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日常观察手札》山照我离离

28、大家都是人2

　　婚事进行得超乎寻常的顺利。
　　苏家虽是清流，但攀上定国公府这门亲事，又是世子续弦，已是高攀，自是满口答应。
　　至于苏冰湖本人的意愿？无人在意。据说苏家用了她生母和幼弟的前程相胁，她这才“乖乖”就范。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怯懦无比的庶女，内里却刚烈决绝得可怕。
　　新婚之夜，国公府红烛高烧，喜气洋洋。
　　然而翌日清晨，传来的却不是新妇敬茶的消息，而是一桩骇人听闻的丑事——新娘子苏冰湖，用剪喜烛的银剪刀，狠狠捅伤了世子爷的肩膀，然后趁乱跑了！不知所踪！
　　国公府瞬间人仰马翻。
　　定国公气得脸色铁青，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都在抖。
　　苏家闻讯，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赶来请罪，赌咒发誓一定把人抓回来严惩。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女孩儿竟然为了自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母和胞弟！
　　青娆被叫去伺候受伤的世子。顾远洲赤裸着上身，肩头一个狰狞的血洞还在汩汩冒血，脸色因疼痛和愤怒而扭曲，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温润优雅？
　　他咬着牙，嘶嘶地吸着冷气，嘴里不住咒骂着“毒妇”、“疯子”。
　　青娆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因疼痛而紧绷的皮肤，看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惧与后怕……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猛地劈中了青娆！
　　顾远洲……他也是个普通人！
　　他也会流血！
　　他也会怕痛！
　　他也会死！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一震，手下动作都顿住了。
　　一直以来，世子在她眼中都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无法撼动的存在。他可以轻飘飘一句话决定随喜的生死，可以一个念头就将海月推入地狱，可以精心布局夺走孟菱的性命……
　　她恨他，怕他，绞尽脑汁只想逃离他。
　　她一直以为，只有逃跑这一条路。
　　可直到此刻，看着他因为一个伤口而痛得龇牙咧嘴、冷汗直流，看着他眼中那抹对于“死亡”和“疼痛”最本能的恐惧……青娆才骤然意识到，褪去定国公世子的光环，他也不过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
　　他们没什么不一样！就像如果当初不是顾远洲踹的她，而是她踢的顾远洲，他也一样会疼得下不来床！
　　一把银剪，就能让他流血；一点毒药，就能让他痛苦；一把刀子，就能要他的命！
　　什么蓬莱仙岛，什么远走高飞！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她彻底抛诸脑后！海月遗书中“想活”两个字像血一样在她眼前洇开！
　　逃跑？逃到哪里去？天下之大，哪有逃奴的活路？就算侥幸逃脱，她就能真正“活”了吗？随喜、海月、孟菱……那些死去的人就能安息了吗？
　　不。
　　她不要逃。
　　她要活下去。而且要拉着这个制造了无数悲剧的罪魁祸首，一起下地狱！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计划，在她心中疯狂地滋生、成型。
　　她看着世子肩上那个还在渗血的伤口，眼中最后一点犹豫和恐惧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她慢慢收紧手中的绷带，动作轻柔，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世子爷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顾远洲疼得倒抽冷气，根本没注意到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丫鬟，眼中燃起的，是足以将他焚烧殆尽的复仇火焰。
　　蓬莱岛的幻梦彻底消散。
　　青娆的脚下，只剩下一条通往复仇深渊的路。
　　而她，决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