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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竹心海——血泪搓磨 ...


  •   他像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唐荥觉得好笑,你不叫我死,我就不死了吗?

      这些话听着不像真的,但字字敲在唐荥的心坎上。
      他活到现在,在乎不也是这些东西吗?

      但程屿这人虽张狂,也不至于成了滥杀无辜的魔头。
      但……

      总有意外,万一他的死真的触动他太多了呢!
      可你我萍水相逢,泛泛之交,你这人这么在乎我的死活干嘛!

      这竹屋开了一扇窗,正对着竹床,自程屿走后,似乎天地间更加聒噪了。
      小鸟儿惧怕程屿,他在时,不敢大声喊,他一走,它便扯着喉咙不知在唱些什么。

      唐荥自言自语“你怕他做什么,他是个很好的人啊!”

      鸟儿充当卫士,守着窗子,但卫士得吃饭,唐荥痛的昏厥了一阵,后醒来,痛又延续了上来,而取代鸟叫的便是蝈蝈。

      唐荥看不见它的样子,但能想象得到,大肚蝈蝈威风凛凛,站在窗沿上,宣誓着领地。
      他笑着想起,烈日下的蝈蝈 ,金光闪闪,聒噪着耀武扬威“区区困元散,也想困住我!”

      蝈蝈呀!蝈蝈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有些挺不住了,可我想跟你说一些话,说什么呢,
      “细腰”是玄铁造的,你折不断它
      我师姐虽貌美,可是喜欢的是师兄,你不要惦记了好不好!
      你走了多久,我怎么感觉这么久呢!
      我 有点想你

      窗外吹来一阵清风,惬意凉爽,唐荥却闻见阵阵臭气,他身上“八虚”的伤口已经慢慢腐烂,这毒竟也如此小性,不是一下子杀死你,而是慢慢折磨你,让你腐烂发臭。

      唐荥此时还在乱想,这毒也算是我制造出来的,总得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不知秋!”

      如今夏日,他怕是看不见秋天了。他生在秋日,最凉爽舒适的季节,从前阿娘给他过生日时,都是最舒服的日子,阿娘总是说他会生会长,可是阿娘,你会来接我吗?要是跟你走,也不可怕!

      “阿娘!你说他是不是坏蛋,他说他是阎王爷,他就是了吗?他不让我死,我就不死了吗?阿娘!我好痛,我瞧见了他眼中自己的模样,可怎样算欣喜呢?自你离开后,我没有一日是高兴的!”唐荥自然自语了两句,可这痛似潮水一般,涨潮退潮都是一阵惊天骇浪。

      天光从窗子里透进来,他竟熬过了一天,大肚蝈蝈回去睡觉,竟换了只蜜蜂,“嗡嗡”的惹人心烦,且这声音越来越近,蜜蜂不仅逐香,也逐臭,他看不见身上是什么样子,但这味道一直萦绕,那蜜蜂靠的越来越近,他竟丝毫动弹不了,可小鸟儿飞了进来,看准蜜蜂的位置,一张嘴就将那讨人厌的家伙给吃了进去。

      这鸟儿真是通了灵性,寻着此味来的东西不少,都被它一一吞下肚中,鸟儿眼中放着精光,头上的白毛根根立起,一个十分称职的守卫者。
      唐荥暗叹“傻鸟,明明是我害你没有家的,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他一阵清醒,一阵糊涂,清醒时剧痛,糊涂时竟忘了痛楚,思绪飘向几万里,有人叫他“泗水!给我收拾屋子啦”娇憨泼辣,是师姐,也不知道她脸上的伤好没好 。

      “泗水!你要好好练剑”师兄的声音,“师兄,我练的可好了”“师兄!你不知道吧,我打的过你”“师兄,谢谢你”

      “师兄~”突然一个声调的变幻,唐荥似乎来到了那个山洞,只不过那两人的脸竟成了他和程屿,真是荒唐,可笑。

      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但眼睛却没离开过。

      程屿才不会那般瘦,忽而他一个机灵,他在想些什么,继而又是一口血。
      他冷笑一声“活该!”

      他叹了一口气“清静经还是读的太少了!”

      一日挨过一日,他竟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整个人是混沌模糊的,他几次看见阿娘,可本来是温柔的的面孔,变得狰狞可怕起来,一次一次将他推回来。

      小鸟儿的声音也断续微弱,竹林中的风都变成了热气,他瘫在此地,似一捧死肉,唯胸膛还有两口热气,其余全身阴寒侧侧。
      朦胧中,程屿笑着走过来,他竟也扯着嘴角伸手撒娇似的说道
      “你怎么才来!”

      那人却一下子甩开了手,声音冷淡的说“唐荥,你到底存了什么龌蹉心思!”

      初见程屿时,他也是这样疾言厉色,大声替唐门鸣不平,唐荥当时觉得这人真张狂,而后又是嫉妒,嫉妒他能大声说话。

      那只花是师门所托,那张饼可是他亲手所做,他不知如何表达,只知道这饼好吃,可以给他尝尝,算是谢意。

      而后此间事一件推着一件,他就那么强硬劈开他平淡的心湖,搅乱了多年未动的死水。
      师兄告诉他出身不重要,可程屿说唐门没什么不好,是啊!他缄默多年,只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他忽的想怒吼一句
      “是你招惹我的!”

      可一开口却嘶哑了声音,声声泣血。

      你就该在悬崖下松了手,你就该让剑气反噬,你就该将那多了五钱的菩萨蛮给我还回来,你就该杀我千百次,省的如今滋长了如此的心思。

      分明是你步步忍让,次次纵容,才惯的我如此放肆!

      “你混蛋!”这句话终于说出口,唐荥仗着自己病中口出狂言,蛮不讲理起来。
      “是弄疼你了吗?”

      有人应答,是温和的他的声音,唐荥还以为在梦中,继续胡搅蛮缠“我心可要疼死了!”
      “我知道!”他居然还有回应“这毒侵了心脉,你能挺到如今也算是你命大!”

      唐荥一时怔住“你怎么不骂我了!”
      “我骂你干什么!你身上多处腐肉,我先给你处理一下!”那人轻声说。

      他似带了一身风雨回来,声音都低沉了许多,唐荥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果然那人正坐在他床前,用小刀割着他身上的腐肉。

      他还是那身衣服,只不过沾染了许多血迹和污渍,眼底下也是乌青一片,嘴唇白的骇人。也不知他奔波去了何处,几日未合眼,这人形容消瘦一大圈。

      唐荥心头一酸“你又何苦!”
      “看来是没事!”他不回应,自顾自的说着“这刀钝的很,你都不躲!”

      钝刀划腐肉,深情磨人心。
      你回来作什么,不如叫我死。

      他从怀里拿出一颗白色的果子,献宝似的在他眼前晃,亮晶晶的眸子,弯成月牙。
      “知道这是什么吗?”

      唐荥摇摇头没有力气说话。

      “我告诉你,这叫苍炼心,是剧毒之物。你中的那毒无药可解,但我想着以毒攻毒,用苍炼心看看能不能“杀”了它!”程屿给他解释。

      唐荥听懂了,乖巧的张开嘴。

      程屿弹了一下他的嘴唇,他几日水米未进,早就单薄着干瘪了下去“傻瓜!你内里空虚太过,且经脉闭堵,这样还能用这种骏猛的药物吗?”
      像是老师非要教他些什么。

      说着他起身,去那个大背篓里翻找起来,看到一个小瓷瓶,晃了晃里面有“叽里咕噜”的声响,他拿到唐荥面前
      “这个是你制的毒吗?”

      唐荥微微点头。

      程屿倒出一颗,对着竹窗透过来的日光,仔细端详,夸了一句“做的还不错!”说着没有丝毫犹豫就将那药送进了嘴里,唐荥睁大了眼睛,嘶吼着吐出一口血来才勉强发出声音“你干什么!”

      那药他只是尝了一点药粉就被折磨至此,可他居然吃了一整颗。

      “是不好吃!”他咂巴咂巴嘴道“可我真没办法了!”他垂着的头身上透出决绝。

      说着那可苍炼心也被他送进了口中!

      唐荥有仰着头瘫了下去,眼睛渗出一滴血泪来。

      程屿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随后淡淡说道“这玩意好久没吃了,劲儿还真大!”

      他说着拿着细腰翻身上了那个竹床,“嘎吱”作响,唐荥不解其意,但他直接横跨过去翻到了里面靠墙的地方,他瞧见唐荥疑惑的目光,顽皮的说了一句
      “我不想躺外面!”

      还没等唐荥反应过来,他自己扒开了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胸膛,胸口下的腹部,条条棱棱像是山川沟壑。

      既而他拿起细腰“噗!”一下子捅进了他心口的地方,他皱着眉头动手,血顺着宝剑剑锋向下流淌,可他又使了点力气,将剑又插进去几分。

      “诶!”他大口喘了一口气“唐泗水,你别害怕,这事儿是我非要勉强,是我说大话要救活你的,你不必揣着什么救命之恩难以报答的什么包袱,只是我不信这世上有我解不了的毒”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细腰”,毫不拖泥带水,似乎刚才刺进去的是一块豆腐,而且他还有心思想别的“幸而你这剑锋利,不然那把钝刀还不知要刺到什么时候!”

      说完这话,他呼吸急也越发急促起来,两毒相争在内里翻江倒海,面上青红隐隐,想来也是十分不好受的,他虽死死捂着心口,但鲜血还是丝丝从手指中渗透出来。

      他手本就白净透亮,沾染了殷红血色,便就是白玉惹胭脂了。

      唐荥又想起华山上的红梅,冬日绽放时也不过如此。

      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凉薄眼又通红着流出两滴血泪来。

      这颗心剖开,滴滴血泪,程远山你又叫我如何舍得!

      他侧身躺下,面色青红,将唐荥的脑袋移了过来,放在他心口处,轻声说“唐荥你争点气,别让我多费口舌,我这心头血不一定好喝,但你将就些吧!”

      他知唐荥听得见,他便放开了手,血液喷涌而出,汩汩的汇成溪流,穿过他腹部山川,既而向下。

      唐荥抬眼看他,神色苦痛,面上青红,他总说唐荥能忍,他不也是一样吗?唐荥扬起笑意,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同样的轻狂傲慢,同样的执拗痛苦,可是程屿你能解我的毒,知我的苦,我却不懂你的。

      血液已经连成湖泊,猩红色一片泛起涟漪从,唐荥似坐在小舟当中左右摇晃,一浪大似一浪,这等恩情,如何还得。
      程屿已经到了极限,可还是咬着牙飘出一句“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放在他的腰间,把唇贴了过去,他胸口有些软肉,绵绵润润似云朵,他刚刚贴上就察觉,那胸口一阵战栗,变得僵硬起来。
      唐荥满意的眯起眼睛“这血是甜的!”

      两人就这么贴着,唐荥本就矮他一头,发梢拂在程屿的下巴上,有些发痒,程屿动了动,将手也搭在唐荥的腰间。

      “果真是“细腰””
      想是那毒消停了一阵,他竟也能开玩笑似的在唐荥腰间拧了一把。

      唐荥撇嘴,他心量不宽,小肚鸡肠的很,这便宜得占回来,他像小兽一般的露出獠牙,不甘心轻轻的在伤口周边咬了一口。

      “诶!”
      程屿轻笑“你这人真小气,不过这毒要是真解不了,这副样子被人看见,江湖中定传为一段“佳话!”

      他竟还有力气打趣“不过,你说的对,这地钟灵毓秀,不失为埋骨佳地,只是同你死在一起,也算是委屈你了!”但声音却微弱了起来。

      唐荥逐渐失去意识,不知不觉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程屿一个机灵差点一把将他推开 ,但手指一缩还是放开了 。

      “唐泗水!”他声音也嘶哑了起来
      “我听人说过
      漂泊的人三魂七魄太轻
      但有人思念会重
      所以若是有人挂念
      没家的人也不会死的太快
      日后若活着
      你会偶尔思念我吗!”

      唐荥呼吸均匀,没有回应,似乎已经睡着了,可程屿又挪了挪下巴,与他靠的更近一些,轻轻的说
      “蠢货,不许死!”

      而后
      鸟儿齐声鸣,蝈蝈噪喧天,竹林风催长,无常寄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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