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不合時怡

24、虚假旧账

　　第二天早自习，如麦就去找了温书意。
　　“什么？”温书意听完如麦的描述后放下杯子，脸色严肃起来，“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受伤？怎么出来的？”她上下打量着如麦，眼神关切。
　　“我们没事，最后砸了后面那扇窗户爬出来的，昱宁受了点伤，但是已经处理好了。”如麦简略地带过了昱宁受伤的细节，“教室的门是从外面被人用插销锁死的，是故意有人在我们进去后锁的门。”
　　温书意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故意锁门……这性质就有点恶劣了。你们看清楚是谁了吗？或者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如麦摇头：“没有。我们进去的时候很确定没人跟着，也没听到锁门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提U盘的事。
　　温书意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会上报给年级组。这种行为太危险了，必须严肃处理。”她看着如麦，眼神里的担忧未退，“幸好你们没出事……”
　　她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像是才抓住某个被忽略的关键点，镜片后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和疑惑：
　　“不过如麦……”温书意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探究，“你和昱宁大晚上的跑去信息技术教室干什么？”
　　如麦心里“咯噔”一下。来了，这个问题终究躲不过。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直接说去看U盘？不行，U盘的来源和内容都解释不清，还会牵扯出更多麻烦。说去学习？哪个学生会晚上摸黑跑去从不上晚自习的综合楼信息教室学习？这借口假得她自己都不信。
　　电光火石间，一个勉强能沾上边的理由冒了出来。她垂下眼睫，避开温书意过于锐利的目光，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点刻意营造的、被突发事件打断后的懊恼和不自然：
　　“我们……想去查点奥赛的往年真题资料。听说信息教室的电脑里存了一些内部题库，比网上找的全。”她顿了顿，补充道，试图增加可信度，“昱宁也想看看。”
　　这个理由听起来比“学习”稍微靠谱一点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毕竟查资料完全可以在白天或者用其他方式。
　　温书意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看着如麦那副难得露出点“做错事被抓包”的心虚模样，又想到昨晚的危险情况，终究是心疼和后怕占了上风。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带着点无奈和纵容：
　　“老师呢，知道你和昱宁成绩好，上进是好事。但是……”她敲了敲桌面，“校规明确规定了，综合楼非上课时间或没有老师带领，是禁止学生私自进入的，这要是被巡查的老师或者监控抓到了，可是要扣班级分的。”
　　如麦低着头，没吭声，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
　　温书意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想到她们昨晚的遭遇，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再次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还带着点“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意味：
　　“行了，这次情况特殊，你们也是受了惊吓。好在没出大事。”她沉吟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这样，上报这件事的时候，我会跟学校说，昨晚是我临时带你们俩去信息教室查资料的，刚好有点事离开了一下，回来就发现门被恶意锁了。这样就不会扣我们班的分了，也省得你们俩被追责私自进入综合楼，知道吗？”
　　如麦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她没想到温书意会主动帮她们把违规的事情圆过去，甚至不惜自己担个“临时离开”的小疏忽。
　　“温老师，这……”
　　“别这那的了。”温书意摆摆手打断她，“记住啊，就这么说。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想去哪里查资料，提前跟我说，我带你们去，听到没有？”
　　“听到了，谢谢老师。”如麦诚心诚意地道谢，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因为对老师撒了谎而掠过一丝愧疚。
　　“嗯，回去上早读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温书意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如麦刚回到座位，早自习的课文还没念几句，就感觉到一道身影停在了教室后门。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是路诗涵。路诗涵没进来，只是对着昱宁的方向招了招手，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昱宁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放下书走了出去。如麦注意到路诗涵低声对昱宁说了句什么，昱宁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然后摇了摇头，指了指走廊，又用口型说了句“耳杂”。
　　路诗涵了然地点点头，又说了几句。昱宁思索片刻，回头朝教室里看了一眼，目光恰好和如麦对上。她对着如麦，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表，示意午休时间，然后又指了指校外方向。
　　如麦明白了她的意思——午休校外谈。
　　转头就对上星茗的一张脸，如麦被她吓得一哆嗦：“你有病啊。”
　　“你们在比划什么呀～是打算去哪呀～”
　　“……”
　　如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今天肯定是甩不掉这个牛皮糖了。
　　午休铃像一声赦令，四人前后脚溜出校门，钻进学校附近那家总是弥漫着咖啡豆焦香和甜腻糕点气味的安静小店。最里面的卡座成了临时的秘密据点，四杯咖啡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味。
　　“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还非得跑出来说？”星茗开口。
　　路诗涵没直接回答星茗，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我昨天回去越想越不对劲，又严刑逼供了一下我弟。张檀那个人……心眼比针尖还小，手段下作，而且极其记仇。昱宁这次让她在全校面前丢这么大脸，还挨了处分，她绝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所以昱宁你最近一定一定要格外小心，周末放学和返校最好都和人一起，千万别落单，尤其是晚上。”
　　昱宁靠在柔软的卡座椅背上，往咖啡里加了三块方糖，她抬眼看向路诗涵：“是吗？” 语气很平淡，“反正我也不回家，我住宿舍。”
　　路诗涵看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有点急了：“我不是在危言耸听，路翊辰跟我说了张檀初中干的那些破事！她……”
　　“她初中那个，”昱宁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进温水里，瞬间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初中三年被一直霸凌、造谣、孤立的女生。”
　　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瞬间僵住的路诗涵，又缓缓掠过一脸懵懂的星茗，最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定格在如麦骤然缩紧的瞳孔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
　　“是我。”
　　“哐当！”
　　星茗手里的勺子掉进杯子里，溅起几滴咖啡。
　　如麦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她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昱宁，那些破碎的线索——昱宁身上偶尔流露出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孤僻和戒备、她对张檀那远超普通矛盾的、淬毒般的憎恶、甚至她看向自己时那些复杂难辨的眼神……无数碎片在这一刻疯狂涌动、拼接，构成了一个鲜血淋漓、令人心悸的真相。
　　路诗涵更是如遭雷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女生，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破碎的音节：“……是……是你？路翊辰只说是个很安静、几乎不怎么说话的女生…受了很重的…我我完全没敢往你身上想……怎么会……”
　　“不然呢？”昱宁转回头，看向路诗涵，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伤痛，“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大度’地不要她的道歉和赔偿？”她轻笑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我只是觉得恶心。看到她虚伪的脸，听到她和她家人假惺惺的声音，都让我生理性反胃。他们的东西，哪怕是一分钱，我都嫌脏。”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听者的心脏，带来绵密而尖锐的痛楚。
　　星茗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巨大的愤怒和后知后觉的心疼瞬间淹没了她，眼圈一下就红了，猛地抓住昱宁放在桌上的手，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昱宁被她逗得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就在这时，星茗像是被什么更恐怖的想法击中，猛地转向如麦，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利：“等等！如麦你昨晚和昱宁被反锁在信息教室，是是不是也是张檀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干的？就因为运动会她推昱宁没成功反而把自己折进去了就用这种下作手段报复？她想干什么？想把你们关一夜吗？还是想吓死你们？”
　　此话一出，路诗涵的脸色瞬间铁青，猛地看向如麦：“你们昨晚被锁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回事？”
　　如麦简洁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省略了U盘的来历，只说是想去找点竞赛资料，结果被人从外面反锁，最后不得已砸窗逃生，昱宁还被划伤了。
　　昱宁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空气的寒意，“看来有些旧账不是我想让它过去它就能过去的。”
　　她抬起另一只没被星茗抓住的手，拿起桌上那杯咖啡，将剩下的小半杯一口饮尽。动作干脆利落，陶瓷杯被放回桌上时，发出“咔”一声沉重的声响，像某种仪式终结的号令，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久久回荡。
　　星茗眼睛直勾勾盯着昱宁：“她…初中那会霸凌过你？那你怎么……”
　　“我不太想说关于以前的事。”昱宁很快打断了她。
　　如麦看了一眼昱宁，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直觉告诉她昱宁这会很不舒服，可是她现在又不好说。
　　路诗涵叹了口气：“如果照你这么说，她可能连如麦都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