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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星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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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礼迅速逃离了,红透了的耳根暴露了他的少年心事。
回到珐琅实验室,猛灌了一瓶水才缓过来。
此刻的他,面色看着冷静,实则内心却滚烫的快要裂开。
这种不可控的因素让他失眠了一整晚。
一晚上他反复烧制同一种星蓝色釉料,却总是差了0.3%的纯度。
脑海中的音符响起地愈发频繁。
失败一次再来一次。
这个夜晚,冰冷的珐琅师被月色融化,有了温度。
宋晚星回到了宿舍。
收起礼服,眼神里透着一丝失落。
本来还想着把第三小节完整地呈现给她听下,可惜他没来。
不管怎么样,出于礼貌,她都应该感谢一下他的指导。
拿起手机,正准备给江稚礼发消息。
被许昭突然的声音打断了“星星,你快看,论坛上有人和你告白,给你拍的照片好美。”
宋晚星兴致缺缺,淡淡哦了一声,注意力还落在手机键盘上。
最后编辑好发了过去。
Mian:【谢谢。】
消息石沉大海,那边半天没有回复。
宋晚星轻叹了口气,准备洗漱完上床睡觉了。
许昭看她并无心思,就没再和她接着说。
时间进入十一月中旬,初冬的校园,道路两旁的枫叶随风落下,铺了一地,图书馆前的红色国旗在冷风中呼呼作响,更添了几分萧瑟。
周六,宋晚星难得的早起,准备去图书馆借几本为期末作业找一下灵感。
手机没有新消息再传来。
她选了个图书馆艺术类书架靠窗的位置,对面放了一堆书,最上面是一本《哲学理论》。
她在书架面前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这本《星空摄影集》,前几次她一直来借,但是每回都被人借走了。
但是尴尬的是摆在书架最上面一层,她垫着脚伸手去够,眼看着要够到了。
眼前突然浮现一只手在她的上方,轻而易举,就替她拿到了。
宋晚星回头,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礼貌一笑“谢谢”
“不客气。”眉眼带笑。
宋晚星拿着书往座位走去,身后的人和她的方向一致。
巧的是座位就在她对面。
快到中午的时候。
许昭发消息喊她回去带饭,要饿死了。
宋晚星收拾好桌上的书,准备去食堂。
刚下到图书馆门口台阶时,身后有人叫住她。
“宋晚星。”
她回头,眼神里有诧异。
是他。好像刚刚他们并没有互通姓名。
对方也自知有点唐突“抱歉,我叫苏砚,哲学系”
言语又有点难为情“能加你个联系方式吗?”
又怕对方觉得突兀。
补充道“关于选修课期末作业想请教你。”
“选修了美术?”
那边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碍于刚刚他帮过她,宋晚星不好意思拒绝。
就同意了。
刚从美院系出来的周叙杵了杵江稚礼的肩膀。
“你看,图书馆门口那不是系花吗?”
被江稚礼白了一眼。
“sorry,是宋晚星。”
远远看去,两人侧身挨得有些近,看不出在做什么。
江稚礼下颌线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了某种酸涩的釉料。
眼神淬了冰的冷。
周叙一脸笑意“害,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阿。”
江稚礼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置顶那一列。
女生宿舍里,宋晚星喊许昭她们起来吃饭。
手机显示有两条新消息。
一条是刚刚新加的打招呼通知
一条是江稚礼回复的。
【上次答应的条件还作数吗?】
宋晚星一脸懵
【?】
江稚礼耐着性子输入
【就你在病床前说的。】
如果他需要帮忙,她随时都可以的话。
【所以,需要我帮什么忙?】
【明天非遗馆见面细谈。】
宋晚星吃饭没顾上看手机。
那边又补了一条,与上面的内容无关。
【你弹得很好。】
这是回复她昨天那条。
宋晚星嘴角上扬,被一旁的许昭捕捉到了
“笑这么开心,和谁发消息呢?”
“没谁,快吃饭。”
许昭故意打趣。
“不会是某位姓江的珐琅师吧。”
宋晚星懒得理她。
睡前,沈清澜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明天回家吃饭。
车子一路开到了北山路,白色栅栏外的藤蔓枝叶有些发枯泛黄,但院子内的花和绿植打理地很好,给萧瑟的初冬平添了几丝暖意。
进屋之后,沈清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电话,面色气急,眉头皱地很紧。
语气不悦“你那点破事最好别再传到我这儿。”
说完啪地一下就把手里的电话给挂了。
抬眸看见宋晚星,不自然地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发丝,又故作镇定地勾了勾唇角“星星回来了?”
宋晚星淡淡地嗯了声,又接着问道“你刚在和谁打电话?”
沈清澜手指顿了顿,眼眸微颤,很快恢复了平静“哦,就妈妈一个老朋友,你不认识。”
说完视线又看向别的地方,拿手机的手越攥越紧,眸色里还有一丝狠戾。
宋晚星没接着追问,眼睛扫视了一圈屋子,转了话题“外婆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有点事情出去了,晚点就回来了。”
宋晚星淡淡地嗯了声就上楼回房了。
脑海中还是忍不住浮现刚刚沈清澜的表情,右眼皮一直在跳动,感觉心里慌慌的。
外界媒体报道下的光鲜亮丽的幸福之家,其实也不过是每天不停的的冷眼相对和恶语相向。
外面的天光渐渐暗淡了些,远处天边似乎卷进了一团乌云里,仿佛是在提醒一群倦鸟们归林。
看吧,就连鸟儿也比她自由和幸福,至少还有家,有归属感。
也好过她这支离破碎的家。
宋晚星躺在床上看电影,后面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这会儿是被一阵巨大的争吵声给惊醒的,捞起枕边的手机一看,都晚上九点了。
她起身刚推开房门,就见沈清澜将一沓照片扔在桌上,眼神里都是恨意“宋明远,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让那个女人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一脸醉态的宋鸣远瘫在沙发上,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什么“芊芊。”
宋晚星快速下了楼,冲到宋明远面前,“你一天不去找女人会死吗?”
宋明远神经像是被刺激到了,从沙发上站起来,抬起手狠狠打了宋晚星一记耳光。
“畜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有什么脸。”
宋晚星的脸偏向了一边,顿时泛起了红色印子。
她回转头,唇角勾起一抹蔑笑,声音冷淡“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生我,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了是吗?”
宋明远脸气得通红,紧抿着唇,下一秒胳膊已经挥起来,巴掌就快落在宋晚星的脸上。
沈清澜连忙去拉着宋明远,示意宋晚星先离开。
大门哐的一声,震得人心里发颤。
跑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款的毛衣,夜凉的像冰水,寒风直直地往衣服里钻,宋晚星打了个冷颤,双臂瑟缩着。
手机里弹出好几条消息,甚至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是江稚礼。
【人呢?】
【到哪儿了?】
【你怎么啦?】
显示时间是几个小时之前。
一直忍着没哭的她,此刻在看到这几条消息,泪水止不住决了堤。
未接号码打进来。
电话接起
那边声音有些急躁“喂。”
宋晚星听见声音,心里更是一阵发酸,忍不住啜泣。
那边江稚礼更是语气急切了点“你在哪儿?”
宋晚星给他发去了个位置。
江稚礼搭出租赶来的时候。
她蹲坐在一花坛边,耷拉着头,看起来像个流浪的小孩子。
他越过马路车流,走到她面前曲膝半蹲下。
唇角轻启“宋晚星,你蹲在这里,像颗发霉的星星。”声音哑的不像话。
此刻他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声音低低的,标准的普通话中带着清润的音质,又带着些磁性,就像早春的溪涧滴答滴答敲打在心间。
宋晚星抬眸,视频模糊,脸颊只看得到他绷紧的下颌线。
一样地耀眼,一样地令人心悸。
是她困顿世界的一束光。
宋晚星忍不住伸手去拥抱光。
鼻尖混入雪松夹杂着实验室的釉料味。
江稚礼怔住了,浑身僵硬半秒,伸出去的右手悬空了半晌,最终在她的啜泣声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她咬住他的肩膀抑制住哭声,齿尖尝到血腥味,他痛的倒吸气反笑“比不打吗啡能忍…你继续。”
宋晚星哽咽道“江稚礼…我没人要了。”
江稚礼心抽痛,突然托起她的下巴:“还有我,我要。”
拇指轻抚摩挲了她红肿的左脸,满眼心疼“脸还疼吗?”
宋晚星吸了吸鼻子,想到刚刚的拥抱,顿时还觉得有点难为情。
“好多了。”
“下次别一个人跑出来了,如果需要倾诉,可以找我。”
宋晚星轻点了点头。
“带你去个地方。”
宋晚星好奇“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江稚礼带她去了珐琅作坊。
“教你做星空盘。”
工作台上散落着碎瓷片,金丝,还有一瓶未开封的“星晚蓝”釉料。
他强行塞给她镊子,“记住,挑最细的金丝,和你的脾气一样难搞。”
宋晚星作势要抓起手边的釉料瓶要砸,被江稚礼抓住手腕“要摔,摔这个,我新调的星晚蓝。”
折弯金丝她半天做不好,正准备放弃,江稚礼突然从她背后环住她,左手覆在她背上调整镊子角度。
他将碎金丝拼成歪扭的星星,放在她掌心“裂了才特别,像你。”
突然又恶作剧般蘸釉料点在她鼻尖。
“江稚礼,你。”
她可不服输。
宋晚星蘸起釉料本想点在他鼻尖,踮起脚重心不稳向前栽,江稚礼伸手环住她腰侧,宋晚星寻得机会,奈何他太高,还是够不着,一不小心点在了他的嘴唇。
“抱歉。”
手指尖悬在半空,瞳孔皱缩,无意识咬了咬自己下唇。
江稚礼视线不自觉定格在她的唇,喉结滚动,呼吸停止。
两人的鼻尖相距厘米,呼吸焦灼,窑炉突然“叮”地响起——
星空盘烧制完成,裂痕完美如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