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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心灵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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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茗刚端起自己的咖啡想喝一口压压惊,听到这话差点真喷出来,她猛地放下杯子,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充满了荒谬感:“关如麦什么事儿啊?她脑残吗?如麦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她!”她寻求认同似的看向如麦,如麦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星茗的说法:她和张檀,在此之前毫无交集。
“你换个角度想想看,”路诗涵用手指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她们理解霸凌者那种扭曲的逻辑,“运动会那天,3000米冲线之后,是谁第一个冲过去接住差点脱力的昱宁的?”
“如麦啊。”星茗答得理所当然,“这怎么了?同学跑完长扶一下,不是很正常吗?难道看着她摔地上?”
“正常,对我们来说是正常。”路诗涵的语气沉了下来,“我从初中进学生会到现在,听说、亲眼见过、亲手处理过的校园霸凌事件,一点都不少。轻一点的,是背后造谣、搞小团体孤立;重一些的,直接上手欺负、勒索、甚至更过分的,闹到不可开交的都有。”她顿了顿,组织着更精准的语言,目光扫过如麦和昱宁,“一般来说,被长期盯上的目标,在班里基本都是处于一种…被孤立的状态,很少有人会公开地、毫不犹豫地去维护她,尤其是在霸凌者明显在场的情况下。”
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如麦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如果我是那个霸凌者,我看到曾经被我踩在脚下、谁都不敢靠近的人,现在居然有人敢当着我的面,那么急切、那么自然地冲过去扶她、关心她……我会怎么想?”
星茗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
路诗涵继续道,声音不高,字字砸在人心上:“我会觉得我的权威被挑战了,我看中的‘玩具’被人碰了。更重要的是,我会非常、非常不爽。这种不爽,会让我顺理成章地把那个出头的、‘不懂规矩’的人,也一并列入我的“黑名单”。这就是所谓的,枪打出头鸟。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让昱宁最近干什么都最好结伴而行了吗?因为现在需要小心的,可能不止她一个了。”
一直沉默着,脸侧向窗外仿佛在欣赏街景的昱宁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我不怕她。初中三年我都一个人过来了,再熬过剩下这三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没人知道那句轻飘飘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背后,是多少个日夜的恐惧、屈辱和硬扛下来的伤痕。
“是,你不怕。”路诗涵点头,“你性格刚硬,脾气也烈,骨头里都带着不肯服输的劲儿,你不怕她,我信。普通人根本没那个意志力能忍受整整三年的针对和欺负,你……”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肯定,“你心里可能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事情,在一直支撑着你吧。”
此话一出,如麦清晰地看到昱宁放在桌下的那只手猛地攥紧了,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过了好几秒,她才用一种更加冰冷、几乎要将人推开的语气重复道:“有没有我都不怕她。”
路诗涵的目光从昱宁身上移开,缓缓转向了如麦,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忧虑。
“那如麦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
“如麦没有你这样的性格啊。”
“她冷静,理智,甚至有点过于讲道理。她习惯用规则和逻辑去解决问题,但张檀那种人根本不会和你讲规则,她只信奉暴力、恐惧和羞辱。如麦的冷静在张檀毫无底线的恶意面前,可能会变成一种容易被利用的弱点。”
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之前勉强维持的平静。星茗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她下意识地抓住如麦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把她从路诗涵描述的那种可怕前景中拽回来。
昱宁一直侧向窗外的脸猛地转了回来。那双总是蒙着冰雾的眼睛里,此刻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迸射出一种尖锐而冰冷的寒光,直直地射向路诗涵,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
她没有看如麦,但整个人的姿态却像一张瞬间拉满的弓,充满了凌厉的防御性和攻击性,仿佛路诗涵的话不是在分析,而是在宣告一个她绝不允许发生的未来。
如麦自己在听到路诗涵这句话的瞬间,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冷静和理智是盔甲,足以应对大部分麻烦。但路诗涵却一针见血地指出,这身盔甲在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恶意面前,可能不堪一击。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她脸上依旧竭力维持着镇定,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指尖微微有些发凉。
“那怎么办?难道就没办法了吗?就等着那个疯子来找茬?…告老师,对,温老师不是知道昨晚锁门的事了吗?”星茗语速又快又急切,她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出一点事。
“证据呢?”路诗涵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锁门的事,没有目击证人,走廊监控那个角度拍不到具体是谁插上的插销。张檀只要咬死不承认,谁也没办法。至于初中的事……过去太久,更难取证。我们现在所有的‘知道’,都只是基于推断和昱宁的证词。”她看了一眼昱宁,眼神复杂。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仅凭受害者的指控,往往很难对背景特殊的加害者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那就让她为所欲为吗?”星茗气得声音发抖。
“当然不是。”路诗涵的眼神沉了下来,闪过一丝属于学生会长的决断,“我们需要更小心,更需要证据。她既然已经开始动作了,就一定会留下马脚。下次,只要抓住一次实质性的证据,我就能让她彻底翻不了身。”她的目光扫过如麦和昱宁,“在这之前,自我保护是第一位的。尤其是你,如麦,”她特别强调,“尽量不要落单,感觉不对立刻往人多的地方去,或者立刻给我、给昱宁、给星茗打电话发信息。不要硬碰硬,不要跟她讲道理,第一时间避开,保全自己,记住没有?”
如麦看着路诗涵眼中不容置疑的严肃,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还有你,昱宁,”路诗涵又看向依旧浑身紧绷的昱宁,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郑重,“我知道你不怕,但有时候,忍耐和规避不是为了认输,是为了等待更好的反击时机。别让她抓住任何可以再次伤害你的机会,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昱宁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重新将脸转向了窗外,只留下一个冷硬倔强的侧影。但如麦注意到,她紧绷的肩膀微微下沉了一丝,那紧握的拳头,指节间的力度似乎也松懈了一点点。她听进去了,只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轻易点头附和。
晚上回到宿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以往的沉寂。如麦最后一个洗漱完,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和疲惫走出来时,发现昱宁已经躺在床上了。她面朝着墙壁,蜷缩着,薄薄的夏被拉到下巴,呼吸平稳悠长,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闭目养神。
如麦下意识地放轻了所有动作,踮着脚尖,像只猫一样灵敏地爬向上铺。爬到一半时,她瞥见对面下铺的宛琳琳正探头探脑,似乎想说什么。如麦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下铺昱宁的方向,做了个“睡觉”的口型。
宛琳琳心领神会,立刻缩回头,夸张地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无声地比了个“OK”。
孙玥合上手里看到一半的散文集,起身,“啪嗒”一声按掉了寝室的顶灯开关,也摸黑爬上了床。
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只有窗外稀疏的月光和远处路灯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宿舍陷入一片近乎凝滞的安静,只剩下空调低沉规律的运行声,和彼此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如麦在黑暗中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还回响着下午在咖啡店听到的那些话——张檀的狠毒、昱宁的过去、以及自己可能也被盯上的现实。一种沉闷的、带着凉意的重量压在心口。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驱散,准备侧身躺下。
就在她转身,目光无意间扫过枕头时,动作顿住了。
借着窗外渗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她看到自己素色的枕头上,似乎放着一个什么小小的、颜色略深于枕套的方形物体。
心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莫名的警惕,她下意识地用被子蒙过头顶,创造出一个绝对私密的黑暗空间。然后,她凭着记忆和触感,在床垫和墙壁的缝隙边缘小心地摸索着——她记得自己之前怕晚上看书打扰别人,藏了一个迷你按压式小夜灯在那里。
他们学校还算开明,允许学生带手机,但是上课时间要把手机统一放在讲台上的一个小篮子里,晚上回寝则是交给班主任。
指尖很快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小巧的塑料物体。如麦把它摸了出来。
“咔哒”一声轻响,在绝对寂静的被窝里显得格外清晰。m
一团温暖柔和的橘黄色光晕瞬间在她营造出的这个狭小空间里亮起,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现在如麦能看清了。
枕头上静静躺着的,是一张被仔细折叠成小方块的白色纸条。
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她的心漏跳了一拍。第一个闯入脑海的名字是星茗,这像是星茗会干的、有点傻气又充满关怀的事。或者是宛琳琳?她刚才的表情有点奇怪。
她带着疑惑,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映入眼帘的瞬间,如麦的呼吸猛地一滞。
SSNSWY0223——昱宁。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但同样清晰的字: “这是我微信,有事随时可以发消息。”
如麦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交织着涌上来。她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是昱宁在她洗漱的时候放的。
就在她心绪翻涌之时,指尖无意间将纸条翻到了背面。
背面还有字。
同样是昱宁那力透纸背的字迹,只是比起正面的联系方式,这几行字写得更加急促,甚至带着点…仓促和挣扎的痕迹?
“把你扯进来了,抱歉。”
“别怕。”
短短两行,十个字。
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了巨大的、无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