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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竹心海——烈火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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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强硬的打破了他的幻想,聒噪着堪比林间田蛙。
“唐泗水!你个蠢货!中毒怎么能泡药浴呢!热水使气血流动加快,那毒还不飞奔着朝你心脉走去!”
“唐泗水你真是厉害!我就没见过谁制毒还要尝尝的!”
“唐泗水!你TM到底吃了什么东西!”
他先是施了几针护住唐荥心脉,而后又从唐荥那些药材里翻翻找找,一股脑的碾成药泥,时间紧迫,没时间烹煮,也就先凑活。
他也懒得翻找,将这些东西弄完已经大汗淋漓,也不知是做这药辛苦,还是心中焦躁。他扫了一圈,没发现能盛东西的容器,他只能将那药泥铺在手上,让唐荥就着他的手吃。
那几针扎完之后,唐荥苦痛稍减,可看见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更别说还要舔那人的手,他不禁拧起了眉头,十分嫌弃。
程屿无奈的说“这地方简陋,你将就着吃,毒药都敢尝,我手比那毒药还毒吗?”
唐荥抿着嘴,低头凑过去,浅尝了一下,便苦着脸叹气。
程屿看着他吃的痛苦模样,不禁出言嘲讽“这就嫌苦了,毒药怎么不嫌呢!”
说来也怪,只是这人在旁边,他会嫌药苦。
只是那人掌心纹路,杂乱纵横,唐荥不禁思绪飘远,他也是个爱操心的。
结果还没吃完,一股腥臭上涌“噗!”
他皱着眉头吐出一口血来,那血喷出几寸远,洋洋洒洒铺了一地。如入冬后的红梅烙印,他摇着头,华山上冬日红梅尽绽,不知还能不能再摘一朵。
此时一股碾过全身的痛意,将他从那红梅雪地中拉了回来。他从前看书,说是有一个门派练的一种功夫叫“碎骨掌”挨上一下,全身骨头一点一点从内里震开,外面皮肉分毫未损。
此时间,他似挨上了几掌,竟能听见骨头撕裂的声响。
但程屿在此,他只是出着冷汗,维持着坐姿,实在不想让他看出什么。他以为自己装的完美,殊不知那张薄唇,已经被他咬的渗出丝丝血迹,脖子涨的通红,青筋暴涨,那只持剑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
这般痛怎么可能瞒得住。
““千挂缕”不可能这么大毒性,你还放了什么东西!”程屿冷着声音问道
“我……”唐荥想开口,可说出来却没了声响。
程屿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得拿起“细腰”将自己的衣服斩下一条,沾了点水给他擦脸,这一碰才知他身上滚烫如火盆一般,可这毒稀奇无论怎样折磨人,面上都是显不出来的,还有一层别样的光彩,淡淡闪着柔光。
唐荥腿坐双盘,上身坐的笔直,那层薄薄的里衣,也系好了带子。
程屿去外面打了一桶井水,冰凉清爽,他拿着帕子轻轻的给他擦拭,先是手臂,然后是胸腹,这凉爽提确让他疼痛暂缓,他偷偷的深吸了几口气,也不觉得那么痛了,
可那人擦着擦着直直向下,要解他的裤子,唐荥闭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了一声
“不可!”
“切!都是男人你怕什么?”程屿调侃道“难不成你是华山的小师妹!”
唐荥额间青筋直冒,他实在没有力气分辩,但这人说话实在可恶。程屿吐了吐舌头哄了一句“逗你的!”
“唐泗水呀!”他又把那块布浸湿了一下,轻柔的给他擦脸“你真是拜错门派了,你若是去少林寺,以你这般能忍,早就成佛了!”
“两次了!”唐荥似乎疼痛稍减,能说出话来
“什么两次!”程屿不解
“你让我去当了两次和尚了!”唐荥慢悠悠的说
“嘿嘿!”程屿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要去当和尚,那更好玩了,我便天天去招惹你,扮成肤白貌美的漂亮姑娘,天天在你面前捧着心口,说小师傅你可要多疼疼我!”
唐荥虽不语,但一丝红晕悄悄爬上脸颊。
程屿歪着头看他,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继续说“这就害羞了,你要遁入空门,那世间可就少了一个英俊的薄情郎啊!”
唐荥两眉之间微颤,似乎在极力忍耐,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吐出两个字“不是!”
“不是?”程屿假装吃惊的语气“不是薄情郎,那你还是痴情男儿吗?我知道了,你喜欢像你师姐那般泼辣豪爽的女子!”
唐荥微微摇头
“嗯!”程屿加重了语气“那是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
还是摇头
“喜欢即温柔又豪爽,即温婉又泼辣的女子吗?”
他依旧摇头
“嘶!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他忽的睁开了眼睛,虽无声,但震耳。
这人平日雾蒙蒙的,总也不显露。但如今这一瞬的眼睛将那层云雾层层剥开,似看的见眼底即是心底。
像极了那日夕阳下,少年说“我会”时,眼神中的真心。
真心似真金,烈火焚身,岿然不动。
那人眼尾上挑藏着锋利剑戟,墨色瞳仁沁着幽深凉潭,可对面之人分明看的清楚,凉薄眼中藏了烈火真金。
以至于他只瞧一眼便别开头,怕引火烧身。
可紧接着唐荥又吐了一口血,程屿钳住他的身子,用袖子给他擦血,声音也带着些许的不忍“这又没别人,你若是太疼了,就喊两声!”
他还是懂他,这人端着太过,可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这句话一出,他仿若一下子泄了气,双眼瞬时已爬满了血丝,从嘶哑着的嗓音挤出一声
“阿娘!”
人在至痛时候,第一句总是喊娘。
程屿将他搂在怀里,企图输些真气给他,可他却迷离了眼神,开了思念的口子,就止不住了
“阿娘!药苦!我不想吃!
“阿娘!膝盖破了,我疼!”
“阿娘!家中腊肉可不可以瘦一些!”
“阿娘!华山在哪!我不想去!”
他脉相过沉,呼吸微弱,说起了胡话,这毒实在厉害,就连程屿如今也束手无策。
他只得将人放在床上,起身再去找些药材。
可他走后,唐荥又喊了一句“阿娘!他不是孤岛,是我的远山!”
唐荥在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竹屋里的火烛只有单单的一盏,放在桌子边上,程屿借着这点微光还在忙碌着。
唐荥虽身上不太痛了,可那股阴寒之气已由小腹慢慢转移至胃口,他也明白此毒估计难解。
程屿制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用大叶子,包裹着过来。唐荥慢慢起身,烛火下就连他的面容也温和了一些。
“你这般操劳,万一是无用功怎么办 ?”他微弱着说道
程屿一抬眼睛,没好气的说“你是质疑我的医术!”
“你又不是神仙,总有治不好的时候!”
“唐泗水你这般说,那我肯定要赌一把,我就是要做大罗神仙!”程屿说着拿起“细腰”,在烛火炙烤。
“其实 !”他费力的挤出一丝笑意“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若你好心,给我选个竹子少的地方,我可不想几年后尸身长在竹子顶上吓人!”
“我可不好心!你少说点话!”程屿恶狠狠的说
“那日我故意骗你,其实你适合练剑,“无常”比旁的剑法难一些 ,但你肯定能学会,要不你找些纸笔,我把剑谱画给你!”唐荥喘着气说
“唰!”程屿手腕一动,将“细腰”抵在他脖子上,脸色阴沉的可怕,唐荥费力的抬眼看他,似带了些泪光,程屿收了剑,顺手在他肘窝处划了一剑
他低沉着嗓音说“少拿你师门的东西做人情”
唐荥似不知痛一般,瞧着那血汩汩流出,程屿又来了一剑,另一处肘窝,随后在腋窝处,腘窝处,以及腹股沟处,各划了两剑,幸而这床是竹子做的,没有半点被褥,不然就成了血塌子了。
唐荥的血顺着竹床一直流到地上,他虽没说什么,但切肤之痛自是能感受到的,程屿这会也安静了下来,只是脸色阴沉,似被他的话气到。
他将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抹在他的伤口处,而后来到他背后,运功给他输了一些真气。他一边运功,一边声音冷冷的说
“这几个地方是八虚,我给你涂得东西是五种毒蛇的血,这毒既然无药可解,就将它引出来,可惜此地没有“虎斑花蛇”毒性可能弱一些。但这过程必是痛苦异常,也风险极大,可我想试一试!”说着他开始动手,一股暖流,自唐荥小腹向上攀爬,那“八虚”地方血也冒的更多了一些。
“你生气了!”唐荥一瞬竟觉得好了不少,有力气再说话了。
“别说话!”程屿冷冷的回道
“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即为医者,就该知道生死无常,何必强求呢?”
“我是阎王爷!”
“我不是求死,只是觉得不必太执着,任谁都会死,你可要放下!”
“放屁!”程屿说着收了手,从后面掐住他的脸,恶狠狠的说“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这一夜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反正这个法子,看着凶残血腥,但止痛有效,唐荥忍不住升起希望,或许这毒真的能解。
只是满屋血腥味,不甚好闻。他被这毒折磨的死去活来,又出了那么多血,整个人早就虚弱的不行,可至少能昏昏欲睡了。
程屿似乎怕他跑了,跟他相偎在那张小床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插入他的颈间。
唐荥故意挪了挪,两颗脑袋靠在一处,在黑夜中,他笑起来眼睛像星星。
而早晨天光刚刚微亮,唐荥就被痛醒,这次疼痛来的太过剧烈,没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从头顶到四肢,每一个毛孔血管都似被大力碾压,撕碎,他一下子泪盈双眼,控制不住的浑身痉挛起来。
程屿被惊醒,他给唐荥点了两个穴位,力道很大,唐荥又吐出一口腥臭黏稠的血来,而后便蜷着身子不动。
程屿声音颤抖,使劲的摇晃着他的身子喊道“泗水、泗水!”
忽而他睁大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他摸索着抓住程屿的手,脖子向后痉挛,绽出条条青筋,他忽而泪水流了满脸,挣扎着大声说
“我···我后悔了”
说着又吐了一口血“我后悔了!我求你!我求你”他的脖子几乎折成九十度,程屿费力的将他扶起
“杀了我!”他们眼神对上那一刻,他脱口而出
“杀了我!”他尖声吼道 “杀了我!我太痛了!”
“唐荥 !”程屿也红了眼眶。
“我求你杀了我!尸骨···尸骨回唐门,“细腰”还华山,窗外的鸟儿你带走吧!”他嘴唇通红,眼睛也瞪的老大,那只手死死的握住他,做着最后的嘱咐。
窗外的鸟儿似乎知道了什么,这个时候竟也跑进来,哀嚎着鸣叫。
程屿低下头,用力掰开他的手,一下子蹦到地上,对着鸟儿就是一掌,将它推出门外
“还不是哭丧的时候,叫什么!”
唐荥梗在那里,眼神中满是祈求,他喘着粗气,将他的头掰正,脸对着脸,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着牙凶狠的说
“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出去几天,你不许死,怎么都不许死,等我回来。你要是敢死,
我就·····
将你的“细腰”断成三节,
将你的臭鸟拔毛煲汤,
将你的师门屠杀殆尽,
将你的唐门片甲不留
我告诉你,我说到做到,你不许死,等着我,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