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番外·少年篇·三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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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楚璇蘅走出府门时，朔已经侯在门口了。
不仅是朔，还有一干侍从和车夫，停在刑部官署面前，可谓是千骑拥高牙，即使已经是晚间，仍是可窥探出几丝豪华气派，惹得无论是同僚还是行人皆是频频侧目，楚璇蘅皱了皱眉，看向朔，“不是说不必车马接送吗？我自己回去，又不远。”
朔忙避开射过来的眼神，“是陛下下的命令，想要殿下入宫参加中秋晚宴。”
楚璇蘅扯了扯嘴角，“......让他们回去吧，我今日身体不太舒服，就算了。”
自楚璇蘅及冠出宫建府后，宫中各类晚宴便很少去了，朔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车夫，“听到了吗？你们先回去吧。”
再回头时，楚璇蘅已经闷头走了，朔忙提剑跟了上去，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小步靠近楚璇蘅，“殿下，您这是去哪？走反了吧？”
楚璇蘅埋头走路，这几日刑部忙得不可开交，连他都来不及好生休息，一身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去吏部。”
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下，去吏部作甚啊？
楚璇蘅懒得解释，倒没循着朱雀大街边府邸的飞檐下的昏灯走，那头顶上清冷叫皎白的月光也足以令脚下的青砖变明亮，虽然他出官署时天色已晚，但是挨不住今日佳节，处处皆是行人。
朔寻思想着楚璇蘅去吏部干什么，不知不觉间鼻尖那股淡淡的清香变得馥郁。
他摸了摸鼻尖，“真香啊，吏部旁种的桂花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确实。”
一直沉默的楚璇蘅难得接了话，在朔面前停下了脚步。
朔一抬头，便见着了那翠绿欲滴的树梢上坠着的一簇又一簇的锦绣花团，像是今晚月池瑶台上落下的月光，晚风浮动，携来些许金黄碎花。
一起拂动的，还有那淡色的衣袖。
看到了人，朔默默地隐去了身影。
“殿下。”
那人浅笑着，走进了些，俯身行礼轻声唤道。
楚璇蘅离得近，叶云眠身上那股隐隐的香味便缠上了他鼻尖。
“京中的桂花，就属你吏部种的最香。”
“殿下喜欢？”
不待楚璇蘅回答，叶云眠已挽袖从肥绿的树枝中折了一枝下来，递到楚璇蘅面前轻轻一摇，顿时香味愈发浓了。
楚璇蘅随手接过这花，“赵听澜看到了该说你了，谁不知道他最宝贝他养了几年的球桂。”
“赵大人培育的球桂，花瓣金黄，簇拥成球，艳丽群芳，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不过，”叶云眠笑了笑，略显狡黠，“这会赵大人看到的便是殿下了。”
楚璇蘅从鼻尖里哼了一声，“宫里送来了几株九龙桂，不比这个差。”
“九龙桂，花冠银白、花梗细长，有如串串白色银铃悬挂枝头，乃皇室贡品，那臣便静候殿下邀请去观瞻一二了？”
看叶云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楚璇蘅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我的府邸你还没来够？三天两头的跑过来，叶府是容不下你吗？”
“哎呀，这不是殿下府里都是些珍稀物什吗？听闻前些日子殿下还邀到了开大师？”
楚璇蘅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这消息真够灵通的。”
“开大师好歹也是大燕玉器名匠，臣之前想请开大师做一枚玉璧，才知道开大师已经在殿下府中了。”
“玉璧？”
叶云眠淡声道，“给臣父亲的。”
楚璇蘅挑挑眉，他可少有听到叶云眠说起他的父亲，他倒不是想窥探旁人的隐私，只是，据他所知目前叶家的当家家主，是叶老爷子，也就是叶云眠的爷爷。
他叶云眠倒也不避讳，直言道，“他早就过世了，臣只是想留个念想。”
今日是中秋节，诸多官府今天在休沐，令楚璇蘅奇怪的是，叶云眠居然没有接这个机会回姑苏。
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叶云眠留在了京城，他今天才会专门过来一趟。
楚璇蘅想了想，“......你拿什么换呢？”
“殿下想要什么？”
“等明年九龙桂开花了，过来做一桌子的桂花宴，其他的东西我看不上眼，不过姑苏的味道，你得让我尝尝。”
“何须等明朝，”谈起了自己的家乡，叶云眠的心情似乎好上不少，“京中有家月桂酒，甚是不错，若殿下赏脸，臣带您去尝尝。”
楚璇蘅瞧了眼天色，“走吧。”
……
叶云眠带着他东转转西转转，不一会就过来九宴桥，出了朱雀大街。
视野没了飞阁流丹的遮挡，霎时间变得开阔起来，头顶上的月华落在他们身上，不似平常般清冷，倒显得温润如玉了。
楚璇蘅不知跟着叶云眠走了多久，拐进了一个巷子里，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道花楼，楚璇蘅定睛一看，是牡丹街。
空气中浮出胭脂粉锈的味道，他皱起眉，“你平日里就来这种地方？”
凭栏的姑娘了看到了他们，纷纷扬起水袖向他们招来，叶云眠笑着将不小心落在自己怀里的团扇递了上去，“驰道杨花满御沟，红妆缦绾上青楼，殿下不知？苏杭的吴侬软语最是蚀人骨。”
楚璇蘅躲过伸手妄图抓他的手，瞪了一眼那胆大包天的女子，厌恶地停下了步子，“朝廷的俸禄就养着你们这群人。”
叶云眠看他像是闹起脾气的样子，颇有些哭笑不得，回身拉起楚璇蘅的袖子，“晚上这里不安全，殿下可得跟紧了。”
楚璇蘅瞥了一眼一旁房门禁闭、空寂无人的屋子，平日里热闹喧嚣的花楼，今日却活生生像是废弃了般荒凉。
几日前牡丹街闹了几件命案，大理寺和刑部来了人后就封了一部分涉嫌案件的花楼。
叶云眠拉他继续往里走，楚璇蘅冷哼就是不动，“知道不安全，还来，色欲熏心了你这是。”
叶云眠耸肩，“殿下不走，臣可先行了。”
说罢，还当真松了手转身就走了。
楚璇蘅，“……”
几日前的那案子来的邪乎，一连近十余位青楼女子，尸皆是面目青黄，浑身干瘪，像是被抽成了干尸般，这等惊骇死相闹得京城人心惶惶。
“小心死的不明不白，”楚璇蘅冷声道，“没人给你收尸。”
叶云眠看了一眼乖乖跟上来的人，有些好笑，“殿下来收，殿下来收。”
“只是这杜康巷藏在牡丹街里，闹得殿下不虞，是微臣的罪过。”
他缓缓驻足，那身后的小巷子终于在拐弯处展露出来。
一股浓郁的桂香和酒香混在一起，比今晚的月色更令人沉醉，楚璇蘅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翻了个白眼道，“……跟你说话就是弯弯绕绕。”
“殿下赎罪，这顿，就当是臣请了。”
楚璇蘅毫不客气地推了门，撩起袍子就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该的。”
“好，”叶云眠笑着将老板娘招过来。
“大娘，可否拿两罐月桂酒上来？”
“公子您来了？”那老板娘扬起笑，忙道，“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等等，”叶云眠又叫住老板娘，“再拿些月饼来吧。”
大娘问道，“公子要什么口味，什么样式的呢？”
叶云眠沉吟道，“都来上几份吧。”
许是今日团圆佳节，铺中的客人甚少，不过这倒还少了不少麻烦，他们就索性坐在了庭中。
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庭中栽了颗月桂树，淡黄色的花簇在枝头，比不上吏部的香，但清幽淡雅，也是别有韵味，晚风徐徐，捎来一朵月桂，落在了瓷杯中，打碎了杯中如夜明珠般的月影，楚璇蘅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入口醇香，清新醇和，绵甜爽净，微酸之中又带有清新的桂花香味。
只一口，便让楚璇蘅眼睛微亮，赞道，“好酒。”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修长白皙的手把玩着那瓷白的酒杯，杯中玉酿如琥珀般流动，还散发着阵阵花香，叶云眠缓声道，“月桂酒，须先制成白酒，装甏伏酒，伏一至三年，隔年再用鲜桂花浸成桂花露，渗入白酒，方成月桂酒，色泽金黄、芬芳馥郁、甜酸适口，以秋季盛开之金桂及优质米酒为最佳。”
“公子当真懂酒，”大娘端着盘子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气，“这是小的一家人一起前些年一起酿的陈酒，桂花露用的是苏杭一带名产金桂为香料做的。”
楚璇蘅闻言瞧了一眼叶云眠，“姑苏的桂花呢，难怪了。”
大娘一边布置甜品，一边热情介绍道，“对啊，这苏杭啊，每逢入秋,便是满城桂花，清可绝尘，浓可远溢，夜静轮圆之际，饮酒赏桂，家人团圆，最是良辰好景，公子是苏州人，当最懂！”
“懂的，懂的。”
叶云眠含笑着起身自然地接过盘子，放在楚璇蘅面前，除了他方才叫的月桂酒和月饼外，大娘还另外赠了不少用桂花作料的糕点摆在桌上，那股清香和精致的造型，让人食欲大开。
“那就不打扰二位赏酒了，小的先退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番外·少年篇·三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