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第 63 章 ...

  •   多萝西抱着膝盖坐在下水井边不远的位置,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地下室昏黄的灯光填不满下水道,它黑得像永远没有日出的长夜。

      通道口深而直,煎锅在伙伴下去时曾试着用手电筒的光照亮底端,强光只够到一半的深度,笼住飞舞灰尘的光柱就被黑暗同化吞噬。

      时间仿佛也在这个通道里走不到头似的,多萝西无时无刻不在期望下一秒能听到里面传来纽特他们爬上铁管的“吱嘎”声,但除了偶有几只老鼠在墙壁上跑动以外,什么都没有。

      更别说是前行者带回好消息——找到了混进去的方法,并且确认了维克和米诺的安全。

      他们试着向留下监视他们的救世军打探要是成功混进最后的城市会做些什么,但获得的无非是:重新分配资源、让所有人有机会活下去之类的口号。

      “这可不是简单的事。”豪尔赫抛出钩子,等待有人解释,哪怕是吹嘘,他们对自己的伟大理想有何计划。

      但得到的回答居然是:“劳伦斯会处理好一切的,我们相信劳伦斯。”

      他们谈起实验部和最后的城市像高压下临近爆炸的火桶,恨不能找准机会就冲进去将一切炸个精光,但对未来的期许却没有落到实处。

      救世军和难民渴望的,好像仅仅是进入那扇门而已。

      “要不是在装傻,要不他们就是任由劳伦斯往他们脑袋里塞东西的蠢蛋。”布伦达不耐地用鞋后跟磕着地面等待,磨损的鞋跟连敲出的“笃、笃、笃”都有气无力。

      豪尔赫向救世军要到了清洁剂和机油,盘腿靠柱而坐,保养他的枪支,闻言不置可否。

      煎锅被传染,跟着节奏晃腿,布料摩擦,“嚓、嚓”声又加入进来。多萝西被他俩吵的心烦意乱,爬起来走到劳伦斯精心呵护的玫瑰边上。

      玫瑰花摆放的位置非常巧妙,月光穿越35万公里的距离,透过灰蒙蒙的窗棂,一匹蒙着灰尘的银灰色软缎落在鲜艳娇嫩的玫瑰上。玫瑰盆栽失去了白日强光照耀下的攻击性,瘦弱玫瑰蜷曲的花瓣好似疲倦美人覆纱的红绸缎裙摆。

      多萝西很久没见过从泥土里长出,带着水气的青绿枝干支撑昂扬头颅的鲜花了。

      和它们相比,纽特一直孜孜不倦制作的绒布花束显得有些滑稽。随着布料的减少,花朵的花色越走越偏,最近的花甚至是波点和条纹的花色。

      但这些千奇百怪绝无重复的绒布花已经成了基地不可缺少的装饰,有不少人向纽特学会了这门手艺,在一片黄沙里给生活带来一丝亮色。而且,他们做的绒布花一支比一支饱满鲜活,像是把对未来的期盼都压在这些花上似的。

      相信有了索尼娅的加入,基地早晚会被绒布花包围,纽特说索尼娅小时候很喜欢跟着妈妈做这类手工,她会做的花朵种类比他还多。

      靠得再近,能闻到劳伦斯给这些瘦弱玫瑰上的肥料气味。

      即使再怎么精心呵护,不合适的环境也只能长出贫弱的花朵。

      最后的城市也像这些花一样,繁华表象掩不住内里的衰败。

      不知道最后的城市在闪焰症的逼近下,还能维护这番繁华景象多久。

      “嘿!”看守他们的救世军出声喝止多萝西继续靠近劳伦斯的玫瑰。

      仅有的友善只到允许他们在井口附近等待伙伴回来,但要是他们试图靠近井口,就会被黑洞洞的枪口逼退。而多萝西靠近玫瑰的举动同样引起了救世军的警觉。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些玫瑰很漂亮。”多萝西举起双手后退,笑容无害而明媚。

      那名救世军见她没有恶意也放下枪:“当然,这可是劳伦斯嘴珍视的宝贝。”

      “嗨,我叫多萝西。养花的人可真少见,不知道劳伦斯是从哪找到的玫瑰,还能分出这么多盆。”多萝西退到救世军认可的安全距离,她绕到他身边,开始一个话题。

      “我是亨利。”黑发青年感受到善意也扬起嘴角:“这些玫瑰是劳伦斯在一个商人手里换来的,他叫什么来着?本?”

      “一个油头骚包。” 叫本的青年守在井边,没有加入聊天的打算。

      “很久没见过他了,得有好几年了吧。”亨利回忆道,滔滔不绝讲起劳伦斯的玫瑰。多萝西试着把话题引导其他事情上,都被亨利饶了回来。

      亨利是个对他们充满戒备的话痨,多萝西按下不耐,分辨“玫瑰”里不经意透露的信息。

      劳伦斯需要定时注射血清以保持清醒,血清与病毒在他的血管里激战,灼烧的神经一遍遍提醒他的灵魂被困顿在这具腐朽的身躯里。

      因此劳伦斯离不开玫瑰的抚慰,不论是精心照料下繁殖多盆的实体,还是以诗人的精神为养料长出的文学里的玫瑰,这是他灵魂的止痛剂。

      救世军同样离不开劳伦斯,他坚韧、永不匍匐的灵魂是他们的灯塔。

      他们被无处不在的危险刺激的神经需要一个精神向导,他的理念被狂热地传播。

      能被这样依赖的劳伦斯,一定拿出了能说服所有人的规划,不然这群人为什么会愿意追随他,甚至连他的玫瑰都像对待他本人一样尊敬?

      “他们一定藏了不想我们知道的事。”多萝西倚靠上布伦达身边的柱子,抱着手臂叹气,撬开救世军的嘴和闯进最后的城市一样难。

      “说起玫瑰,劳伦斯的鼻子坏的不是没有道理,这里的气味太坏了。”布伦达听了一通玫瑰也头昏脑涨,玫瑰香气和化学药剂,再加上若有若无的肥料味,这里的空气清新度堪忧。

      “你也闻到了?这股味道简直在抠我的嗓子眼。”多萝西和布伦达凑在一起悄声吐槽。

      只是,地下室的味道那么奇怪,纽特为什么只会闻到玫瑰的香气,又或者他其实闻不到,但只注意到了玫瑰?

      答案只有一个,从来只有一个,只是多萝西不愿意承认而已。

      浑浊的空气里,多萝西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救世军和她们团队内部的困难汇到一处,逼得她恨不能将大脑剖开,把脑子掏出来捏成一团丢掉。

      空前的疲惫席卷她的躯体,多萝西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纽特可能并不是被感染,他只是长途跋涉而疲惫,救出米诺的急切又让他顾不上其他。

      “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布伦达看出她脸色不对,关切道。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过于果决的否认,有欲盖弥彰之嫌。布伦达本想再问,铁制扶梯的吱嘎作响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三人一个接一个爬出来,脸上皆是困倦。

      盖里同本和亨利点头打招呼,对其他人说:“你们跟我来。”

      他们仨的表情都非常古怪,托马斯和纽特像见到什么让他俩极其生气的东西似的,盖里的细眉拧成DNA,脚后跟拖沓在地上,一脚一个重音。

      其他人不明所以,依言跟上。

      此时外头月落星沉,一片蓝幕中,天边浮起一丝光亮,被朝阳烧红的火色云彩蔓延开来。

      但他们还走在黑暗里,深色夜空盖在头顶,与白日相隔甚远。

      盖里带他们进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这是他们平时用作战术会议的地点。橘黄色暖灯照亮墙壁上挂的地图,屋中央是张圆桌,关上门外面的人什么也听不见。

      圆桌上,几张白色图纸拼成一份巨大的城市地图,这是救世军冒着生命危险几次进出拼凑出来的。

      “伙计们,现在总没什么要藏着掖着了。”煎锅撑着桌子,催促前行者们说出在城市里看见了什么,那是他们救出米诺和维克的关键。

      “计划的关键就是特蕾莎,她的虹膜和指纹有进实验部最高楼层的权限,她是最有可能配合我们通过大门进去的人。”盖里简要讲明他的计划,他已经潜进最后的城市很多次,不但将路线摸得一清二楚,还靠内应拿到了特蕾莎的日程表,知道怎么避开所有人将她带出来。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托马斯第一个不同意,他并不希望将特蕾莎扯进来。他们救出米诺就会离开,而特蕾莎要是继续留在实验部就又成了叛徒,按佩吉的一贯作风,她不会好受。

      他的记忆在逐渐恢复,对特蕾莎的感情也更加复杂。对特蕾莎的行为他依旧不认同,特蕾莎在狂风吹拂的崖顶和他的谈话他依旧记得,他们因为闪焰症失去温斯顿的痛苦他也记得。

      被背叛的滋味令人作呕,特蕾莎害得米诺被带走,也害得干将分崩离析,他们失去了最亲爱的玛丽。

      不和对方再有牵扯是他能做到最大的宽容。

      “你见过那栋楼,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盖里直起腰摊开手,让所有人看清地图上的路线。

      “你觉得她会帮我们?”

      “我又没说要去请她帮忙。”盖里嗤笑托马斯的天真,现在还对叛徒留有情谊,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纽特眉头压低,伏在桌子上抠弄十指。他听着盖里和托马斯陷入争吵,看到多萝西从听到特蕾莎的名字那一刻起焦虑地站起又坐下。纽特意识到这里至少有两个人的心出现了偏移,明明他们在出发时说着可以为救出米诺和维克付出一切,却因为一个没有意义的名字出现动摇。

      布伦达一手撑脸,靠着桌子看地图,东奔西跑的经历让她现在对城市的她情况有了一个概念。听到托马斯又心软了开口帮腔:“我是听错了吗?你们说的那个女的曾经背叛过我们,对吧?”

      “那个贱人。”她又尖锐地补充道,提醒所有人,特蕾莎在过去没考虑他们的意志,那么现在他们也没必要为她着想。

      “我喜欢她。”布伦达爱恨分明的性格获得了盖里的认可,他朝她的方向歪歪头,双方都赞同彼此的做法。

      “你怎么回事?”布伦达指责托马斯,催促他从优柔寡断的情绪里出来。他现在应该一切以救出好友的结果为重,而不是为了不必要的人分神耽误时间。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诺亚号”还等着他们回去后一起启程。

      “你说你从内应那里拿到了时刻表,那为什么不找内应想办法里应外合,放我们进去?”多萝西突然出声,她焦躁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指甲盖,划出道道白色划痕。

      其他人的注视让她不安,指责她是非不分的眼神让多萝西心虚:“我的意思是,要是特蕾莎在实验部里触发警报把我们一网打尽怎么办?我们不能信任她。”

      “我也是这么想……”托马斯说道。

      纽特一直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压抑情绪,斜乜一眼托马斯和多萝西:“怎么,你担心你的女朋友会受伤吗?嗯?”

      他压低声线,也克制愤怒,灰眼珠满是愤懑的的情绪。他没有看任何人,即使他的怒火向着托马斯直冲而去。

      直到托马斯沉默着看向他,纽特几次躲闪视线不成才与托马斯对视,明明他是冲突的发起者,却反倒像竭力避免冲突的那一方。

      但纽特显然失败了,托马斯的沉默激怒了他,他用食指戳着桌子质问,尖锐的声响逼得所有人汗毛直冒:“你果然不只是为了救米诺!”

      “对吧?”

      从牙关里挤出来的质问使托马斯竖起刺防御,但他并不明白为什么纽特因为几句话就与他大动干戈,这和平日的他大相径庭:“纽特,你在说什么?”

      “特蕾莎!”两个人都直起身子,纽特更是像一只进入攻击状态的斗鸡,咄咄逼人:“要不是因为她,米诺一开始就不会失踪。”

      他步步紧逼,将藏着一丝私心本就心虚的托马斯逼到墙角:“现在我们终于有机会救出他了,结果呢?你又不愿意了!因为你心里还在乎她,对不对?”

      多萝西想要上前阻止他们争吵:“纽特,你冷静……”

      暴躁易怒的纽特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但不论什么原因,现在都不是将冲突进一步爆发的时候。如果纽特被感染,那情绪激动会加速病毒入侵他的神经,如果不是,那也一定有原因让纽特变得如此急躁。

      “你们承认吧!”纽特将托马斯逼得退无可退,转头指责靠近分开他们的多萝西,他愤怒的质问让两人愣神。

      下一秒,纽特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揪着将托马斯衣领,狠狠将他按上墙壁,逐字逐句逼问:“不要对我撒谎!”

      “不要!对我!撒谎!”骤然的怒吼比起质问更像是情绪的发泄,理智的弦在怒火里崩坏。

      没料到纽特骤然犯难,托马斯来不及做出回应,背后一片火辣辣的剧痛。

      多萝西阻拦的手挡在托马斯脑后,那里有根扎地图没按进墙的深色钉子,在昏暗的室内不易被察觉。凸起的钉头深深扎进多萝西的手背,疼得她冷汗直冒。

      她的尖叫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纽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胸腔起伏,痛苦地喘息着,灰色的眼睛里雾气弥漫,额角暴起的青筋还没来得及平复。

      “抱歉。”他看着托马斯担忧的脸,多萝西惶惑的眼眸,恍如梦中惊醒的无措孩童。

      纽特想伸手帮多萝西处理血流不止的伤口,其他人惊疑的眼神和空气中的血腥气让他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抱歉。”他又向所有人道了一遍歉,嗓子因突然的爆发而嘶哑。他捂着不知是不是刚刚冲突中受伤的左手,蹒跚着推开铁门。

      室外已经大亮,纽特佝偻的背影没入刺眼光线里,扎得人眼疼。

      多萝西捂着伤口想追上去,布伦达拦住她:“你的手需要处理。”

      布伦达不知道纽特因为什么而变得暴躁易怒,她只担心多萝西再靠近他会被他不可控的情绪伤害:“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