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日常观察手札》山照我离离

29、大家都是人3

　　青娆的心，在那一刻被冰冷的杀意填满。世子肩头那个仍在渗血的伤口，在她眼中不再是可怖的创伤，而是一个绝佳的、通往复仇终点的入口。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那只被自己深藏起来、几乎要被遗忘的白玉瓷瓶。
　　两年前，世子亲手将它放入她掌心，让她去毒杀孟菱。那时她觉得这东西烫手又罪恶，如今，它却成了最趁手的武器。
　　“既然分量少不会致命……”青娆在心中思忖，眼神幽深，“那便多加一些好了。”
　　她清楚地知道，青婉那里也藏着同样的毒药。
　　当初她拦下青婉后，那小丫头虽然后怕，却也没舍得将世子给的“恩赏”完全丢弃，只是偷偷藏了起来。
　　同住一屋，青娆早就无意中发现了青婉藏东西的地方——就在她枕头芯子的一个破洞里。
　　夜深人静，青婉当值未归。青娆悄无声息地取出那两个冰凉的小瓷瓶，将它们紧紧攥在手心。
　　分量确实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青娆伺候得愈发“尽心”。她主动揽下了为世子换药熬药的活儿。每一次清洗伤口，她都“小心翼翼”地先将那掺了大量毒物的药膏涂抹上去，再仔细包扎。每一次奉上汤药，她也总会“贴心”地提前将一部分毒粉溶入其中。
　　她的动作轻柔，神态恭顺，看不出丝毫异样。顾远洲肩上的伤口愈合得缓慢，时常隐隐作痛，精神也有些不济，只以为是受伤失血加之怒气攻心所致，并未多想，反而觉得青娆经过上次“点拨”，又变得“懂事”起来。
　　然而，青娆低估了如今的青婉。
　　那个曾经活泼天真、被她轻易看穿心思的小丫头，在经历了下毒、被重用、目睹海月“殉主”等一系列事件后，早已不是当初的青婉。她变得敏感、多疑，对接近世子的一切都格外警惕，尤其是曾经“教导”过她的亦师亦姐的青娆。
　　青婉很快察觉出世子伤情恢复的异常缓慢，也嗅到了那汤药和药膏中一丝极淡的、不同寻常的苦涩气味。她起了疑心，暗中留意。
　　终于，在一次青娆正准备将药膏混入世子常用的伤药中时，青婉猛地推门而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你在做什么？！”青婉的声音尖利，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死死盯着青娆手中那可疑的瓷瓶和桌上被打开的伤药罐子。
　　青娆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脸色煞白。
　　青婉用力掰开她的手指，抢过那只眼熟的白玉瓷瓶，只看了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如刀：“你疯了？！你竟敢对世子爷下毒？！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青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青婉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被愤怒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覆盖。
　　她凑近青娆，声音冷得像冰，精准地戳向青娆最痛的地方：“姐姐，你现在装什么好人？玩什么替天行道的把戏？别忘了，随喜是怎么死的！当初不是你为了向世子表忠心，出卖了他的吗？！
　　“你现在做的，和你当初做的，又有什么不同？！甚至更蠢！更找死！”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青娆的心脏，让她所有的复仇怒火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浇灭。
　　她觉得，青婉会告发她。一定会。就像当初的她，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随喜一样。
　　她怕死。她当然怕死。随喜血肉模糊的尸体、海月冰冷的遗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死亡的可怖。
　　就算她不怕死，她也不能这样死——作为一个弑主未遂的罪奴被处死，毫无价值。
　　她进行了不到十天的计划，在青婉冰冷的目光和诛心的言语下，彻底瓦解。
　　青娆缓缓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把东西处理掉。不要再动这种念头了。”青婉却只是将瓷瓶塞回她手里，眼神警告，“我就当从来没看见过。姐姐，好自为之。”
　　那晚之后，青娆看似恢复了常态，更加沉默，也更加边缘。
　　但她心底那簇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改变了燃烧的方式。
　　她不再急于求成，既然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既然她有很多机会接近世子……
　　那么，世子“意外”死去的原因，也可以有很多。
　　比如，受伤后身体虚弱，不慎感染风寒，药石无灵？
　　比如，心情郁结，饮酒过量，失足落水？
　　比如……外出骑马散心，却不幸遇上惊马或……“流矢”？
　　她要慢慢来，隐蔽的来。但是顾远洲，必须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