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无忧》小鱼会在天上飞

5、第五章 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了

　　仙魔两界大战，双方都元气大伤，张清真人本就已是油尽灯枯，又为了救云舟而耗尽仙力，不久之后便仙逝。
　　临终遗训，云舟继任成为仙界仙尊。
　　十六岁的少年，自那次仙魔大战后便沉默寡言，一身冷漠肃穆的威严，与之前判若两人。
　　玉镜碎，玉镜的怨念随着飞散的碎片落入魔教少主的身体内，然后被不知哪里来的暖光紧紧包裹着，渐渐占领了这具身体。玉镜醒来的时候，身上还是那件残破不堪的银色长袍。他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奇迹般的痊愈，且力量充沛，修为也是极高。他匆忙跑到河边，望着河里面映出的约摸着十二三岁的俊逸面容，一时难以置信。自己就这样有了人形？他匆忙扒开自己的胸口，那赤红色的似凤尾的仙印还在自己的胸口，这就说明，这具魔族身体真的是自己的了，他催动灵力，仙印逐渐隐形，如此......一个计划在他心底慢慢成型，他微扬着嘴角，眼睛里泛着冰冷的寒意。

　　【三年后】
　　仙界弟子死伤多半，这三年间各门都广开山门招收新弟子，凡能够通过试炼者皆可拜入仙门。
　　云舟一袭飘逸白衣坐于主峰的高台之上，他抚摸着手心处的伤疤望着山脚下密密麻麻跪满了准备进行试炼的少年们，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个身着粗糙布衣的身影。
　　第一步试炼便是开明兽嗅其味道，分辨有无仙缘，九个脑袋围着一个少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嗅个遍，确认无误才进行下一步试炼。有的孩子只是看到开明兽便吓得嚎啕大哭，云舟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孩童，一拂袖便将他们送回到自己家中。
　　等嗅到了那布衣少年时，开明先是一愣，九个脑袋又仔仔细细闻了两遍，少年体内真气运行，落在胸口处的仙印，开明顿时发出了兴奋的吼叫。
　　“这个仙资不错。”众掌门纷纷交头接耳。
　　经过简单的几项试炼，只留下百余名少年，云舟接任仙尊一位三年都未曾收徒，今年他本也没有收徒的打算，直到看到那身影。
　　云舟从主峰高台之上飞落，白色衣摆轻轻飘落在那布衣少年眼前。少年缓缓抬眸，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凝视着这张精致绝伦的容颜，那眼神中蕴含的复杂令人捉摸不透。
　　云舟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淡淡开口，“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了。”
　　少年的身体微微僵硬着低垂下头，听不出情绪地喊了一声，“师父。”
　　“跟我走吧。”云舟转身，踏上青石铺就的道路朝山下走去，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云舟的寝殿还是原来自己的屋子，虽然众人对待云舟再不敢是原来的态度，全都毕恭毕敬，但云舟还是喜欢生活在这里，只有处理公事的时候才去大殿之上。
　　“我让他们加张小床在这边。”云舟指着墙边的位置，“以后你便住在这里，平日里与我一同起居。”
　　云舟回身坐在了椅子上，少年马上上前将茶斟好递到了云舟身前，云舟端起茶盏，升腾的热气熏得他眼睛湿漉漉的，他闭上眼睛轻啜了一口，温润香醇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徒儿，名韩暮。”韩暮站立在云舟身侧，垂手低头。
　　“韩暮。”云舟轻轻唤了一句，“以后我便唤你暮儿吧。”
　　“这个。”云舟从袖中取出一颗小巧的赤色琉璃珠，“你也到了十五岁的年纪了，师父先将这法器送给你。”
　　赤色琉璃珠通体火红，散发着柔和而炽烈的光芒，静静悬浮在韩暮的掌心。
　　“想当初......”云舟缓缓起身望着窗外，摸索着手心处的那条疤，喃喃道，“我也是十五岁的年纪，得了我的第一件法器......”他微眯着眼，眼底泛着温柔与思绪，“暮儿，这是你的第一件法器，定要珍惜。”
　　“谢谢师父。”韩暮点头。
　　“嗯，去吧。”云舟点点头，转头对他露出一抹笑意。
　　韩暮躬身退下。
　　“暮儿，暮儿......”云舟看着韩暮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暖起来，眼眶里却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云舟每日的生活非常规律，晨起之后修炼，吃早膳，然后去大殿之上处理公务。处理完公务用午膳，然后继续修炼，傍晚时分再去后仙山坐着看着晚霞，晚上才归来。
　　韩暮来了几日，每日除了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外，云舟不曾教他半点东西，甚至连基础的术法和功法都没有传授给他。又一次跟随他前往后仙山，云舟突然开口，“暮儿，你为何不问为师关于术法的事情呢？”
　　韩暮停住了脚步，“师父想教弟子了自然会教的。”
　　云舟笑了笑，并不解释。
　　冬辰岁冷，那成片的鸢尾花叶已枯黄，云舟弯腰收拾着枯叶，突然抬起头，“暮儿，你可见过成片的赤色鸢尾花海？”
　　“弟子，弟子不曾见过。”韩暮低着头答道。
　　“那来年春末开花了，师父带你过来看看。”
　　夕阳将两人身影拉长落在寂寥的花海之上，韩暮看着那抹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夜幕降临，皎洁月光洒落，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中，照亮了整个仙界，也将一切笼罩在朦胧的雾霭之中。云舟站在窗前，静静凝忘着远处那团朦胧的月光，目光悠远。
　　韩暮从膳房将云舟的晚膳取来，在无人的角落将一粒黑色药丸取出放在了汤盅，等其溶化才离开。
　　“师父。”韩暮推门而入，将晚膳放在桌上。
　　云舟回神，眼眸从月色之上移到了那托盘里的饭菜上。慢慢坐在凳子上，云舟夹了几口饭菜便放下了筷子，看着那汤盅眨了眨眼眸，然后捧了起来。
　　韩暮看着他捧起汤盅，不自觉地将拳头攥紧。
　　云舟轻抚着汤盅壁，目光沉了沉，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他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了嘴角，才开口吩咐道，“剩下的饭菜不吃了，拿走吧。”
　　韩暮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碟，迟疑了片刻才应声退下。
　　每天的晚膳，云舟只是将汤喝完，不曾碰一下其他食物，如此三个月。
　　云舟仍旧是每日清晨练剑，晚膳过后独自一人抚摸着掌心处的伤疤站在窗口赏月，偶尔看看那孤零零的烛火发呆。
　　今日韩暮刚关上门离开，云舟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唇角流下。他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颗黑色丹药服下，脸色却比如水月色还要苍白。一阵风吹过，云舟打了个哆嗦，他将披风拢了拢，透过窗棂看向院外的天空，喃喃道，“今年会下雪吗？”
　　从后仙山回谪仙宫，云舟特意绕路到商驿，那三界商人见是云舟亲自来取，急忙磕头问安。
　　“快起，快起。”云舟赶忙将人扶起，自从接任仙尊，三年时间，云舟再没来偷买过这人间美食了，他拿过糖葫芦，笑着递给了身后的韩暮，“给你的，天气凉了，终于有糖葫芦可以吃了。”
　　韩暮望着眼前那串裹着亮晶晶糖壳的红彤彤的糖葫芦，抿紧了薄唇接过，咬下一颗山楂，酸甜的滋味蔓延在舌尖。
　　云舟看着他咬着糖葫芦，自己也露出浅浅的梨窝，“很好吃吧。”
　　韩暮默默咀嚼着这酸甜的滋味，一言未发。
　　两人在漫天星辰下缓慢前行。
　　“我以前总觉得这仙界太过寂寞，没有什么好玩的。现在想来倒是错了，仙界很漂亮，景致也很别致。”云舟轻笑着说道，“尤其是这漫天的繁星，每当看见，心里便格外宁静舒畅。暮儿，你喜欢这星空吗？”
　　韩暮始终沉默着。
　　走了许久，云舟看了看沉默了一路的韩暮，问道，“暮儿，明天为师开始教你法术，如何？”
　　“好。”韩暮轻轻应了一声，眼眸微动。
　　“咳咳。”云舟飘逸长袖掩饰住半个脸颊，面容却越发惨白。
　　韩暮停住脚步，语气慌张，“师父……”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罢了。”云舟说着，伸出手摸了摸韩暮冰凉的头，看着他额角的黑色血丝，帮他拨弄好发丝挡住，“走吧，我们回去休息。”
　　韩暮握着手心里的糖葫芦，垂下头没有再做声。
　　端着晚膳从膳房出来，韩暮在无人的角落将怀里的白色药丸溶到了汤盅，看着面色惨白的云舟将汤全部喝完，他才安心地退了出去。
　　待韩暮走后，云舟又摸出一粒黑色丹药，吞了下去。
　　深秋雨夜，院内梧桐，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每晚用完膳后，云舟总是支开韩暮，自己一个人到静心堂独自呆上一个时辰，打扫静心堂的弟子每日清晨到堂内时总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