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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作为镇守一方的总兵官,日常本该围绕本地军机防务即可,但赴粤地为官的保祝哥就像总不放心傅清似的,时常写家书如落雪片一般,问他练兵可有勤奋,问他学业可有精进,问他人际可有拓开,想是被那怀着孕肚的人时常的夸口给弄得也飘飘然了,傅清甚至写信反问保祝哥,

      你这么爱操心你怎么不问问我子嗣情况可有进展?

      结果保祝哥倒是实在,回信说,谁不知道你就快有儿子了?听说傅文帮你把儿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就等着出生了。

      此为前情,

      所以当卿卿生出个女儿的时候,傅清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高大人派人送了贺礼,抱歉得同他说,河堤事大,恐不能来亲自道贺,主抓盐政的三保大人倒是说能来,只是听说最近他得罪了个盐贩子,眼下府上收了带血指的恐吓信,说是还得另外需要傅清派人维持一下近期他的人身安全,故而瞧着卿卿那少言寡语,不愿见人的样子,傅清便把一早定好的满月酒给免了,索性大家都安全又方便,

      守门的卫官吃多了卿夫人送的包子,眼下倒是很不满意,跟相熟的小婢女响铃儿嘀咕,

      “哎你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自从那位三七丫头高升成了大小姐院中的姨娘,便被派来伺候卿夫人,三个月里也没听到对方跟她说上四句话,尤其眼看着这总兵府里是管家嬷嬷在作大,自知自己这地位也堪忧,心里头也就对那软弱的主子老大不满意,于是直言不讳道,

      “还能什么意思啊?生儿子才给摆酒,生闺女就不摆了呗,”

      卫官年纪还小,愕然得楞了一下,末了就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掏出个素钗子塞在了响铃儿手里,惹得响铃儿不住地拒绝,

      “干嘛呀干嘛呀?双喜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这破银簪子人家夫人才看不上,巴巴地送上去打脸吗?再者说,现在生了个闺女,没人有心思庆贺,你到底听懂了没啊?”

      卫官很倔,“不是给她的,是给你的,”

      双喜从没跟人说过卿夫人从前那活泼的模样,特别像他死去的亲姐姐,只是他姐姐是难产死的,所以卿夫人别说生了个闺女,就是生了个怪物,他都替她开心,只要她能活下来,他就觉得这事儿挺好,

      他红着脸抓了抓头,跟响铃儿说,

      “你待她好点儿,别总不耐烦,求你了。”

      响铃儿也是没法子,拿着银簪子,心想她本来就是买来的低贱丫头,伺候谁不是伺候,眼下是冷灶,说不定哪日就热了,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还用你说!”

      后来这俩人一路护卫卿夫人回京城,且听说是被安排要住进皇后娘娘宫中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模样,

      双喜还哆嗦着问响铃儿,

      “我可是我们家九代单传啊。”

      响铃儿对着神武门的牌楼表示看不懂,但能猜得到,于是睁眼瞎得吓人,

      “别撒谎,好好说话儿。”

      双喜还是哆嗦,

      “好吧,三代,应该是三代。”

      响铃儿指了指专门来接双喜的侍卫,笑他竟然还真存了能住进宫去的念头,末了倒是被双喜忧愁得顺着眼神看了看那始终如游魂一般的人儿,

      响铃儿觉得这皇室的格格看来还没衰到根儿上,预感到还有救,于是笑着应承下来,

      “放心吧,我能看好夫人!~”

      她也是这么跟大人保证的,临离开总兵府的时候。

      管家嬷嬷为卿卿整理行装,竟像是真心为她好的样子,絮絮叨叨了许久,末了才问,

      “真的不带小格格?”

      她摇摇头,说这孩子爱哭,且是哭起来没完没了,平时也是笼络不住的,还是交到嬷嬷手里比较放心,嬷嬷能察觉出她生了女儿后彻底没了心气儿,于是多少有些可怜她,

      “二爷就是这样的,心里头总是装着外间的大事,要不就是他家里人的事,不光是对你,就是从前对如意,也是这样的。”

      她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就是直勾勾地盯着某处发呆,问便只是答,

      “我若不说身体不济就没法回京城,我只是想看看我弟弟到底如何了。”

      嬷嬷好似没法子了,最后实在不成了才低声说出了口来,

      “这算什么烂借口?你可知晴晴当年,长到了五六岁还没名字?那时任谁不背后嘀咕一句二爷可能心中不满意,实则呢,竟是叫他给忘了,这满月酒不办就不办吧,你就别生气了,两位大人那都是宫中妃位贵人的亲长,皇上最讨厌结党营私,人家也都是找借口不来而已,非得交际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二爷可能也是怕日后她们在宫里有个行差踏错,皇后娘娘还得顾着这份人情,没法公正处事。”

      卿卿很是惊愕得品起了这番话,末了好半天才想起个中关节似的点点头,

      “哦,是这样啊,那我知道了,”

      她其实很感谢嬷嬷事无巨细得帮她照顾孩子,只是现下像是已经失了个中兴趣似的说着,

      “我没有生气,”

      卿卿甚至笑笑,有点羞涩亦有点自嘲,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嬷嬷一边给晴晴送信,说着这边的小夫人已经全无斗志,让姑娘开心,一边却又实在瞧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来气,最后到底还是说了一句,

      “你若是实在气不过你就闹一通,这非得回京是干嘛呀?抛下孩子也不管了?你没看这满院子丫头各个心怀鬼胎的?”

      卿卿只知道大家从前就都不大恭敬她,四嫂教她的那些持家良方,软硬兼施大法,总是叫她做得半生不熟,后来随着这眼前的嬷嬷的到来,她的那点小手段便更无用武之地了,眼下瞧着她懵懂的样子,嬷嬷故意念叨,

      “你之前怀着身孕,没法照顾二爷,现在能照顾了,又非要走,任谁不得蠢蠢欲动啊?”

      卿卿像是听不懂似的,

      “他很需要人照顾吗?”

      嬷嬷终于忍不住了,怪她愚笨,且是一孕傻三年,

      “男人有几个没有花花肠子?之前是以为你终于怀了男胎,给你面子,他还能不给人近身的机会,现在?你非得走,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挖坑吗?”

      言语之中的意思卿卿终于听清楚了,她点点头,

      “我知道了。”

      要说这管家嬷嬷年纪也大了,惯是会揣测人心,做事周到的,可她始终看不懂这个说是身份尊贵的皇家格格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尤其是这没头没脑得一句知道了,到底是知道个什么,

      结果当夜那二人就打这闺女降生以来,终于第一次正面冲突了起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所谓的还是没儿子的二哥,单方面发起了脾气,

      他实在没想到对方生产完不声不响了一个多月,说不想照顾孩子他准了,说想回京城他也准了,最后竟然又张罗说要给他纳个妾,眼下像是受够了似的,他无名火冒的飞起,

      “你这些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的小手段,在我看来真的很可笑,”像是唯恐对方的面容太过于平静不够解恨似的,“别说什么嬷嬷告诉你的这个那个,你这迂回婉转把人捎带上告黑状的本事就是这样而已?我告诉你,她现在对你贴心待你好,不过是因为你生了个女儿,你要是连这个都看不透,你可真是白活了!”

      “我是生了个女儿,”她像是想为自己挽回似的,讪讪地笑着,“可如意姐姐,也是生了个女儿啊。”

      二哥那日在烛火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似乎终于唤醒了她,

      “你跟如意怎么一样?到底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你可以跟她比?”

      二哥指了指那些姹紫嫣红的衣衫,形状各异的配饰,在烛火下,配合着他此刻的表情,竟显得是那么刺眼,

      “你想改变什么?有些东西在神而不在形,就算她什么都没留下,”

      他抚着自己的心口,明明白白得告诉她,

      “可她一直在这里,我会爱她一世,谢她一世,也念她一世,就是日后死了,我也是要去陪她的,”

      卿卿恍然大悟般,似是终于搞清楚了一件大事的样子,

      如意才是二哥的妻,所以二哥是不会纳妾的,那是他对他妻子的承诺,

      而她,不过是个意外,是他们家传宗接代的工具,为了让工具更好的完成任务,所以可以适当地给点甜头,但那并不代表着什么,不特别,更不特殊,就算给你起个名字,也不代表什么,

      “你为什么就是非要把事情清清楚楚摆到台面上来呢?”

      二哥这样困惑得问着她,搞得她竟也觉得困惑了起来,末了她还是乖巧得笑了笑,先低头承认,

      “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她甚至仰起脸,讨好二哥似的笑着承诺,

      “下一次,我一定,一定生个儿子给你。”

      二哥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就把事情给聊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这个哪里有什么一定,我是说,是说”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只是畏畏缩缩得往他怀里扑,他就像接住了一个受惊的孩子似的,心想她似乎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是的,无论出了什么事,她这个人总是没什么脾气的,也并不需要怎么哄,有时候像是气鼓鼓的样子,但其实只要招招手便足够把她拉到怀里任他揉捏了,

      他拥着她,嗅着熟悉的法香,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两句皇后娘娘脾气大,回京以后莫要惹她不高兴。

      卿卿点头,故意顽皮得笑,

      好,我就是装病讨点赏,给咱们找个台阶下,顺道再看看永珊,马上就回来。

      永珊从小就听话,听卿卿的话,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也被姐姐游说得想过要去做大将军,还曾被他额娘嘲笑,说指不定哪天叫卿卿给他卖了,还要数钱给人家,好去买卿卿爱吃的糖人儿。

      他当年把额娘给他留的小金库一股脑全塞进卿卿的嫁妆单子里,

      “好不容易姐姐点头要嫁这个人,那咱们便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得出嫁!”

      那天卿卿突然从天津跑回家,端着过得幸福且美满的那张笑脸,骗过了全家所有人,甚至还骗他们说,

      “二哥那长女再也不敢跟我叫板了,连她身边的嬷嬷都得受我使唤,而且我这个女儿生的可漂亮了,二哥好喜欢的!全家都高兴!”

      七叔七婶原本是听说她产后病了,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跑回家,且是如此容光焕发,情绪激昂的模样,毕竟为了三七的事儿,永珊已经寻死觅活几轮,可眼下等一家人真的见了面,永珊却连半句埋怨都不说了,他只笑着告诉她,

      “只要你高兴就好,姐。”

      因为景山上的风太冷了,姐姐一个人走在最前头的背影,曾深深戳中了永珊年幼的心,哪怕我心爱的人,被你献祭了似的,永远离开了我,但只要你过得好,那就行了。

      七叔七婶叮嘱卿卿,皇上待咱家不错,进宫在皇后娘娘处休养,切勿闯祸,定要谦卑。

      前途,要时刻想着弟弟妹妹们的前途,好好努力,

      卿卿使劲儿点头,甚至是不害臊得保证,说二哥很宠爱她,日后定会一举得男,到时咱们全家人还得更被看得起呢。

      如果只能做个工具,她也想做个有用的工具。

      所以卿卿这次掷给傅谦这个御前侍卫的玉瓷娃娃,其实是从家里拿来的,是小时候搬到大佛寺的新家后,永珊用零花钱买了补给她的,

      她奔波了许久的路,见识了很多的人,像是终于能找到个失魂落魄,痛哭流涕的机会似的,在这紫禁城的红墙之下,倒是合理合法得做了一回病人,响铃儿根本就没明白这卿夫人到底是怎么突然就发了狂,呜咽着根本连不通的句子,偏好似那御前侍卫是能听懂的,他抓住了她,攥着她被瓷片割得鲜血直流的手掌,明明不太大的伤口,却造势成了很巨大的案发现场,

      待傅恒赶来,都满脸目瞪口呆,低声嘀咕,

      “我可得把我儿子藏好,这是干嘛呀这。”

      “下这台阶儿挺费血啊,”

      “总得自己下吧,难不成擎等着每个人都来笑话一遍?”

      “呵,不过说不定你下回真的就能生个儿子了呢。”

      “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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