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神》洛哥儿

13、第七章

　　石门打开，屋外的月光渗进这地牢，惨白得宛如死人嘴脸。晃动的烛火映在血迹斑斑的墙上，随处可见的铁链，锁着活人，锁着白骨，锁死了自由，锁死了希望。
　　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解下铁链的那一刻，就是自己上路的那一刻。
　　官靴踏在石砖地上，每一步都听得让人心惊胆战，牢笼里的囚犯蜷缩在角落，偶尔几个还有力气，还能再冲来人喊上一声‘冤枉啊……’
　　脚步声停在最深处的那间牢房，刚施完刑的狱卒带着一身的汗出来，抬头便对上了来人。
　　“林……林大人……”
　　“他松口了吗？”
　　“唉，这家伙实在嘴硬得很，我各种刑具都用了个遍，可他……可他就是不肯妥协啊……”狱卒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那人一眼。
　　“把门打开。”
　　刚刚在牢房外还看不真切，现在进了里面，这才看清那被铁链吊起来的人如今有多狼狈。
　　新伤夹杂着旧伤交错着刻在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他扎起的头发散落下来，发尖一滴一滴的，正在向下滴着血珠。
　　“林捕快……”
　　若非这沙哑的声音里还透着几分熟悉，她真要怀疑，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会变成眼前这副宛若尸体的模样。
　　他们……怎么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你是要亲自动手了吗……”
　　那人低着头，被高高吊起的手臂上有一道深至入骨的伤口，那伤痕一直蔓延着，连带着背后都透露出一点异色。
　　那是……
　　她绕到背后，青青紫紫的痕迹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几处伤口高高地肿起，看起来像是旧伤，只是没有好好处理又经过这几日来的拷打，伤口崩裂，渗出的血与新伤混在一起，凝成了一处一处深色的血块。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那日爬上山崖后自己衣襟上沾染的血迹。
　　还有那人异常惨白的脸色……
　　“林捕快？”
　　眼前忽的模糊起来。
　　“你就不能服个软吗？只要离开了这里，只要还有命在，你去哪都可以接着当你的山大王！”
　　“我不能……”
　　他喘了口气。
　　“我行即我道，所有的百姓都在等着我，我不会低头，我也不能低头。”
　　“你……”
　　那人抬起了头，满是血污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在发光。
　　“林捕快……”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已经恢复了男装的自己。
　　“小岚姑娘……”
　　他似乎无所谓的笑笑。
　　“欺君之罪不是小事，答应我，做完这次，就离开这里吧。”
　　“你怎么知道……”她惊恐地转身，一瞬间，无数的念头涌上了脑海。
　　惨白的脸色，衣襟上的血迹，崖底的叹息，被处理的伤口……抚在胸口的手沿着绷带慢慢向上。
　　若身上的伤真是他替自己处理的，那这烙在后肩上的印记……
　　“你有没有……”
　　“我知道。”
　　抚在肩膀上的手僵在了原处，透过层层布料，掩盖在手掌下的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官印。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防着我，不把村子迁移出去……”
　　泪水开始模糊双眼。
　　“你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啊……”
　　你知不知道，这样坚定又愚蠢的行为，使一直在处处设计的我，显得无比卑鄙狡诈。
　　“林捕快。”牢房的门已经打开，可她还是停下了脚步，可她还是转过身来。
　　“能再为我吹一支曲子吗……”
　　“楚云溪！”
　　那人紧攥着铁链的样子让她不忍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难过，她怕自己会后悔，她怕往后的每个日夜里，这都将成为她辗转反侧的噩梦孽缘。
　　“今晚，我会让他们放你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来为你送断头饭。”
　　牢门再一次关闭，那日她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纵身离去，如今他在这里，看着她转身离去，却再无半分留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