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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秦愫篇02 ...

  •   02
      若说金光瑶这辈子最怕的是谁,做了他十几年枕边人的秦愫绝对能肯定回答,就是聂明玦。
      虽然上辈子聂明玦英年早逝,不过眼前……至少两年内清河还不是金氏能小觑的。
      可惜世事多意外,秦愫在清河隐居不过两月,竟然就被金光瑶探到了下落。
      意料之外也意料之中,是碧草泄露了他的行踪。
      若说秦愫最恨的人,除了金光瑶,就能排上碧草了。
      前世的她生活优越不必耍心机,但很多事不是不懂,只是没有深思罢了。
      当年碧草偷偷告诉她真相,还能说是为了她不被欺骗,但是碧草却将她的身世告诉了整个修真界,又哪里是为了她好呢?
      她宁可自尽也不愿说一个字的秘密,就被碧草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简直是对她尊严的最深践踏。
      不过恨归恨,却也没到要她命的地步。只是想到母亲临终时把秘密告诉碧草,而她却辜负了母亲的信任,秦愫就确定,这个人绝不能留在母亲身边。
      所以她离开乐陵前,一再郑重交代母亲要驱逐碧草。秦夫人虽然对碧草很信任,但到底更信任女儿,对她离家前最后一个愿望很是重视,于是不到半月,就找理由遣散了碧草。
      彼时,修真界因为秦愫的逃婚闹得沸沸扬扬,秦氏金氏都派出了大量人力寻找,赏金也一涨再涨让人侧目。但修士们虽在各地寻访,却不怎么敢到清河聂氏的地盘乱找,所以秦愫很是安心了一段时间。
      但人在世间生活,总不能不跟人来往。
      秦愫落脚的地方在小镇边缘地带,附近的住户日子过得紧巴巴,但足够淳朴热情。
      她入住第一天,隔壁老婆婆就带了自家种的菜来拜访,跟竹月拉了好半天家常。
      竹月是秦愫离开乐陵是唯一带着的人。幸好有她,虽然出门在外,但里里外外都不用秦愫操心,虽然衣食用度比不得过去,然而说到舒适清静,却不比做仙督夫人时差多少。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有一天,隔壁的老婆婆病了,吃了好多药,病情反而愈发重了。
      秦愫知道后,随手配了一副药给她,结果立刻药到病除,被老婆婆全家携带重礼来谢。
      本来只是邻里互助的一个小插曲。不料老婆婆还有不少亲朋好友,那些亲朋好友家里难免有点什么疑难杂症,在老婆婆的热心推荐下,一个个眼巴巴地求到了秦愫门前。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月,秦愫就成了方圆十里有名的医师。
      客观来说,秦愫的医术在修真界就是垫底的。
      世家仙子除了练剑,多半也会有一两门擅长的特色技艺,有人炼丹、有人制符、有人写诗、有人弹琴,而秦愫最擅长的其实是作画,医术不过是当年帮着给母亲做丸药,稍微学了一点。
      但修真界的这“一点”,在凡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何况凡间求医问药向来花费不菲,而秦愫志不在此从不收诊金,所以不远百里来求她看病的人竟越来越多。
      大家知道她人美心善完全义诊,就带着各种瓜果蔬菜或者鸡鸭鱼肉酬谢,不到半月,秦愫家的厢房都堆满了谢礼,院子里还跑着十几只鸡……
      对此,竹月很有忧患意识,“我们是逃婚出来的,应该低调才是,这样张扬太不安全。还是不再给人看病吧。”
      秦愫也表示同意。但是当她看着一个个呻吟求告的病人和家属们,就又软下心肠出手相助。
      说到底,虽然惨痛的经历让她失去了过往天真,但心底的善良确实依旧,不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受苦却无动于衷的人。
      就这么给人看诊不到一个月,她们就被碧草看到了。
      碧草被秦夫人遣散的原因,不过因为她打碎了一只花瓶。
      虽然那花瓶很贵重,是她做侍女一辈子也买不起的,但往昔她弄坏更贵的东西,秦夫人都没斥责她什么,而这一次,居然被赶了出来。
      尽管秦夫人给了她一大笔遣散费,但碧草依旧觉得自己受了很大委屈,满腹怨气的启程回家,路过清河就病倒了。
      然后,她听说有个看病不要钱的好大夫,就赶了好远的路去看。虽然秦愫蒙着面纱,但看着她从小长大的碧草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她并没有上去相认,只混在求医的人群中观察了一会儿,就悄悄离开了。
      秦夫人对她不仁,她自然回以不义,只要把秦愫的消息告诉兰陵金氏,那赏金足够她后半辈子过得像个公主。
      于是,一无所知的秦愫某天给人看病时,就见到了薛洋。
      前世她见过薛洋几次,这个少年虽然名声不好,在她面前还算恭敬,只不过那双眼睛邪气的很,她并不喜欢。金光瑶总是说薛洋就是任性了点,能力很不错的,作为家臣帮了他很多,让秦愫不用理会就是了。
      直到临死前不久,她才从金凌那里得知,薛洋竟将一座城的人屠杀干净做成了凶尸,并且还杀害了当年名盛一时的晓星尘和宋岚!
      魔鬼也不过是这个样子了。
      所以如今一见薛洋,秦愫登时吓得手脚冰凉,正在写药方的笔啪得落下,染污了整张白纸。
      “哟,看来秦小姐知道我是谁!”薛洋笑眯眯地撞开人群挤进来,语气热络又亲切。
      秦愫踉跄后退,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薛洋怎么找到我的?兰陵金氏到底来了多少人?我还能逃走吗?”
      旁边的病人家属大怒,“你吓到秦大夫了。滚到后面排队去,乱挤……啊!”
      薛洋一把折断那人手腕,笑得无辜又无害,“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没……”那人牙关打着战,却不敢找他要说法,旁边的人忙拉着他离开,“这人惹不起,我们快走!”
      “还有谁,要看病呀?”薛洋环顾四周,拖长了声音问着。
      四下病人顿时作鸟兽散。
      竹月眼见这少年来者不善,忙挡在秦愫面前,“你是谁?你要怎样?来砸场子吗?”
      “砸场子?”薛洋似乎很觉好笑,撇了眼简陋的桌子和雨棚,“就这,也配!”
      竹月气得脸都红了,秦愫却终于反应过来,不论如何她不能落在薛洋手里!于是一把抓住竹月,“走!”
      剑光自脚底绽放,秦愫带着竹月御剑升空,毫不犹豫往不净世方向飞去。
      这到底是清河聂氏的地盘,薛洋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赤峰尊面前嚣张,只要她能赶到不净世,请求赤峰尊保护,以聂明玦的为人,是不会让她受这个流氓挟制的!
      身后一阵长笑,薛洋竟也追了上来,“秦家小姐,不要急着走嘛。咱们好好说说话!”
      竹月道:“呸,谁要跟你这种人说话!”
      “秦家小姐,敛芳尊很担心你呐!为了找你从山崖掉下来,腿都摔断了。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吗?”
      “堂堂敛芳尊,居然能摔断腿,你骗谁呢!”
      “哈,这死丫头倒是牙尖嘴利!”薛洋冷哼一声,几道尖锐的剑气就刺了过来。
      秦愫上辈子成为仙督夫人后,几乎再没碰过剑,她一直觉得武力值并不重要,但当自己轻而易举被金光瑶制住而任人宰割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所以重生以来,每天除了给人看诊就是努力修炼。只是她修炼的时间太短,如今也不过捡起过去荒废的进度,并没什么成效。
      所以,在勉强回了薛洋几招后,秦愫很快就疲于招架只有御剑躲避了。
      再飞出十里,竹月后腰被打中差点跌下飞剑。
      薛洋大笑道:“秦家小姐,我下一剑要扎她后心,你说好不好?”
      秦愫听着竹月呻吟,忙跟她换了位置,自己挡着竹月面向薛洋,轻喝:“你敢!”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色厉内荏。尽管金秦两家都很看重联姻,但谁也不会对一个侍女的死活多上心。如果竹月出了意外,金光瑶也必然不会为她惩罚薛洋。更何况,竹月前世就是受自己连累而死,这辈子,怎么还能让她遇险。
      灵剑飞行的速度逐渐变慢,薛洋微笑:“秦家小姐,你带着一个人,飞不快的。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
      秦愫长眉微挑,竹月忽然惊呼出声,“是泽芜君!泽芜君!”
      天边几道剑光飞过,竹月眼神极好,远远便认出了姑苏蓝氏的校服,更认出为首那人正是蓝氏的宗主蓝曦臣。
      在清河遇到蓝曦臣,可不是秦愫本意。但没容她多想,蓝曦臣仿佛也听到了竹月的呼唤,竟调转灵剑朝他们这边飞来。
      “是乐陵秦姑娘吗?”远远地,那道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如玉般温润、春风般柔和。
      但听在秦愫耳中,却仿佛弹响了某段凄厉的琴音。
      她知道蓝曦臣跟自己一样,也是被金光瑶欺骗的受害者,甚至蓝曦臣还在观音庙中为自己打抱过不平。但是只要想到金光瑶万人之上的仙督位置是蓝曦臣鼎力扶持的,想到前世里蓝曦臣金光瑶一幕幕相谈甚欢的场景,秦愫就忍不住心中冷淡。
      她知道,这是迁怒。可她实在对蓝曦臣亲切不起来。
      众人降落在一道山梁上,秦愫先帮竹月查看伤势。薛洋倒是很恭敬地行起了礼,“兰陵金氏门下薛洋,见过泽芜君。”
      蓝曦臣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忙问:“秦姑娘,你没有受伤吧?”
      秦愫道:“泽芜君,这个薛洋无缘无故打伤我的侍女,还要伤害我。请你帮我驱走他。”
      薛洋忙道:“泽芜君,我是奉了敛芳尊的命令,请他的未婚妻回去的。我学艺未精,不小心伤了这位姑娘,绝非有意。还请秦家小姐不要见怪。”
      他面上一片诚恳,秦愫却知全是伪装,哼了一声不答,又道:“泽芜君,你能帮我吗?”
      蓝曦臣沉吟:“当务之急,还是先给这位姑娘治伤。秦姑娘你们主仆孤身在外,多有不便。不如我护送你们回乐陵去……”
      “可我并不想回去。”秦愫果断表明了意愿。
      蓝曦臣眉头微禁,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薛洋却没什么顾忌,笑嘻嘻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秦家小姐是另有情郎,与人私奔而去。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早在决定逃婚时,秦愫就知道外面能传的多么难听,她虽有心理准备,但被薛洋这么乱泼脏水,还是气得脸颊通红。
      蓝曦臣身边的一名门生看不下去,道:“薛公子,请慎言。”
      薛洋挑眉,“怎么?我说的不对么?若非另有情郎,她怎么会舍下敛芳尊这样要身份有身份、要人才有人才的佳婿,婚前私奔?”
      “放屁!”竹月刚才疼的死去活来,被秦愫包扎了伤口后缓过神来,立刻破口大骂,“我们小姐逃婚,都是因为金光瑶心性不好。小姐她看透了他不值得托付才悔婚的。才不是私奔!”
      秦愫留书出走,给秦苍业的理由只是“金光瑶表里不一非为良配。”竹月知道的也是这些,此时护主心切忙说了出来。
      “牙尖嘴利,搬弄是非,我看秦家小姐就是被她煽动私逃的!”
      “你出手毒辣更不是好人,金光瑶有你这样的下属,又能好到哪里去!”
      竹月和薛洋吵作一团,蓝曦臣上前道:“秦姑娘,阿瑶素来说你温柔体贴、情深义重。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惹你厌憎,让你宁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逃婚,而不能与他当面沟通,解除误会呢?”
      他管到别人的私事,多少有些僭越了。但他款款说来声音和缓,还充满着对她的关心和对金光瑶的同情,倒是让人反感不起来。
      有一瞬间,秦愫竟真的想按照他的提议,跟金光瑶当面沟通解决问题。
      但也只有一瞬间,秦愫随即清醒过来。
      她逃婚固然让金氏秦氏很没面子,但两位家主多半都会怀疑是金光瑶怎么得罪了她,此时的金光瑶面对着两位家主的压力,想必早已焦头烂额。
      蓝曦臣作为金光瑶的结义兄长,自然是想帮金光瑶解决难题,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劝她回去。
      真是个全心全意为义弟打算的好兄长!
      秦愫心中一冷,对前世蓝曦臣的同情心瞬间熄灭大半。她道:“我既然没有与他当面沟通,自然有不见他的理由。只是,如果我不回乐陵去,泽芜君是不是要眼看着我们被薛洋欺负?”
      蓝曦臣微微一怔,实在没想到金光瑶口中纯良可亲的秦愫居然这么强硬。
      他沉吟道:“金氏既已找来,便不会轻易放手。也罢,秦姑娘准备去哪里?曦臣可以护送。”
      “不敢有劳。”
      “今日既见到秦姑娘,却任由你们主仆负伤离去,实在有负秦氏蓝氏素日情谊……”
      “泽芜君是一定要拦我了?”秦愫定定看着他。
      阳光下,她白皙的皮肤泛着玉一样光泽,五官柔和,明亮的眼睛却散发着与之不符的轻微冷意,带着审视的味道。
      蓝曦臣顿了顿,柔声道:“我是为了秦姑娘安全。”
      “心领了。”秦愫扶着竹月站直身子,无声叹了口气。
      她会选择来清河,也是做了万一被找到就求助赤峰尊的打算。原本想着聂明玦为人刚正绝不会姑息金光瑶,但此刻遇到蓝曦臣,却让她忽然醒悟——就算聂明玦肯保她一时,却不会一直护着她。因为他和蓝曦臣一样,都需要顾及秦苍业和他背后的家族。
      收留金光瑶出逃的未婚妻,窝藏乐陵秦氏失踪的大小姐,绝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
      聂明玦蓝曦臣都不傻,怎么会沾上这种麻烦事!他们性格虽不同,解决此事的方法却肯定一致——要么送她回乐陵,要么通知秦苍业来接人,这是既能确保她平安,又能不见责于乐陵秦氏的最好方法。
      至于她本人的意愿?
      对不起,他们二位跟她又不沾亲带故,没必要成全。
      想明白这点,秦愫瞅着蓝曦臣也觉得他活该了。
      她轻笑,“蓝宗主,你真觉得,金光瑶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蓝曦臣是真担心她孤身在外会遇到危险,也怕自己走后薛洋又对她无礼的。他还想再说,却听一声巨响,滚滚蓝焰在眼前炸开,秦愫和竹月的身形瞬间消失。
      “是传送符!”有人认了出来。
      “泽芜君,你怎么叫她跑了!”薛洋阻止不及,气恼地埋怨起来。
      蓝氏门生顿时怒了,“你是什么身份,敢对泽芜君这样说话!”
      “就是,就连敛芳尊都不能这样说呢!”
      薛洋呵的一声就要反唇相讥,但想到蓝曦臣贵为一宗之主,连金光瑶都对他着意拉拢,自己平白得罪肯定吃不了好。咬了咬牙暂且忍了。
      蓝曦臣对他们的呵斥如若未闻,只看着秦愫消失的地方,似觉恍惚。
      那清冷又嘲讽的笑意,那挑拨又警告的言辞……
      这个姑娘,跟传言中温柔到没脾气的样子,可半点不像。
      自己的义弟一向知情识趣,到底是为什么得罪了这位姑娘,以致她宁可背上逃婚私奔的恶名,也要出走呢?
      这件事情,远比他所想的,更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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