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抽屉里的辅导书 ...


  •   2012年5月10日,成都的夜闷热得像个蒸笼。吴术谓坐在建材铺的小阁楼里,风扇吱呀作响,吹得桌上的《建筑法规》书页哗哗翻动。他咬着笔杆,盯着“施工许可证办理流程”的图表,眼前却不时闪过麻将牌的纹路——这是戒赌第三十七天,他依然会在深夜梦见摸牌的手感。

      “啪”的一声,廖雨梅端着绿豆汤推开门:“歇会儿吧,眼睛都要贴书上了。”

      “快看完了,”吴术谓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明天要考市政实务,听说这科最难。”

      妻子看着他后颈新冒的白发,突然想起三十年前,他备考施工员证时也是这样熬夜,不同的是那时她会坐在旁边纳鞋底陪他,而现在,她只能在石膏绷带下轻轻摩挲早已变形的膝盖。

      “喝口汤,”她把碗推过去,“倩倩今天回来过,说公司加班。”

      吴术谓点点头,目光落在妻子身后的五斗柜上。自从女儿搬出去后,那个抽屉就一直锁着,里面装着她小时候的奖状和玩具,还有他永远没机会参加的家长会通知。

      凌晨一点,阁楼里的灯还亮着。吴术谓起身倒水,路过五斗柜时,发现抽屉缝隙里露出一角蓝色——那是本二级建造师的辅导书,他昨天在书店见过。他蹲下身,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种复习资料,还有一张纸条:“重点在第三章,别死记硬背。”

      字迹是女儿的。吴术谓鼻子一酸,想起上周在公司楼下,女儿装作不经意地问“备考得怎么样了”,原来她早就偷偷准备好了这些。他摸了摸辅导书的封面,指尖触到某处凸起,翻开一看,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七岁的吴倩倩骑在他脖子上,手里举着他的施工员证书,两人都笑得无比灿烂。

      第二天考试结束,吴术谓刚掏出手机,就看见几条新闻推送:“温江区警方查处非法棋牌室,多名涉赌人员被控制”“某茶馆老板因开设赌场被刑拘”。他心里一紧,慌忙往下翻,果然看见富士康的照片赫然在列。

      “吴师傅,考得咋样?”同考场的考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行,”吴术谓勉强笑了笑,“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了。”

      建材铺里,廖雨梅正和哥哥视频,看见他进来,慌忙挂断:“回来了?”

      “富士康被抓了。”吴术谓直奔主题。

      吴乐会的石膏胳膊晃了晃:“我也听说了,警方正在收集参赌人员名单,你……”

      “我去自首。”吴术谓打断他。

      “你疯了!”廖雨梅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你只是打牌,又没开赌场!”

      “但我欠过他高利贷,”吴术谓看着妻子,“雨梅,我不想再躲躲藏藏了,尤其是在倩倩面前。”

      哥哥叹了口气:“也好,坦白从宽,反正你现在戒赌了,警方会理解的。”

      深夜,吴术谓坐在女儿的旧书桌前,铺开信纸。他想告诉她,自己曾经是个糟糕的父亲,但现在正在努力变好;他想告诉她,抽屉里的辅导书让他有多感动;他想告诉她,以后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他都不会再缺席。

      “倩倩:
      爸爸今天去了派出所,把以前打牌的事都交代了。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没法陪你,但爸爸保证,出来后一定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抽屉里的书,谢谢。爸爸爱你。”

      他把信放在五斗柜上,摸了摸女儿的照片,转身走进夜色中。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