎成了一只刺猬。

　　应该很痛吧——他闷声哼了一声，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我慌得不行，想去扶他或者拍拍他。却实在无从下手——我可能只能把那些碎片扎地更深。

　　K痛地在空中团成一团，空气中形成了细细的血雾——都这样子了，他也只是哼了一声而已。

　　而我能做的，只有呆呆地站在他的身后。

　　公主轻轻地叹了口气，把小白放到地上，然后向我走来。

　　看来我今天是真的得交代到这里了。

　　公主牵起我的手，她的手又小又温暖，然后她把另一只手放在我胸前——我的心又在砰砰直跳了。

　　她用她那双超级美丽的眼睛盯着我，温柔地说到，“放心，一点也不会痛的。我会好好地待你这颗真心……”

　　说着她松开我的手，揽住了我的腰。

　　唉，被公主揽在怀里的感觉，很难形容。好像在梦里，坠入了厚厚的云层中，柔软，温暖，湿润。和小K要挖我的心的感觉完全不同—我几乎是完全心肝情愿的。

　　这个女人，真是该死的魅惑！

　　我可能真的会交代在这儿的，如果K没有重新活过来的话。

　　那时，我感觉一阵巨风袭来，掀起地上的沙尘，吹的人睁不开眼。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晃了一下，最后坐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很温暖。

　　“真丢人，还以为你能扛住公主的魔法呢。”K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虽然我能辨别出他的声音，但是他的声音还是变了，变得低沉了一些，好像他一下子就长大了一样，“你这副投敌的样子让我怎么救你。”

　　“谁是敌人？”我莫名其妙地问。

　　“……”

　　我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无语。

　　可是我看不见他。

　　我藏在一座墓碑后面。我伸出手，却看不见自己的手，我的眼睛仿佛悬空了，我看不见自己的一切，也看不见K，只能看见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公主则被层层的墓碑包围。

　　K在我耳边说到，“我们隐身了。小心，不要弄出太大声音，公主不会找到我们的。”

　　我屏住呼吸，突然想起来我刚刚从公主的怀抱里死里逃生。

　　“所以……这就是你的升华形态嘛？”我悄悄地对着空气说，反正也不知道他的耳朵在哪里，我很有可能在认真地对着他的后脑勺说话。

　　“看来是的。”K回答到，“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吗？把自己变没也算是厉害？”我转开头像另一个方向，假装一副嫌弃的样子。

　　可是我心里觉得他厉害极了！他可是刚刚才被扎成刺猬，然后就瞬间get了新技能，然后把我救下来了哎！这还不厉害？这简直就是神仙在世，简直就是神兵天降！真的不能再厉害了！

　　K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样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他轻声说到，“放心吧，我们这样很安全。公主应该不会发现我们，她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守着我们。等她走了，我就想办法送你回去。”

　　“你没事吧？刚才……”

　　“放心吧，死神的继任者可没那么容易死。现在反而更容易送你回去了。”他淡淡地说。

　　“好的。我相信你什么都能做到，可是我走了之后，你和公主怎么办呢？。”

　　“唉，没办法，大不了她拿走我的心就是了。”K轻轻地叹了口气。

　　只能如此了吗？

　　我转头望向公主，她正在墓间走走停停。

　　公主来到小白身边，她再一次弯腰抱起了小白，然后她走到墓地中央，轻声说到，“K，你知道吗？死神向来都是无踪迹的，如果你的三形态是隐身的话，说明你已经拥有了成为死神的资格，获得了继承我而成为死神的能力。”然后她的声音突稍微大了一些，还微微地有点发抖，“可是这种事情，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允许的！你应该永远是我的骑士，永远臣服于我！你性格太温柔太善良，你不可能成为死神的……永远做我的骑士不好吗？我会好好对你……”

　　公主的声音又变得很温柔，“你不是想把那个女孩子送回去吗，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也不再贪图那几颗真心了，好吗？”

　　K在我耳边叹了口气，“别信她，信她，她就会把你的记忆抽走变成狐狸。”

　　我紧张地笑了笑。

　　公主垂下头，丝绸般的长发在空气中轻轻拂动。

　　然后我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叹气，“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只能……只能用别的办法……取走你的心了……”

　　话还没说完，她怀里的小白突然化作千万缕白色的丝线，如狂风般向我和K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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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K和我说，在那无数回忆涌入的时刻，时间是静止的，而他的脑子就像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他不再能思考，也不能做出任何行动，只能回想起他经历过的无数次死亡和无数次失忆，那时他只觉得悲伤像一场蔓延无数世纪的涨潮，直到将他完全吞没。

　　而我在那个时刻，又失去了他所给予我的所有的庇护。我又能看见自己了，我安稳的坐在K的怀里，享受着从认识他开始，他带给我的所有梦幻的旅程，和他答应我的，要完成我的梦想——我知道那不过是我死前的美梦罢了，但我仍旧感激他让我看到我身上的可能发生的一切，这些都是作为普通人的我，永远也无法想象的。

　　我抬头看向K——他似乎很痛苦。我猜也是，小白看起来年纪不小了，怕是藏着几千几万年的记忆，一下全部回想起来应该很不好受吧。

　　我仔细地看着他，K似乎成长了一些，不再像初见的那个少年。我想，也许这才是真实的K吧。之前认识的K，终究不是完整的K啊。

　　恍惚中我看见公主向我们走来，她的手里攥着一把浅紫色的反光的匕首，这次我知道那不是冲我而来的——在这场荒诞的较量中，我早已不是重点，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人，而公主此刻担心的，是她死神的位置啊。

　　我看着公主那美丽的脸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想起她碎掉那个保护罩的时候，K帮我挡住了所有碎片，他宁愿自己变成刺猬也不愿我受伤——而我何德何能。

　　我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人罢了。

　　我的墓地都准备好了啊。

　　那个该死的公交车司机，大晚上的是没长眼吗？！

　　不过，一个死人，应该也能有点价值的吧。

　　于是毫不犹豫地，我用自己的胸膛挡在了公主和K中间。

　　我看见浅紫色的匕首消融于我的胸膛。

　　我看见公主的眼睛因惊讶而睁大——那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灵动又清澈。

　　我知道我愿意交出自己的心，不是因为公主的魔法，而是我真心的，真心实意真情实感的，想保护我身后的这个人。

　　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是徒劳。

　　他应该是叫K吧。我就姑且这么叫他，他说自己是死神的骑士，然后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想要实现我的愿望，这可能也算一种临终关怀吧，我想。他应该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吧，可是怎么最后难过的又是我呢。

　　我有点想不明白，我是真的该死了吗？我感觉我的胸前冰凉凉的，有一点点刺痛，然后一股股暖流好像从胸前奔涌而出，真的很温暖。我的眼睛也模糊了，眼泪也很温暖，我渐渐看不清楚，公主那张美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