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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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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军官示意士兵停手,走上前打量萨然,毫不掩饰怀疑的语气质问她:“求雨?就你?你会是大巫?”
萨然压住心中的慌乱,故作镇定地点头。
“你是哪个部落的大巫?”
“牧鹿部的。”萨然实话实说,因为除此之外她并不了解其他任何部落。
“牧鹿部?离这里远得不着边,你怎么会在这儿?”北荒军官觉得荒谬,冷笑着瞥了萨然一眼,对她的话愈发地不信。
萨然态度诚恳地答道:“宫承义你认识吧?他去找塔力吉,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我,听说我求雨厉害,就把我带来这里了。”
她这话说得除了求雨,其他几乎都是真的,那北荒军官闻言,沉吟片刻,拎起萨然进了大帐。
帐内几个北荒将领正在议事,为首的一人四十多岁,颇为凶悍,一边眯眼打量着萨然,一边听那军官讲关于萨然的来龙去脉,末了他点头对那军官道:“宫琼那个老叛徒,确实说过,他儿子去北荒王族那边联络,想东西两边一起发兵,夹攻中原。”
“可是大老远的,带个大巫回来干嘛?求雨?咱们西边的诸部也不缺大巫啊。”北荒军官还是有些不太确信。
那凶悍的首领走到萨然身前,低头凑近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瞧她:“牧鹿部?辛艾,你可听说过北荒王族和牧鹿部之间有不同寻常的秘密联结?”
军官辛艾摇头:“昆都,你的意思是,他带回来这个大巫不是为了求雨,其实是为了探听王族的秘密?”
首领昆都点头,随即盯住萨然:“传说只有大汗和牧鹿部大巫知道这个秘密,你若是牧鹿部大巫,那你告诉我,是什么秘密?”
萨然向后缩了缩脖子,拉开和昆都之间的距离,默了片刻,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秘密。”
辛艾嗤笑:“我看她就是撒谎,她才不是什么牧鹿部的大巫。”
昆都摆手,示意辛艾稍安勿躁,转而继续盯着萨然:“你说你是大巫,会求雨,那就求一场雨吧。”
萨然想那瓷瓶里的水珠,推断应该很快会下雨,但也并不确信,只不过是为了保命,死马当作活马医,咬牙一口应下:“没问题。”
第二日一大早,昆都让人腾出一间大帐,摆好祭品,又给萨然换上了大巫的服饰,请她祈雨。
萨然早起的时候,看过那小瓷瓶,里面的水珠比昨夜更细密,她猜是雨水将至的兆头,所以虽然天空依旧碧空万里,但她进了祈雨的神帐,却神色镇定,好似胸有成竹一般。
“求雨是要和山神通话,需要些时间,你们都去帐外做自己的事吧,不用专门等了。”萨然向帐内的昆都和辛艾等一行人施礼,而后便示意众人出帐。
辛艾掀帘欲出时,又折返回来,向萨然追问:“你求得这场雨,要什么时候能下?”
萨然心里打鼓,嘴上却假装笃定:“今日必下!”
辛艾冷哼:“好!你到底有没有本事,是不是大巫,看来今日就能揭晓了。”说完,转身掀帘出帐。
帐内就剩了萨然一人,因牧鹿部一直以来都没有大巫,所以她其实并不知道大巫该如何祈雨,也懒得搞那些故弄玄虚的动静,只大剌剌地席地而坐,随手拿起颗供桌上的果子啃了起来。
果子啃到一半,她心中仍是忐忑,有些不安地又掏出了小瓷瓶,掀盖查看,内壁上的水珠肉眼可见地愈发密集。
她盖上瓷瓶,心下稍安,才注意到大巫的服饰艳丽浮夸,大枝的翎羽做成的帽子和裙摆,支楞八翘的,穿戴并不舒服。萨然顺手将帽子摘下,扔到供桌上,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一手托腮,一手握着果子,百无聊赖地等着变天下雨。
过于清闲,就容易犯困,何况昨夜她被拐着奔逃了大半宿,也没怎么睡。坐了没一会儿,眼皮就沉得如有千斤似的,控制不住地合下来,她顺势低头,竟是心大地睡了过去。
“轰隆隆”一声巨雷将萨然惊醒,她喜出望外地睁眼,迷迷糊糊地想起身去帐外看雨,却被眼前贴着她眼睫瞅她的一双眼睛吓得后退,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供桌腿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她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脑勺,看清了那凑近瞧自己的人,是一直怀疑她的辛艾。
辛艾蹙眉,嘲讽道:“原来大巫就是这么祈雨的?”
“我是和山神求完了雨,没事儿了,才睡一会儿的。你听那雷声,雨马上就要下了,我可是说到做到。”萨然不在意辛艾的嘲讽,故作镇定地辩驳道。
辛艾眯眼,神色冷峻:“哪里有雷声?你莫不是做梦还没醒吧!下雨?你看看外面的天,晴得能晒掉一层人皮,怎会快要下雨?”
萨然心惊,难道小瓷瓶里的水珠和下雨之间的联结,是自己猜错了?她忙推开挡在身前的辛艾,起身掀帘,抬头望天。
早上还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此时却是彤云密布,乌云压顶。萨然当即释然,得意地回头,扬着下巴,指着黑梭梭的天空回怼辛艾:“你莫不是眼瞎了?哪来的太阳晒掉一层皮?事实摆在眼前,你装瞎嘴硬不承认,也没用!”
辛艾看着她,倏尔嘴角上扬,笑了起来:“我看你倒不是有本事,而是有点儿运气罢了。”他嘴上虽是依旧质疑萨然,但语气却和缓下来,带着几分戏谑的随意。
萨然意识到,辛艾其实已经相信她了,只是故意在逗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也向着辛艾浅淡一笑。
辛艾愣了一瞬,半晌才轻咳一声,语气郑重地开口:“昆都请大巫到帐内一同用餐,请大巫随我来。”
萨然被辛艾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不太适应,一边干笑着点头应下,一边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翎羽帽子,胡乱地扣在头上。
二人刚进了昆都的大帐,大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点连绵不绝地砸在帐顶的毡布上,噼啪声不绝于耳,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气势如虹地奏出了自然的乐曲。
昆都笑着向萨然招手,让她坐到自己下首的第一张桌。辛艾则自觉地在挨着萨然的另一张桌坐定。
帐中燃着篝火,火上架着一只肥美的全羊,眼瞅着就要烤熟了,油花滋滋地冒着,香酥的气味在帐内飘荡。
昆都笑着夸赞萨然,恭维她求雨的本事,比西边诸部的其他大巫还要厉害,只半天的功夫,大雨如约而下,牧鹿部的大巫果然非比寻常。
萨然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下,心中只惦记着火上的烤肉,眼神直勾勾地瞧着那烤羊,毫不掩饰地咽着口水。
昆都大笑,让辛艾割一条羊腿给萨然,说是犒劳祈雨辛苦的大巫。
外焦里嫩的羊腿刚摆到萨然的桌上,那边却有士兵掀帘入内禀报,营外有自称大泽的提督求见。
昆都点头,坐在上首不动,只是挥手让手下将人带进帐内。
半晌后,帐帘掀开,士兵引着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大泽武官入内。
萨然羊腿啃得正酣,掀眸瞥了一眼来人,羊腿差点儿失手掉落。那两个大泽武官竟是何若风与何平。
他二人入得帐内,一眼就看到了萨然,但二人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恍若并不认识她,而是转眼都望向上首的昆都,何若风更是热络地率先开口:“昆都,好久不见,你怎的瘦了许多?”
昆都诧异,依旧坐在上首不动,低头随意地扫了自己两眼,又抬头瞧着何若风,亦是语气亲厚地回道:“哪里,倒是何提督瘦的更明显,想来连连高升,也是更加操劳。”
何若风笑着点头:“我这都是为了皇上办事,半点儿也不敢出错。哪像昆都你啊,都是自己的买卖,想怎么办都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昆都大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看上去是我说得算,但那么多兄弟,吃不饱的话,谁说话都是屁,想走可没人听!”
何若风笑着转了话题:“这西地向来干旱,我这一来就带着一场大雨。你们素来信奉天神,看来天神也是乐意让我来见你。”
昆都挑眉,指着萨然,向何若风摆手:“这场雨可是大巫求来的,何提督不过是恰好沾光而已。”
何若风顺着昆都手指的方向,诧异地看向萨然:“哦?难道大巫知道我要来,故意为我求了这场雨?早不下晚不下,我一到营前,倾盆而下,将在下浇得透透的。”
萨然见他进帐子之后不但对她视而不见,还拿腔作势的,当即懒得理他,自顾啃着羊腿。
昆都见萨然无动于衷,用部落语问她是否懂中原话。
萨然想,若说不懂,难免不慎露馅,故而诚实点头,用部落语回昆都,听得懂,只是看这人讨厌,不愿理会。
昆都大笑,看向萨然的眸光和煦了几分,转头让何若风在萨然对面的长桌落座,吩咐辛艾割羊腿呈给何若风。
何若风看了眼面前的烤肉,勾唇一笑,转头瞅了眼身后的何平。何平随即意会,轻声疾步出了帐子,片刻后,抱着一坛美酒回来。
“这么香的烤肉,不配上好酒,就太可惜了。昆都,尝尝我这酒,配不配得上这肉?”何若风抬手让何平给帐内的众人斟酒。
萨然好久不曾饮酒,闻到酒香食指大动,当即一饮而尽。她意犹未尽地放下酒杯,见何若风和昆都还在举杯寒暄,便指着自己的空酒杯,笑着向何平招手,示意他给自己倒酒。
何平转头看向何若风,见他状似无意地瞥了萨然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瞬,随即展颜与昆都对饮。再给众人斟酒时,何平只给萨然倒了半杯。
萨然不悦,伸手将酒坛子抱住,显出一丝娇憨的微醺之态,脸颊微红,口齿亦不大清晰:“太小气了,放下!我自己倒。”
何平使力,想将酒坛子从萨然怀中拽出来,却因她抱得太紧,反将她拖出了桌案。他为难地抬头看向何若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还没待何若风开口,昆都却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诧异问道:“何提督,你莫不是和大巫相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