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无忧》小鱼会在天上飞

4、第四章 你愿意等我十年吗

　　等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深时分，云舟看到趴在自己身旁的师兄，张了张口，“师兄，你快回去歇息吧，这一年都在外面历练，肯定疲累的很。”
　　\"小舟，怎么样了？”陆微寻睁开眼，关切地询问。
　　云舟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胸前有些疼，休息一下就好。”
　　陆微寻笑了笑，“我们小舟长大了。”他帮他掖好被子，记忆随着烛火摇曳飘回五年前，“当年你刚来师门，到这里就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烧得神识不清，就窝在我的怀里一个劲儿地喊冷，喊师兄抱抱。如今......”陆微寻看着烛火暗影里那人的轮廓，将他把湿漉漉的发丝从耳畔拨开，“长大了就不会撒娇了。”
　　师兄是这里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人，回忆似乎也带着温暖，云舟不由笑了笑。
　　陆微寻也跟着笑了笑，看他虚弱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他，“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木门咔哒一声刚被轻轻扣上，桌上玉镜的声音就传来了，话语里带着担忧与责备，“云舟！你干嘛封印我灵力！要不我能弄死他们！”
　　“不可太过显眼。”云舟淡淡地开口，“容易遭人嫉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那你平日里也没低调到哪里去吧，哪次比武不是争风出头的？”玉镜不满地嘟囔道。
　　“我？我不一样，我不争风出头，我师父的脸面往哪里放？再说我得赢得奖励啊，全靠那些奖励买些吃食呢！”云舟缓缓闭上眼睛，伤口的疼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你记得你在这里要保护好自己，莫出头。”
　　“我就算让那破剑戳一下又没事，你挡在我身前干嘛！”玉镜气愤地道，“还是你觉得我就这么弱啊，需要你保护我！”
　　“若你是平常法器，戳一下就戳一下。”云舟轻咳一声，嗓子有些哑，“可你会说话，我怕戳你一下，你疼了怎么办？”云舟咳嗽声愈来愈大。
　　玉镜心中一颤，忙道：“别说了别说了，赶紧躺好休息。”
　　云舟嗓子干得发烫，他挣扎着想起身去倒杯水喝，谁成想，他脚尖刚落地，胸口剧痛就袭来，整个人再次倒了下去。
　　被放在桌上的玉镜在桌面轻轻抖动着，茶壶就在自己眼前，任凭它用尽全身力气，却连帮他倒杯水的办法都没有。
　　云舟躺在地上重重地喘息半晌，才慢慢起身踉跄着坐到桌边，伸手拿起茶壶，咕噜咕噜地灌下一壶水，喉咙终于舒服了许多。
　　“有点疼，你陪陪我。”云舟放下茶壶将玉镜又揣进寝衣里面，慢慢回到了床榻上。
　　窗外万籁俱寂，鼻息间血腥味和草药味弥漫，玉镜听着他缓慢的心跳，静静地守了他整夜。

　　只是，从那之后的几日，玉镜再也没开过口。又修养了几日，云舟能下床自由走动了便又开始了修炼。
　　今天是鸢尾花开花的日子，云舟抚摸着柜中藏起来的那袭红衣，犹豫了半晌还没有拿出，他换上一袭白衣来到了后仙山。初夏间山林飞从云折柳，细碎翩翩飘然而过，云舟一袭白衫飘逸出尘站在赤红色花海中，宛若神祗降世。
　　突然间，云舟只觉得身子如同被暴风卷起，这多彩的天地瞬间被黑暗吞噬。
　　待云舟睁开迷蒙的双眼，入目之处皆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努力地抬高手臂，试图驱逐周围浓稠的黑雾，奈何黑雾越聚越密集，竟将他整个笼罩起来，紧接着自己落入一个怀抱里，那怀抱温暖温润，好熟悉的感觉。
　　“云舟。”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抱着你，你还疼吗？”
　　“是你？无忧？”云舟有些惊喜地唤出它的名字，那人的身躯颤了颤，声音更加温柔了，“是我，是我。”
　　“你怎么会？”云舟仰起头想看清他的面容，却只有混沌一片。
　　“我用这几日攒的灵力，将你带入到了镜中。”那人又将他搂入怀中，带着按捺不住的喜悦，轻声道，“若我愿意为你幻化成人形，你愿意等我十年吗？”
　　云舟愣了愣，马上将他推开，拒绝地干脆，“我不愿，你别再动这个心思了。”
　　那人的眼眸一黯，随即苦涩一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奢求了。”
　　云舟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不安涌上心间，“我乃仙界仙尊弟子，是何等身份，你只是一件法器，我的法器而已，你不要妄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了。”
　　那人闻言，沉默了半晌，忽然轻笑一声，云舟只觉得那阵风又卷着自己而来，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赤色鸢尾的海洋之中。
　　他伸手摸向怀中那玉镜，只觉得寒凉入骨，眼前这一片赤色鸢尾霎时也失去了颜色。
　　藏书阁内烛火摇曳，云舟独自在阁内翻阅着相关典籍，法器幻化成人，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书中也没有记载。
　　这世间只有一种秘术可将金银石玉器琉璃注灵从而幻化成人形，可这千万年以来，恐怕只有自己知晓的这一例，是成功的。而且这秘术及其残忍，幻化者十年间，从啼哭婴孩开始，就要承受蚀筋断骨千次，那痛楚令人发指，还要承受经脉碎裂千次，每次都比千刀万剐还要残酷，最后再用毒药浸骨髓八十一天，每时每刻承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能撑下来才算幻化成形。可即使如此，幻化的人寿命只有二十年，无论怎么样修炼都只有二十年而已。
　　夜色如水，带着丝丝凉意，云舟将所有典籍都放归原位，沉甸甸的心事让往日欢快脚步都像带着枷锁般沉重，他眺望向仙塔方向，却见灵山那边正闪着不寻常的光芒。紧接着，天际忽然传来开明兽九首同嚎的警示声，仙界有入侵者！
　　云舟立刻从藏书阁飞离，一路疾驰着回到房间拿起玉镜，与众弟子齐齐集合在大殿之上。
　　仙界的天空，即使是夜晚，也多是星空璀璨，皎洁明亮。此刻却变得灰蒙蒙一片，天际的乌云压抑着整个仙界，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一场浩劫般。
　　仙界仙尊张清真人御剑而归，率领众人与魔界入侵者大战，魔族数量众多，实力极强，张清真人虽有灵宝加持，却还是寡不敌众，节节败退，仙界弟子死伤惨重，张清真人已然是强弩之末，眼见支撑不了多久，云舟带着众弟子冲了上去。玉镜与之配合默契，又将局势扭转大半，魔军节节败退。
　　就在此时，魔界少主蒙面而来，小小少年身穿银色长袍，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挺霸气，他手执一把银色长枪，枪尖直指着仙界众弟子。
　　银色长枪破天而下，张清真人趁机催动法器，直袭魔界少主，却不料，那少年反应奇快，只见他身形迅速闪开，长枪直刺向张清真人的胸膛。
　　云舟飞身而至，挡在张清真人面前时，那长枪又转头破天而下，带着毁灭性的杀伐之力直击仙界弟子。云舟咬着银牙看着手中的玉镜，心念一动，一层淡金色的结界在众弟子之前出现，将众人护在其中。
　　铛！银枪打在金色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玉镜霎时被撞出无数裂纹，那结界也在瞬间被冲散，云舟看着玉镜上的裂纹，心底传来玉镜痛苦地哀嚎声，“云舟！你就如此待我！舍了我，护你的这些同门？”
　　云舟未理他，颤抖着嘴唇念出法术，那玉镜伴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苦苦挣扎未果，最终碎成了无数碎片伴着八道幽光插进了魔界少主的身体。
　　飞散而出的一片碎玉划破云舟手心，云舟咬着牙将碎玉握在手心里，一滴滴鲜红的血珠从掌心沁出。他的脸色苍白透明，泪眼朦胧地望着那少主跌落的悬崖深渊，身体一歪栽倒在地。
　　“舟儿。”张清真人将仙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感知他十仙尾只剩下了两尾，责备道，“你为何要自损仙尾做这糊涂事啊！”
　　云舟躺在血流成河的地上艰难喘息着，目光落在三界之间那座仙塔上，语气哀伤，“徒儿不孝，心中竟有了惦念之人。师父，您交予弟子的嘱托，我定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