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少年篇·三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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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走了，叶云眠将其中的月饼移到了楚璇蘅面前，“殿下，吃月饼。”
一个瓷盘生生放满了各式月饼，其中的一款月饼他最熟悉，焦黄的饼皮上用颜料画出不同的花纹，花瓣有之，各式字样有之，黑白芝麻有之，月饼皮层酥松，色泽美观，馅料肥而不腻咸甜皆有，丰富多样，是刚做出来的，还飘着淡淡的白雾。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另外几块月饼上。
饼面中央凸出的了一部分深棕色，凸出的圆面儿上有一个近似黑色的圆圈状的戳儿，其腰下部和底部是麦黄色。
虽然同姑苏的月饼有些许相似，但还是略有些许不同。
楚璇蘅扑捉到叶云眠未来得及移开的眼神，“没吃过？”
他将月饼移到了二人中间，道，“这是燕京的传统糕点，自来红，用素油开水烫面，故而烤熟后皮色较深，多以五仁、桂花加上青红丝、冰糖做馅。”
又指着另外一个，与自来红相同，但饼皮呈现乳白色，在它乳白色圆面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戳，像个字，又似乎像一朵小花儿，“这是自来白，用猪油、凉水和面，烤熟后皮色发白，通常以各种果仁制馅，还加上了桃脯、杏脯、京糕果脯。”
“燕京的月饼名气最大的莫过于这两种了，”楚璇蘅推了推盘子，“尝尝？”
“殿下也尝尝这个？”叶云眠虽然好奇，但倒是不急，“如果殿下喜欢甜口的，这个松子枣泥的当是适合殿下的口味。”
“咸甜不忌，”楚璇蘅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入口松软，轻轻一咬，那脆嫩的酥皮便如层层花瓣般绽开，“还不错。”
楚璇蘅先动了筷子，叶云眠便也不在避讳尝了一口，“嗯......”
怎么说呢这个味道......
但那入口一瞬间的不适之感下一刻就已经被他不着痕迹地掩盖了去，叶云眠若无其事地道，“很好吃。”
“不是所有人都习惯这个味道，”即使叶云眠藏得很好，但一直注视着他的楚璇蘅仍是捕捉到了，将手里的月饼吃完，拿出帕子擦拭着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
叶云眠面上的笑意微僵，确仍是将剩下的吃完了，“真的挺不错的。”
“这月饼是用猪油做的，”楚璇蘅给他斟酒，“喝点，解腻。”
“那便谢过殿下了。”
楚璇蘅执意如此，叶云眠无奈地接过，不过一口月桂酒下去，确实让人感觉好些了。
“江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顺利。”
楚璇蘅点头，“这回多亏了你和叶家。”
“攘除奸凶，这是身为大燕臣子该做的事情。”
“这些天你别来牡丹街，这几场案子，大理寺至今没有头绪。”
叶云眠，“听说出事的都是些楼里的女子，个个死状如干尸，可浑身上下，无一处外伤，甚至没有中毒的迹象。”
楚璇蘅瞥了他一眼，“不止，还有一个这附近的普通女子，为楼里浣洗衣物的，若非这个普通女子的家人报案，这间花楼的管事怕是还要继续瞒着。”
花楼里出了命案，必定会影响到生意，这也是那管事知情不报的原因。
“那管事怎么说？”
楚璇蘅冷笑，“怎么说？搜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缢了。”
这案子颇为棘手，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查案，五天了，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
“......”叶云眠默了默，“殿下，若这次能成功，臣想调去大理寺。”
楚璇蘅心中微讶，看着叶云眠欲言又止，“你可想清楚了，大理寺可不是六部，想要爬上去可不容易。”
“殿下若是对这个案子感到头疼，没准臣能够为殿下分忧呢？”
楚璇蘅知道叶云眠向来谨慎，这次向他主动提出请求，那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非他三言两语能够劝得动的，只有道，“......若你心意已决，到时候我会帮你的。”
二人接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不觉已经饮下了不少酒，头顶上的那一轮圆月沉沉落下，斜倚在不远处的燕云台上。
楚璇蘅朦胧地一抬头，扶着桌沿就欲站起，“都子时了......我该回去了，楚璟玄该等急了。”
只是看对面这人，抬头看他的时候，双目清明，身姿清正，却像是未曾饮酒的人，“不必担心，臣方才已经托人去殿下府中传话了，殿下若愿意，可以多留会。”
“今夜的月亮，真圆真亮啊。”
也不知为何，听了叶云眠的低喃，楚璇蘅竟然点了点头，真就又坐下了，“嗯......”
现在接触得多了，楚璇蘅也才知道，居然真的会有人是千杯不醉的体质，几两烈酒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这种米酒，楚璇蘅忍住目眩颇有些艳羡，“你这酒量怎么练出来的？”
他的酒量不算好，也怕酒后失仪，故而对酒局能避就避，但如今已入官场，有些时候真真是避无可避。
不过还好，他的身边常跟着叶云眠替他挡酒。
“嗯......”叶云眠笑道，“慢慢练出来的吧。”
叶云眠的笑意淡了些，垂下眼眸，指腹抚上酒杯，“小时候喝多了，自然就会了。”
叶云眠甚少在他面前说起自己的事情，楚璇蘅喝了酒，头有些晕，意识也不太清醒，较之平常身上少了些肃正，倒挑眉主动调侃起他，“叶家的课业，也包括这个？”
“......”叶云眠无端地默了默，转眸看向楚璇蘅，“是啊。”
他缓缓地笑了起来，“怎么也包括这个？”
方才昏沉的酒意霎时间散去，楚璇蘅正起身，“......抱歉。”
“殿下这一句抱歉可折煞微臣了，”微醺的楚璇蘅同平日有些不太一样，甚至于有孩子气般特有的认真，叶云眠有些无奈，“殿下若是想要练练酒量，可以试着坚持每天喝一点，前十天喝一点，然后逐渐增加，但不要喝醉，慢慢的就好了，不过，臣还是希望殿下就这样，饮酒伤身，有些东西，还是不沾比较好。”
楚璇蘅将叶云眠又欲斟满的酒壶拿走，“那你倒是也少喝一点啊，以身作则，率先垂范：率马以骥，身先士卒，光知道说我了。”
叶云眠放下酒杯，“那臣也不喝了。”
“能少喝那就少喝。”
楚璇蘅心中莫名对叶云眠方才的那句话有些耿耿于怀，话锋一转，“姑苏的月亮，不亮吗？”
“亮，它像是上元节吃的元宵，咬一口，里面会不会是芝麻馅的呢？”
叶云眠虽然有时候喜欢同他调笑，但也是少有如此幼稚的回答，楚璇蘅忍不住闷声笑了，“中秋的月亮，咬起来，当是桂花馅的。”
“是啊，”叶云眠也是笑，仰着头看着天上那轮年年望相似的月亮。
“臣，许久不曾吃月饼了。”
“自从臣的双亲走后。”
叶云眠出言，楚璇蘅跟着一愣。
“月饼月饼，形同圆月，求的是家人团聚。”
叶云眠又酌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和自己碰杯，瓷杯相撞，在这寂静的夜晚，也如鸣环佩。
每年中秋，都有独酌无相亲之人。
无家可归者有之，有家不归者，亦有之。
秋日的风，愈发冷寒了，尤其是如今夜半，便更是凄神寒骨，清寒的月光落在他浅色的衣衫上，落在他清俊的侧颜上，像是天上宫阙欲乘风归去，却又恐琼楼玉宇的谪仙人。
高处不胜寒。
“臣母最擅长做的，就是糕点，那时候每至佳节，都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她最擅长的，便是月饼和元宵，每年还会在这个时候，酿上一壶月桂酒，开了泥封，那酒香和花香，能飘几里，然后斟上几壶送给旁人，剩下一壶，留给自己在中秋节时同臣父庭中赏月。”
叶云眠甚少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楚璇蘅沉默了许久才生硬地想要转移话题，“所以你的酒量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不是。”
叶云眠继续道，“臣父嗜酒，所以母亲便不愿让臣沾酒。”
“然后......他们都死了，只有臣活了下来，那天的月亮，同这之后的年年岁岁一样圆。”
双亲的惨死在他口中，却像是轻如鸿毛，可楚璇蘅仔细一瞧啊，只见他他垂下双眸，可垂下的碎发，遮不住他沉入如浓云般的悲痛中的眉宇，他似是低喃，又似是诘问。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明月不该对人们有什么怨恨吧，为什么偏在人们离别时才圆呢？
今日，是叶云眠双亲的忌日。
楚璇蘅心中迭起千言万语，“......他们？”
“中毒而死。”
中毒而死，可是谁下的毒，又是什么毒，叶云眠都是避而不谈，叶云眠的三言两语便也能让楚璇蘅窥探出其中的蹊跷诡秘，他想起先前叶云眠的请求，心间忽而便清明了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愈为的沉重。
“如果你想要去大理寺，我会给你安排好的，令尊令堂的事情，你节哀，若最后留存在心中的都是温馨快乐的回忆，那还算不错，只怕有些人活着，留给旁人的，也只有痛苦。”
叶云眠深吸一口气颤抖着闭上眼，“是啊......斯人已逝。”
他又抬头，看向那皎皎空中孤月轮，不知过往年岁多少次，也不知落月摇情何处去，他只是缓缓举杯，邀赏明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
“古难全。”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番外·少年篇·三年（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