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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天权变(3) ...

  •   天枢城一年一届的仙剑会圆满落幕,为期三天,天榜前三中,天枢城大城主陆承洲的两名弟子占了两个名次。

      这似乎是喜事,但不乏有声音说天枢城的弟子来天权城的仙剑会凑什么热闹,平白无故占用名额。

      这些话传到我耳里,我当耳旁风。江冽和暮祁这种仗着自己仙法高超抢人风头的事我已见怪不怪,比起这些闲言碎语,我更关心叶织的传闻。但传来传去,无外乎“名不见经传的叶织一战成名”这种是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话说回叶织拿下榜首那天,楚嫣然在江冽表明身份后,抱起不平来:“江冽连随身佩剑都没出鞘,这榜首之位她也好意思拿下。”

      我无意附和,走得慢了些,恰巧碰上刚从台上退下的江冽。

      “你似乎并不惊讶?”江冽问我。

      我打量着他一身的素净,不解其意:“你莫不是以为换了身袍子我就认不出你了?”

      虽然他以往爱穿红的黄的,丝毫没有低调行事的作风,但这里是天权城,虽则他在人家的仙剑会上很是张扬,到底还是换了身修仙子弟的常见装束。

      真不知道他这是假低调还是真张扬了。

      闻言,江冽自忍着笑意,俊眼修眉的模样,身后是群山耸秀。

      翌日,因为被安排住在同一处院落的缘故,我一早出门便见着江冽,又是一番寒暄。

      我略遗憾道:“你若早几日来,我们还能叙叙旧,可惜历练时间有限,我与楚嫣然明日便往南去天玑城了。”

      “你日后总还要往西去一趟,我届时在开阳城恭候光临。”江冽如是说。

      这话听着让人舒心,转眼间两人已经走到后山地界。我记起那传闻中脾气古怪长居在此的药宗宗主,忙将拉住江冽,问他何必这么想不开。

      江冽明眸含笑,目光对上我的眼睛:“你昨日不还好奇我来天权城作甚,便是为的这桩事。”

      我用灵识探了探后山进口的结界,倒也不刁钻,可见主人并非乖僻邪谬之辈。

      于是静下心来听江冽缓缓叙来,才知他生母江泠继任城主以来,开阳城便多次受妖王永夜带兵侵扰,再加上政务繁多,竟病倒了。仙医诊断后说倒也无大碍,吃些修补灵气的仙药就是了,若想好得快些,寻一味冰玉散便是。

      江冽这才来向药宗宗主求药,因着冰玉散是天权城药宗的一味秘方,是为送礼养生之良药,但估摸着江泠城主的交际关系还未涉及天权城,不曾收到这随手小礼,江冽便顺水推舟,借着求药的名义来交际一二。

      江冽如此说与我听,我便也配合他没有多问。记得江冽离开天枢城不久后,一众好奇看客搜罗了不少他的边角料,我略微听来几句,对江冽的事了解些许。

      比方说江冽生父扶风曾是西南大妖,与现任妖王永夜当初乃是妖界两大翘楚,后来不知怎么闹翻了,一说是两人因为争妖王之位而翻脸,一说是扶风背叛妖族祖宗与仙门女子有染。

      这仙门女子,就是开阳城城主的小女儿,江泠是也。

      扶风和永夜反目成仇的具体原因不可考,他和江泠的事却是板上钉钉。当年江泠怀胎时十分艰难,因怕仙体与体内妖气冲撞,扶风去往极北之地寻来固灵仙草,方才保母子平安。而永夜之所以处处与江泠为敌,据说是因为江冽继承了其父身上的妖力,永夜想将其收为己用。至于扶风身灭一事,就无从考起了。

      江冽是身怀秘密的人,我也是。所以,他找些借口搪塞我无伤大雅。

      两人各怀心思进了后山的一得阁,我以往只远远见过李家这位宗主,今日托江冽的福,能在前辈的住处讨杯茶水喝。

      留着美须髯的李止规坐在上首,听闻江冽的来意后,沉吟道:“江小友昨日在擂台上倒是风姿别具。”

      江冽知礼:“晚辈才疏学浅,不及贵宗弟子学艺精湛。”

      李止规摸着胡须笑成眯眯眼,嘴上却道:“算不上正统家学,顶多是个外门弟子罢了。”

      两人这般礼尚往来,看得我一时愣愕,心道原来江冽在这儿等着呢,昨日既出了风头,又借着输给叶织的由头接近李止规,真是老……少奸巨滑。

      李止规大抵深觉江冽是个可造之材,竟不给人拒绝机会,道:“江小友想必会参加接下来的论法会,那冰玉散我便叫人送去开阳城。”

      江冽应下,我叫眼前这情形弄得一愣一愣的。正当时,李止规口中的外门弟子来辞行,因记起李家上一辈的旧事,我难抑好奇之心,支着脑袋侧耳倾听,手上还摸着热度正好的茶杯,颇有人间茶馆看戏的滋味。

      只见叶织立在堂下,表露辞行之意后,李止规问她:“你师父已然圆寂,你也安顿好侄儿,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叶织恭敬答:“回妙阳谷,继承师父遗志。”

      李止规冷哼一声:“那便是没什么正经打算了。”

      叶织正欲反驳,只听得李止规又道:“你昨日取得仙剑会榜首,按理是要留在天权城参加为期半年的论法会的,不若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是回你那荒草不生的妙阳谷潦草度日,还是入世留在仙门中。”

      这便是善为人师强人所难的做派了,我在一旁敢怒不敢言,期待着叶织别像江冽那般轻易屈服。

      叶织思考了一会,正色道:“师伯既然有心教导,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怕日后要给师伯添麻烦,还望师伯多海涵。”

      眼见着叶织飘然而去,我觉得这位李宗主还真是喜欢热闹,不像爹爹,总是巴不得漱尘殿没人打扰才好。

      “如此,晚辈便先退下了。”我预备起身回去。

      日后回想起来,我觉着之后命运给予我一次又一次鞭打,便是因为我当日在这一得阁中过于守礼,想走便偷偷溜走就是了,偏偏还要高调出声,遵循那劳什子的礼节仪规。

      李止规一连替天权城留下两名前途无量的仙者,想起自己座下只得李君好一名亲传弟子,今日留人也着实留得过瘾,一时控制不住。

      我听见他沉着声音,摆出一副探究的模样,玩味道:“这位小友身上的敛身咒下得不错。”

      座中三人皆寂然片刻,我拔腿就跑,还没踏过堂前门槛,便被一道法印困住,左右动弹不得。

      “小姑娘,你娘真是不待见你啊,到底是亲生女儿,怎地给你下这种遭罪的咒术。”我瞪视着座上的李止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倒是做出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样,“你亲娘都不疼你,不若拜在老夫门下,老夫替你解了这天煞的毒咒。”

      我心里暗笑,这白袍子老道不过是技痒罢了,想拿我做实验,我说不出与敛身咒有关的半句话,只能怒目而视。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一得阁里,不经允许,不得出后山地界。”李止规自顾自地安排起来。

      “李宗主如此专横,不怕来日天枢城找您老人家的麻烦吗?”

      “那你倒是说说,天枢城谁来找老夫的麻烦。”

      我梗起脖子,硬声道:“家父乃是陆承洲。”

      我头一次祭出爹爹威名,前所未有地感谢爹爹给我的底气。

      李止规大笑:“你既说出你爹爹的名号,老夫更没有放你走的理由了,他陆承洲若是有本事,便来天权城一战。”

      我在原地怔愣,没成想首次拿爹爹的名头压人,竟没达到半点效果。

      人在屋檐下,还技不如人,只能低头。

      我托江冽告知一声楚嫣然,楚嫣然晚间便溜进一得阁来,我言辞恳切:“嫣然,你明日便下山,回天枢城告诉爹爹,叫他来搭救我。”

      楚嫣然一脸不解:“这我就不懂了,多少人想进一得阁拜李二宗主学医,你怎么这么抗拒?”

      我有苦难言,找了个现成的借口:“我们还未完成历练。”

      “这倒也是,”楚嫣然点头以示理解,“可我已经决定在天权城逗留些时日,今年李大宗主会开堂授课,机会难得。”

      我被喉咙里的话卡住,表情半天没有松下来。楚嫣然见自己拒绝成功,脸上灿若春花,临走前抚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老气横秋道:“学习机会难得,你也不要耍小性子了,能从二宗主这里学得点皮毛也是能让你终身受益的。”

      寻求外援不得,我只能又转向内攻。

      第一次,趁着李止规午休间隙,我拿着剪刀剪了他蓄了多年的胡子。事后,我优哉游哉地等着他气急攻心将我赶出天权城,不料,他对着镜子照了半晌,得出个结论:老夫与青春不过是隔着一嘴胡子的距离。

      第二次,我装模作样去听了李止规的课,在课堂上当着众学子的面问他与天璇城的玉吟夫人如今可还有交集,课堂上一片哗然。李止规还没能改正时不时摸胡子的习惯,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众小友在这个年纪倒是十分关心风月之事。”然后,我被一道掌风打出门外。

      第三次行动因为李止规的一道禁行咒匆匆搁浅,我再没机会踏出一得阁半步。李君好得了授意,捧了一堆医书到拘禁我的阁楼上,挂着浅浅笑意劝慰道:“陆姑娘,师尊待你虽严格了些,但也是真心为你好。”

      我反思近日所为,未免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乖乖在阁楼上看起了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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