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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章第四十六 ...

  •   二月十八日晨,奔波了几日的左济宣终于赶上宁素商的步伐,与宁素月正式地见面了。
      如若要说为何是所谓“正式地”见面,还要追究到昨日夜里左济宣刚抵利斯纳县时,曾先去寻了宁素商,又在离开她的房间时被似乎听到动静想来向自己的妹妹询问一番的宁素月撞上,幼时互为好友的三人就在这种混乱又有些荒诞的场面中再次重逢。
      那时的宁素月并没有说什么,同妹妹打了声招呼就兀自转身离开了。他离去时虽礼貌地道了别,也向以往一般拍了拍左济宣的肩膀,但左济宣就是觉得对方似是对自己的行为很不满意似的。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左济宣再次坐到宁素月的面前时,二人间的气氛依然算不得和暖。沈明河今日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出了客栈在利斯纳县中闲逛了,所以对二人都有所联系的宁素商本人便承担起了前些日子沈明河在他们兄妹相认时的职责。
      左济宣与宁素月之间的重逢倒不如宁素商那时一般令人唏嘘,宁素商也并未如她昨日设想的那般需要帮助犯稳定他们的情绪并解释清楚现在的场面与状态。
      宁素月早就从沈明河处听说了左济宣冒着风险将宁素商从平兰濛河带回斯尼尔克甚至是上京城中之事。十二年前还未失踪时的他便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自己似是要遭遇什么,也曾在自我情绪的焦虑无助直至崩溃的循环中失态地同这位幼时的好友请求让他多照拂着自己的小妹。
      不论左济宣是出于何种目的或是获得了什么条件才愿意将宁素商带回上京并替她遮掩至今的,宁素月都想要向对方表达自己的谢意。更何况他已经从昨日宁素商那不自然的神态以及晚间与左济宣的偶遇中知晓了些什么,此时竟也多了些审视的目光。
      宁素月只是叹了口气。他流落在外的这些年,时常想要同斯尼尔克的众人见面,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行,但真当左济宣与宁素商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喉咙又像是被哽住一般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如同昨日一般郑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轻声道了句:“……谢谢。”
      左济宣本就是个木讷的人,他面对着如此郑重的道谢以及失踪多年的老友,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半句话来。
      他沉默着冲着对方摇了摇头示意不必,然后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像他们只是昨日刚刚分别一般。
      宁素商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也不禁笑了笑。她寻了个比较慵懒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缓缓对着气氛有些凝滞的二人言道:“哥哥此番要在斯尼尔克住上一段时日,待到我们回到上京城后世子依然可以来代行府找我兄长一同出游啊。”
      左济宣只是不语,宁素月却开口接了一句:“阿秋就知道打趣。”他像是许久都没说过如此随意又没有什么深意的话语了,宁素月在话语出口的那一瞬甚至还少见地怔了怔。
      三人间的气氛虽还比不得小时那般,但也随着宁素商的揶揄而轻松了多。
      宁素商见二人不再沉溺与刚相见时的那般无声哽咽,便先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世子原本定的回都日期还早,而此番前来利斯纳县也并未带任何巡边出行的人马,世子可知王上为何要提前诏你返都吗?”
      左济宣诚实地摇了摇头,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我并不知晓。王上派平远侯世子前来替我的巡边之职,却并未向我道出此举的原因,平远侯世子也并未透露过一言半语。”
      宁素商还在就着他的话沉思分析,她身旁的宁素月却冷不丁地补充道:“沈公子曾想要探查此事,可惜上京城内无孔可入,王上对中原的势力插手很深。”
      当年宁素月被迫离开斯尼尔克时,现在的王上君桦不过是彼时先王膝下的小王子。他与宁素月的年岁相较不过稍长些,上面还有一位大王子,加上君桦先前也并未显露出种种手腕,所以先王也并未对这个默默无闻又做事中规中矩的儿子有什么关注与疑心。
      置若后来,先王不知如何在宁如珉意外去世后也紧接着骤然崩逝,君桦用雷霆手段把握住拥王派的平远侯府与青仪侯府以及拥代行一派的宁家旁系拥自己为王,又借青仪侯府公布大王子的诸多罪证将其发配北山,就是后话了。
      左济宣听闻此事皱了皱眉头,他带着些不确定的语气缓缓道:“……或许上京城内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未可知。”
      宁素商念着仍在上京城斗争中心的母亲与继妹,她的神色上也带了些严肃:“反正我是要作为不小心‘偶遇’世子的一直藏匿于斯尼尔克境内的失踪代行从而回到上京城,那么无论是世子按时返回或是被王上急诏唤回都无所区别。我回都后,他们并无阻拦我复登代行之位的理由,至此我们还拥有些许主动时间。”
      宁素月许久未曾回到上京城,自然也不了解其中具体的利害关系,也就不敢妄加评论。他抱臂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左济宣同宁素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切切商量着回都后的安排,竟也觉得这一瞬是如此安宁。
      待到二人声音渐歇,宁素月才偏头同宁素商说着:“阿秋应将我的事情都写给母亲了吧。”
      宁素商本疑惑了一声,不知为何哥哥突然说到了这件事,不过须臾间她便反应过来,同他确认道:“哥哥是想在我们一行回王殿复命时借母亲那边先离殿回代行府打探消息吗?”
      左济宣听到这话也住了自己的思考,他的视线从宁素商的身上转到那张与她十分相似的脸上。
      宁素月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对方的说法:“阿秋说的没错。”他对着二人继续道,“如若上京城内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借着提前争出来的这些时间还能多做些打算。”
      宁素商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哪怕她念着母亲思念儿子多年,想让兄长与母亲多待一会儿,但也不得不承认宁素月提前为仍在王殿中的她与左济宣打探消息是最好的安排。
      她叹了口气,干笑了几声想要缓解有些沉重的气氛:“……说不定其实王上只是觉得这么安排不妥呢。”
      虽是这么说,可她的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认同自己的观点的。左济宣这时补充道:“我已经派了暗侍前去探查消息,就是不知何时才能有所得。”
      宁素月本人却淡定得多。他劝两人都不要先如临大敌一般紧张着:“多思无益。既然世子已经作出了行动,我也定下了回京当日的计划,那么放平心态便是。”
      宁素商点了点头,她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昨日沈公子推荐的那家酒楼的饭菜确实好吃,既然午后准备出发返都,不若世子同我与兄长一同去用午膳吧?”
      左济宣点点头,由着宁家兄妹俩在前带路。
      可是就在他跨出客栈门槛之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似是有一道视线向自己射来。
      左济宣的手下意识地压在了腰侧的佩剑上,他不动声色地偏头望去,只见本应在利斯纳县郊游玩的沈明河站在阴影中,正靠在墙上抱臂对投来视线的左济宣报以一个微笑。
      左济宣先前并未见过沈明河,但当时定南侯府的暗侍带来的画卷拓本上清楚地画了他的模样,故而他不消多时便认出这名笑盈盈地望着他的中原人应就是沈明河本人。
      沈明河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威胁,可他依然含着笑,眯着那一双似是多情无比的桃花眼。他点了点自己的腰侧处,左济宣试探地比了一下,发现正巧就是自己剑柄的位置。
      宁素商昨日与他相见时便在上面挂了小配饰,绒球倒是中规中矩,可那流苏的做工和样式在斯尼尔克并不常见。左济宣忆起她同自己曾提过遇到了可疑的中原商人,便也明了对方的肢体动作意思为何。
      他冲对方点了点头,又听见前面的宁素商呼唤着自己不要掉队。左济宣将手从剑柄上拿开,快走了几步赶上了宁家兄妹的步伐。
      比起利斯纳县几人的轻快气氛,上京城中的气氛却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意味。
      代行府中,李夫人正同白竹坐在炕边,借着屋外的日光阅读着由代行府的暗侍在坝勒洽县以及利斯纳县调查所得的汇总。沈明河与宁素月一行在离开坝勒洽县后行踪变得十分清晰透明,代行府的暗侍自然也从那斯尼尔克人同小姐相似的面容中推测出了什么。
      李夫人方才已经为这条消息激动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在白竹的劝慰下平复了心绪。她抹去眼角的泪珠,先派几名暗侍前去护送宁素月及宁素商一行的安全后,又唤来一名暗侍,让他去定南侯府暂且观察一段时日,若有意外还可帮衬一二,全当是回了定南侯府包庇宁素商、寻找宁素月的人情。
      定南侯府近几日算不得好过。定南侯在年前本因着左济宣带回的中原医师的法子好受了许多,也能够出席元春宴了,让许多人包括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旧疾并未完全根除,也未曾想到它会在二月初的当口在定南侯身上再次复发。
      冉夫人此时如同先前一般担起了定南侯府的大梁,但可惜此时她的手下并没有左济宣及左淮宽两位儿子作辅,府内府外的事由便尽数压在了她的身上,倒是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府内还有左泊容及左清安二人,他们年纪尚幼,见识气度和为人处世都无法同两个哥哥相比,可左泊容依然记得胞兄在离都前的嘱托,此时也一改以往鲁莽幼稚的性子,学着左济宣的模样天天遂冉夫人处理事务,逼着自己去动脑思考这些晦涩难懂又错综复杂的事务。
      他的佩剑也时常悬在腰侧了,尽管他的身量还算不得高。冉夫人若是与其他侯府往来或是接见客人,左泊容便会一步不离地站在母亲的身后,他的手一直压在剑柄上,就像是定南侯府最年轻崭新的一把刀。
      左清安的手臂已经基本看不出什么了,但听医师的意思是依然需要修养一段时日。她自知府内现在状态不妙,便揽了照顾父亲的活,也陪着冉夫人也夜里处理文书。
      左清安自己背着冉夫人和左泊容托着受伤的手臂孤身一人告到了王上君桦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靖文侯府的作为,最后以愿意私了为要挟,换得了那封将左济宣紧急召回的诏书,这也是平远侯世子领命前去的一个原因。
      而写就这封文书的君桦本人,此时正慵懒地坐在王殿正座之上,偏头看向身侧的宁素尘。
      他听对方用没什么感情的敷衍音色向自己汇报着日格拉那边的动向,阖眼点了点头。天气虽有回暖,但他的头上依然戴着嵌了金饰的狍皮帽子,三叉狍子角随他轻微的动作在帽子上晃了晃,惹得其投下的阴影也活泼了些。
      君桦睁开眼看向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宁素尘,缓缓出言却并不是点评她方才汇报的工作:“……定南侯世子大约何事抵都啊?”
      宁素尘想着他前些日子还在同自己装傻不言平远侯府世子离都之事,现今却直接将这件事的结果摆到自己面前了。她压下心中有些烦躁的情绪,回答道:“代行府并不知晓巡边相关的具体事宜,王上。”
      君桦轻笑一声,并未把她这句客套话放在心上。他手指有规律地敲着面前的桌案,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金色的头发:“代行大人近来工作完成得很好。如若不是暂代,孤还真想同代行大人多多来往一番才是。”
      宁素尘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有所指。这位转过年来才算十五的代行府继女在心中又暗骂着君桦此言的拐弯抹角。他在提醒对方宁素商将要回到上京城的事实,而代行之位本就是宁素商的位置,届时宁素尘只能再退避至代行府后院中。
      宁素尘叹了口气。她这几个月担任代行时已经显露出了很多自己本身性格锐利暴躁的一面,此时再想变回那个不声不响安分守己的二小姐已是不可能之事。可她在君桦面前也不愿示弱,便微笑着言道家中还有母亲在等。
      殊不知在君桦眼中这已经是她的示弱了。他不再多言,挥了挥手放她回府了。而后王殿的暗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君桦的背后,沉声言着利斯纳县那边的动向。

      二月二十一日晨。
      左济宣骑在马上同上京城门口的守卫交涉着回城的安排,而在他的身后,宁素商正端坐于马上。她神色淡然,由于天气和暖并未带狍皮帽子,只是将头发用簪子在颈后一挽,像是全然不在意周围人投来的诧异目光。
      宁素商看着认得她的民众开始窃窃私语传播她回来了这个重磅的消息,唇边浅浅勾起一个笑。
      在她身后的那人却不似宁素商一般坦然地坐于马上。他披了深色的斗篷,斗篷上连着兜帽,将他的半张脸都堪堪遮住,只余散下的黑发垂落在身前。
      左济宣同城门的守卫报备完后,便带着身后这一行人进了上京城。他的暗侍于昨晚赶到了他们的队伍中,带来了定南侯旧疾复发、冉夫人在府中独木难支的消息,今日他们一行紧赶慢赶,也将将于午后时分才终于抵达至上京城中。
      这一行人才堪堪过了城门,左济宣甚至还没有从主路上往去向定南侯府中的方向,便见有王殿的殿侍来迎。
      “定南侯世子,代行府大小姐及大公子,王上有迎。”那殿侍安分地在左济宣面前垂着头,也不去偷瞄世子面上的表情,只是用掷地有声又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着王上说一不二的安排。
      左济宣也没多问,他应了一声好便劳烦来人为自己带路。
      此时的宁素尘正领了王上的命令进殿,只言是有要事与代行大人相商。她同李夫人告了离府便带着陆莲朝王殿的方向走去,就在她迈入王殿,身后的殿侍将要将门恢复到半掩的状态之时,宁素尘没来由地回望了一眼,似是见到远处有人也在朝王殿的方向而来。
      宁素尘才至王殿未过多时,便有殿侍报世子回都,一并领着代行府那位失踪的代行准备来王殿复命。她偏头看向身旁的君桦,只见对方用手轻轻撑着头,沉声道了句“知晓”。
      宁素商一进王殿正殿,便看着上首主位的君桦正端坐在上,他的身侧是自己的继妹宁素尘,看模样也是被君桦所唤进殿的。不过此时她也难有时间先细细思量这二人相异相同的想法,只是先对着王上俯身致意:“前弥今勒都和代行,奥辛斯·弥今勒,向王上致以来自风雪的祝福。”
      君桦点了点头,毫不惭愧地尽数收下她的祝福。他缓缓出言道:“宁家的前代行返都本是喜事,如前代行所见,如今的代行之位正是由代行府的二小姐暂代,也就是你的妹妹。”
      他偏转了视线,锐利的目光直直投向站在宁素商与左济宣身后,在进殿时才褪了兜帽的宁素月:“就是不知,代行府的大公子为何一直瞧着代行大人?”
      宁素尘听闻此言也朝宁素月投去了目光,她从未见过代行府中的这位失踪多时的大公子,却见得对方投向自己的视线中似有敌意一闪而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章第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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