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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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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若风来之前不知道萨然在此,更不知道她如何混成了大巫,此时不敢轻易说破两人的关系,怕和萨然说得不同,只是面色恭敬地笑望着她,含混地否认:“我倒是希望可以和大巫相熟。”
萨然从昨夜宫迎带来的那几个笨蛋口中得知,这昆都实际是宫家叛军的盟友。叛军昨日进攻平城,被萧如笙安排在城外的伏兵和城内守军前后夹攻,阵型大乱,大败而退。而退败的原因中,还有一点,就是昆都并没有按约定带兵前去支援。
现在看来,昆都压根儿昨天就没打算出战,他早早地找了个水草丰茂的地方,养精蓄锐,坐山观虎斗。甚至还摇摆不定,联络着敌方的将领,贪婪地斡旋着,想从双方的对战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萨然思忖,若昆都之后与宫承义继续通消息,难免会识破她的身份,所以此处不宜久留。既然昆都对何若风很客气,应该不会为难他,若自己能跟着何若风一起离开,自是最好不过了。
但她从何若风入帐后对自己的态度,以及他此时的话语,推断他似乎并不想与她相认,可萨然却不想放过和他一起离开的机会,故而实话实说道:“见过。”
昆都颇有兴致地向萨然追问:“哦,你们竟然见过?”
何若风本想装作与萨然并不相识,却听她说见过,便挑眉斜睨着她,看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萨然对昆都点头,直言道:“我见过他,而且一见就很喜欢他,我已经帮你求过雨了,就不在你这里待太久了,我想和他一起走。”
她说的是部落语,何若风听不太懂,见她说完昆都笑得愈发意味深长,便不禁蹙眉凝神打量她,似在无声地质问。
昆都用部落语笑着打趣萨然:“可你刚刚不还说讨厌他,不愿理他吗?”
萨然只望着昆都,与他一问一答,并不去瞧何若风的脸色,此时听了昆都的话,低头故作扭捏害羞的模样,却不再答话。
何若风从萨然的神态中猜出了几分,心中哭笑不得,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凝神看着昆都,瞧他作何打算。
昆都笑吟吟地看着何若风,但开口却依然说的是部落语,话是对萨然说的:“中原男人哪有我们北荒男人好,大巫还是和我回北荒,我给你找更好的。要不你看看辛艾,他不比这个何若风更壮硕勇猛?”
萨然听出了昆都的意思,不想轻易放自己离开,她顺着昆都的目光转头去瞧辛艾,见他闻言意外地愣了一瞬,随即不屑地瞥了萨然一眼,言外之意是看不上她。
如此甚好,萨然感激地向他莞尔一笑,转头对昆都道:“北荒男人是好,可是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这个中原男人没什么好,可我却看上了。你若舍不得我,等我和这个中原男人好上了,和他一起去北荒找你?”
昆都被萨然的直率逗得开怀大笑,指着萨然,把她的话一字一句地翻译给何若风听。
何若风此行的目的是劝昆都撤军,却被萨然搅成了相亲大会。而昆都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何若风,等他表态。
“能被大巫看上,是在下的荣幸。看来在下注定和北荒牵扯颇深,也希望昆都能像大巫一般中意我,信任我。”何若风故作谦逊地开口,将话题扯了回来。
昆都闻言,只是笑着向何若风举杯,却不回话。酒过三巡,昆都推说自己有些醉了,让辛艾扶着自己离开,帐中便只剩了萨然、何若风与何平三人。
何平知趣地掀帘出帐,守在帐口。
何若风起身走到萨然的桌前,隔着桌子席地而坐,与萨然面对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小心地展开,推到萨然眼下,问可是她写的?
萨然已现醉态,眼神涣散,看着对面的何若风是三个重叠的人影,她一把抓起信纸,因看不清,也不认识上面的字,便随手贴到鼻尖闻了闻,又笑着将攥皱了的信纸拍回桌面,也不管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更不知是否是自己写的,只是憨憨地点头。
“我原本不信是你写的,但听了刚才昆都转述你说的话,才发现与这信里写得一样。你是不是已经都想起来了,是不是比之前还要喜欢我?”何若风脸上漾起几分得意的神色,伸手将萨然的手握在掌心,眼中光华流转,将她看进眼底。
萨然看何若风的人影在眼前倏尔从三个变成了无数个,她虽能听到他说话,却似乎脑袋不转,一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朝他呵呵地笑了几声,忽然闭目,脸朝下向桌面拍去。
何若风伸手托住萨然的脸,没让她拍在桌面上。
头顶帐子的毡布上,雨声渐渐淅沥,一场大雨即将收尾。
何若风俯身将萨然抱起,大巫的羽帽滑落,她一头乌顺的长发如瀑泻下,显得整个人如同神女一般纯粹美好。何若风晃神,仿佛回到了春日的林间,他举着弓箭向对面的山坡瞄准,山坡上一只白鹿昂首挺拔,鹿背上的神女,依稀就是他怀中的这张面孔。
雨住了,戈壁远山前悬起一道绚烂的彩虹,原本干旱的戈壁荒滩,此时湿漉漉地透着一丝清新的凉爽。
萨然酒醒之后,捂着仿佛要裂开的脑袋缓了好半天,才起身拿过水壶,一口气将壶里的水喝干,头痛似乎也随之缓解了些,这才有精力看了眼帐内,是之前求雨的神帐。
她踉跄着掀开帐帘,营中的士兵见她皆是恭敬地行礼,喊她大巫,向她问候。
萨然初时还受宠若惊地一一回礼,可后来实在回应不过来,就只能淡笑着点头潦草应付。
一匹骏马疾驰入营,从萨然身畔掠过,差点儿没将她刮倒。萨然腾起几分薄怒,侧目去瞧骑马人,是辛艾。
辛艾身上的怒气比萨然更甚,他横眉倒竖,翻身下马,气势汹汹地掀帘进了主帐。
萨然倒不在意自己被无视,只是好奇那辛艾为何出去一趟,竟如此生气,赶紧疾走了几步,紧随其后,也进了主帐。
“就两个人而已,怕什么?不但让他们啥事儿没有的走了,还让我送,太窝囊了!”辛艾进了主帐,大着嗓门向昆都抱怨。
萨然闻言,一颗心猛然下坠,倍感失落。原来何若风走了,自己白演了那出深情好戏,还是没能跟着他一起走。她不禁懊悔,真不该嘴馋喝醉了,若清醒着,一定可以有办法,黏着他离开这里。
昆都等辛艾发泄完不满,才上前,意外地和善,拍着辛艾的肩头:“我知道你不怕他,但打仗又不是只有你和他打,而是将对将,兵对兵的厮杀。”
“这次南下,所过之地,大泽的士兵软弱不堪,我们如入无人之境,几日便打到了平城,兵对兵,我们更胜一筹!”辛艾倨傲地抬起下巴。
“你见过的大泽士兵是不堪一击,但并不是所有的大泽士兵都如此,大泽有一支劲旅,至今从无败绩。”昆都眯眼瞧着辛艾,沉声道。
“哦?那这支劲旅莫不是运气好,一直都没碰上过我北荒骑兵!”辛艾依旧看不起大泽的军队。
昆都黯然摇头:“他们大多时候就是和北荒骑兵交锋,只是打的是东边的诸部,你未曾碰上他们而已。”
“你说得是宁城铁骑?哼,东边诸部跟着王族一道,只顾享乐,早磨没了我北荒男儿的血性,他们打不过,不代表我们也打不过。”辛艾仍然不服。
昆都掀眸打量辛艾,倏尔展颜,笑着向辛艾点头:“你是我部最勇猛的勇士,有这股血性,很好,很好!”
“但我们此次出征的目的,莫要忘了,不是争强斗狠,不过是趁着宫家起兵之际,南下来探探路,抢些好处。现在该拿的拿了,那何若风还送了额外的好处,倒也不必非与人为敌,送上门的肥肉却偏偏不要。”昆都话锋一转,耐心地向辛艾分析利弊。
辛艾大惊,紧张地望着昆都,情急之下,有些口无遮拦:“昆都,你莫不是真想就此退兵?什么好处、肥肉,我看你还是怕了那姓何的,不敢和那个什么宁城铁骑交战!”
昆都依旧和善,并未因辛艾的话不悦,转头向帐帘旁的萨然招手,示意她过来。他天生一副凶相,此时摆出宽容大度的样子,看在萨然的眼中,却是带着阵阵阴恻恻的凉风。
“退不退兵,是件大事,我也不能独断专行。请大巫帮我们问问天神的旨意吧。”昆都郑重地向萨然道。
萨然为难,她连求雨都是骗的,根本不知道如何向天神请旨,当即拒绝:“我们牧鹿部信奉的是山神,我知道你们北荒生活在草原上,信的是天神。不一样,我只懂如何与山神沟通,没联系过天神。”
辛艾亦是冷哼:“我看她也没这个能耐!”
昆都极有耐心,向萨然劝道:“大巫都是通灵的,你能和山神沟通,就一样可以和天神沟通。”
萨然眼见昆都的眸光中转瞬即逝地闪过一丝不耐,她当即住口,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