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你们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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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样，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很高兴你们愿意帮我们。”
“这就见外了，我倒是要先感谢你们终于不藏着掖着了。”
“看来说话带刺真是一种天赋，虽然我猜你这句话应该没多少扎人的意思，但听着怎么就是这么不对劲呢。”凌槿菡面无表情地戳了下唐晓翼的额头，“事先说好，有消息我们当然会互通，调查也随意，前提是自己要全身而退。”
第二日一早，凌槿菡便第一时间抓着唐晓翼，把昨晚的讨论结果说明清楚，后者一副了然的神情，看起来没多惊讶，似乎笃定他们一定会同意。
他伸手摸了摸被凌槿菡戳过的额头：“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关于那些人的信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透露？”
“别急，等回家后，到时候有更多时间可以详细聊。”
唐晓翼无言地耸耸肩，没多说什么，看着应该是答应了，实际上，就算他现在握着凌槿菡的肩膀不停摇晃，也很难再抖出点什么消息。
“你们昨晚又熬夜了？”
“什么？”
他的话题跳跃太快，凌槿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见他隔空点了点哈欠连天，有些无精打采的贺之遥，这才露出些担忧的表情。
“昨晚我们是聚在一起讨论了下你提出的建议，但时间也没过零点，春梅从早上一起来就没什么精神。”
一开始，凌槿菡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但检查下来发现体温正常，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连贺之遥自己都觉得很蹊跷。
她说自己昨晚似乎要和凌槿菡说些什么，但太困就直接睡了，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直接将昨晚要说的话全忘了。
“好吧，或许就是昨天玩的太累了。”唐晓翼双手按住凌槿菡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朝前推着走，还亲昵地捏了捏，“走了走了，再不走他们一会儿又要跑过来问我们为什么落后了。”
他已经看到几个孩子朝后面几次飞来疑惑，且欲言又止的眼神，或许他们还觉得自己隐藏的非常好。
被别人打扰的感觉可不好受，倒霉的是，他似乎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了，这点实在令人费解。
凌槿菡似乎从喉间挤出了几声气音，但唐晓翼没听清，她也没有解释清楚的打算，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便跟上了大部队。
刚走近些，就听见婷婷在关心贺之遥怎么一直在打哈欠。
“你们……昨晚应该没熬夜吧？”卫荣轩的眼神显得有些怀疑。
贺之遥的哈欠卡在喉咙里，语塞几秒，才朝他投去一个不满的眼神，写满了其对他们不信任的失望。
“当然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今早起来脑袋晕的不行，跟被人打了一样，但我头又不疼……”贺之遥百思不得其解，“真是奇了怪了，我也没感冒啊。”
贺之遥的直觉告诉她，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理智和现实为她所呈现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有些头晕的早晨。
这种寻不着，想不起的困惑酝酿的越久，就越发的心里烦躁，偏偏自己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卫荣轩安抚似地拍了拍贺之遥的头：“我这不是看你们几个——哦三个，槿菡和诺娅看起来休息的还行——所以你们三个昨晚是去偷牛了吗？”
“……师父，你现在说话可真艺术。”
是了，除了贺之遥，另外两位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尤其是言昭，本来皮肤就白，黑眼圈就显得更为明显了。
卫荣轩今早看到他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小伙子昨晚出去偷牛被牛踹中了眼睛。
“哎……我有点担心今天拍照出来的效果了。”飞飞双手按了按太阳穴，夕燕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大不了后期修一下。”
【凌槿菡：你们还好吗？要休息下吗？酒店的床果然还是不如家里的睡着舒服。
贺之遥：害！没事儿，吹吹风自己就好了。
言昭：有点奇怪啊……以前我们在外面住酒店，也没这样过啊？
楚晴空：你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我昨晚好像想到了什么，一件挺重要的事，本来想和你们唠唠的，结果太困就直接睡着了。
贺之遥：你也是这样！
凌槿菡：难道说？
言昭：看来我们三个都有这种情况。
楚晴空：乖乖，这可不得了，要是单独一个人这样，还能解释只是白天玩太嗨累的，但几个人都这样可就不——不对啊，那槿菡为什么没这样？】
楚晴空问出了几人的疑惑，凌槿菡敛眉想了想，问道——
【凌槿菡：你们还能想起昨晚睡着前，有想过什么吗？
楚晴空：啊？我们不是刚想说些什么就直接睡了吗？
凌槿菡：不是，你往前推，在这之前，你们在想些什么？
楚晴空：这个……嘶——我好像……在想以前家乡的街道？我居然有点想不起那条街叫什么了，明明我还这么年轻！
贺之遥：坏了，我怎么也想不起那条街叫什么了……不对扯远了——咳咳！我昨晚在想海，咱们之后不是要去看海吗？我就在想，这个世界的海可比我们那边的海要干净多了，然后……我又想了些什么来着？不记得了，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言昭：我在回想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的种种，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没和你们说，怕你们觉得奇怪，其实……我觉得咱们对那些融合生物的接受速度，有点……太顺畅了？就好像我们以前就见过类似可怕的东西一样。】
随着言昭话音落地，几人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窒息感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正在试探着摩挲他们的心脏。
几人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们也早就发现了这处不对劲的地方，但看朋友们都接受良好，也只当是一下子见到太刺激的东西，大脑和身体短时间内没缓过来。
而随着时间流逝，就算再不接受这些事物，也该逐渐习惯见到它们了，以至于到了后面，也没人提起这一点。
好半晌，直到一行人停下来等绿灯，贺之遥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贺之遥：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前很可能就见过这些人造的生物？？？这不大可能吧？！
楚晴空：我滴妈……这对吗？难道我们陷入了什么轮回？这也不太可能啊！这这这——超模了！
凌槿菡：冷静，轮回什么的有点太超过了，可能性不大，目前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的记忆有问题。
言昭：等等等等——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见过相似的生物，而我们又恰好记忆出了岔子，这样或许是能解释一下……那么问题又来了，我们以前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生物呢？】
这是最不可能的事！
明明此刻阳光正好，连骨骼缝隙都烘烤的暖和，但繁星还是无端感觉到一阵粘稠的寒意，紧扒着后脑与背颈，心脏的震动不住地传至全身。
恰好此时绿灯亮了，人群机械地向前涌动着，众人被包裹在其中，缓慢而木讷地向前走着，刺眼的阳光落在身上，只余下强烈的寒意。
【贺之遥：我……我好像想起来了，昨晚，我是想说——】
“哒——”
最后一个人的脚步从斑马线上撤离时，贺之遥深吸一口气，像是借此抚平躁动不安的心绪，努力给自己一点开口的力量。
【贺之遥：或许，我是说或许——我们原本的世界，其实并不简单？
言昭：啊……你和我想的一样，但具体是怎么个不简单，我目前没什么头绪。
楚晴空：各位，其实我还有个更大胆，或者说可怕的猜想。
贺之遥：哎？
楚晴空：是我从以前就偶尔会产生的一种感觉，但我一直都觉得是错觉，可现在我大概不能再这么认为了。
楚晴空：大家，或许现在……】
【正有人在看着我们？】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四人猛然抬起头，视线穿过高耸的大厦，细碎的叶隙，直直看向了——
天空。
也就是这一刻，他们才恍惚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联想。
这天空干净的，就像是一块染色的屏幕。
周遭的声音已经彻底听不清了，无论是行人的说笑声，还是踢踏不断的脚步声，全都化作模糊的嗡鸣，明明是很热闹的环境，几人却觉得，他们像是被塞入了一个透明的厚茧中。
【贺之遥：……不会吧？
言昭：你的意思是——
凌槿菡：我们也是谁人笔下的角色。】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眼前颜色鲜亮的世界便被一层无边的黑暗覆盖，这不是什么寻常的夜色，而是一种能渗透瞳孔的粘稠墨色。
奇怪的是，明明周围尽是乌漆麻黑，没有哪怕一丝光亮，但几人却并不觉得暗沉，实际上，他们仍能看清对方。
“我靠……这……”楚晴空忍不住瞪大眼睛，“白日见鬼！”
凌槿菡：“……我想这应该和灵异没什么关系，虽然眼下这一切确实有些——惊人？”
“这已经不是惊人，是吓人了吧！”贺之遥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抱住脑袋，有些纳闷地哀嚎起来，“所以我们真的活在书里？我们真的只是纸片人？？？有人看的见我们吗？”
……看得见吗？
言昭垂眸轻轻摩挲着下巴，随后抬起头，——尽管以他们的视角来看，那里只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但他还是将手搁在胸口，礼貌地点了下头。
“你们好。”
他朝着虚空的尽头打了声招呼。
楚晴空：“哎？”
凌槿菡也露出一个微笑：“确实该好好打声招呼了，毕竟，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恐怕之后我们也很难再经历一回了。”
说罢，她也抬头朝上空轻轻挥了挥手。
“你们好。”
另外二人也逐渐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地打了声招呼——
“嗯……这时候应该说什么比较好——好吧，还是‘你们好’比较合适。”
“嘿嘿，我也觉得！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话能比‘你们好’这三个字更适合了——或许‘嗨’也可以？”
这是一片无尽的虚空，身处此地，就好像身处一个漆黑的盒子里，连声音都无法回响，仿佛这里连声音都能消化。
几人也不确定，这几声打招呼，究竟能不能传达到那边的世界去。
既然现在横竖出不去，大伙目前也不打算着急往前走，楚晴空干脆盘腿一坐，用手撑住脸，连声叹气起来。
“哎——我以为当知道自己只是个纸片人时，心情应该会经历三百六十度的惊人变化，结果居然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我倒是有点起伏，但也只是一开始，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波澜了。”贺之遥在他旁边坐下，“怎么说呢，比起惊恐与震惊，现在更多的，应该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感？”
这么看来，之前总觉得奇怪的地方，好像就能说的通了。在九宫镇遇到的那个研究员，说他们是呆板的言语生物，生在福中不知福，当时他们还想不通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看来，站在他的角度，是觉得他们也是这本书里的一员，并且从未察觉到这一点，还能悠然地抱着“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这一念头，快活地生活，所以才说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呵，真是好赖话都被他们说完了。一边觉得自己是纸片人感到很痛苦，想成为“真实”的人；一边又鄙夷那些没有发现这一点的普通人，真是双标到极致了。
很符合他们对这群人的固有印象。
言昭也紧跟着席地而坐，双手撑地向后仰了仰，他很想抬头喘口气，但入目便是一片漆黑，还不如不看。
“怎么都坐下了？”
虽然这么说，但凌槿菡也跟着坐了下来，四个人围成一个圈，在这片无声的黑暗中，只有彼此才能看的清楚。
“看来我们暂时是出不去了，真奇怪，按照一般套路，这时候应该有谁出来，给我们解释一下现状才是。”凌槿菡开玩笑似地说道，努力想让气氛活跃一些。
闻言，贺之遥扬扬唇角：“就是那种负责揭秘的角色吧？以前看作品时还没感觉，偶尔还会吐槽，他们怎么把一切都说的那么清楚？现在看来，其实不只是在和我们解释，也是在告诉其他观众，这一切的缘由吧？”
说到这里，她上扬的唇角忽然僵住了，表情转瞬变为惊恐。
“等等！”她大喊一声，吓了其他人一跳，贺之遥一个鲤鱼打挺蹦起身，再次抱住了脑袋，“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我们也是一些观众眼里的角色，那岂不是我们之前很多糗事都被看的一清二楚吗？！”
楚晴空：“？？？！！！”
他当场表演了一个川剧变脸，五官之灵活，肤色之多变，像是被针戳到屁股一样，也噌的一下跳了起来。
“什么？！”他惊恐地大喊，“那我们之前口嗨的那么多话，岂不是都被听见了？”
言昭：“嗯——你们是指以前骑猪双双翻车的事？”
“不要再提醒一遍了啊！！！”
“可恶，那我们之前互扒黑历史算什么？”贺之遥悲愤地一拍大腿，“算我们能扒吗？”
楚晴空呻/吟出声，凌槿菡仿佛能听见他不停扣血的声音：“这下好了，丢脸丢大发了。”
以为是互相伤害，结果是互相给对方打弱点标记，甚好。
两人落魄地就地而躺，双手相叠在胸口，看起来走的十分安详，言昭有些无奈地用脚碰了碰他们的鞋子。
“快起来啦，你们现在都不顾及下自己的基本形象了吗？”
“呵呵……基本形象，我们的形象恐怕早在一开始就全丢完了。”贺之遥虚弱地说，楚晴空的语气也显得沉重，“现在的我们，恐怕和谐星没什么区别了。”
“我其实还有点好奇，我们在他们眼中，会是怎样一个形象。”
凌槿菡不确定这段故事具体是从哪里开始讲述的，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十几年的过往，有些绝望地发现，他们正经的时刻似乎真的不多。
坏了，这下是真走上搞笑路线了，不是这对吗？
她不确定这段故事里有多少提到他们的地方，又是以怎样的视角呈现的，都具体呈现了哪些角落，又或者说，和哪些人的互动交流难道也……
凌槿菡猛地想到了什么，神色罕见地露出了点局促，决定立刻住脑。
越是安静沉闷的环境，越是该有点声音，贺之遥稍微抬起点头，问道：“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吗？我是说，知道自己是纸片人这件事。”
“春梅，你是担心我们曾经经历的一切，包括我们之间的牵绊，和所有朋友的关系——乃至我们自己本身，都是假的吗？”
凌槿菡敏锐地察觉到贺之遥话语深处的情绪，听闻此话，躺着的两人也慢慢坐了起来。
“我不知道……”贺之遥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或许在其他人眼中，我们只是书里的角色，一切都是编纂好的，但……”
……
“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觉得我们是假的，这个世界是假的，就像我们能来到这个世界一样，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她不自觉抱紧了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最终也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出了点问题。
气氛似乎陷入了一点低迷。
楚晴空挠了挠头，原先有些乱的头发现在更乱了，最终，他用力拍了下脑袋，夸张地哎了一声。
“我也不觉得咱们是假的，说老实话，发现自己是纸片人的那一刻是有那么点震惊，但可能是我心大吧，我居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他说：“我不是很懂空间上，或者哲学相关的大道理，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经历了这一切，那我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彼此的牵绊，认识的人们就不是假的。”
“就像，我也相信，无比喜爱向往的那个世界，那些角色，也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们能看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们知晓那个世界，却触碰不到。”言昭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我这样想很幼稚，甚至是傻，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无药可救地相信这一切是存在的。”
听着伙伴们的发言，凌槿菡扬了扬眉，语气似乎都明快了不少。
“看来我们想的都一样，我不觉得我们是假的，或许在别人眼中是，但在我们这里不是，我永远相信那些引起共鸣与喜悦的故事。”
我们不是童话，也不是幻影，我们活在彼此的谈笑间，活在相触的掌心里，活在共同呼吸的每一天中——这才是毋容置疑的真实。
提到“真实”，这是一个很能深挖的话题，它可以提供不少创作的素材，思考的方向，但也确实容易让人陷入虚无的迷宫。
换个角度看，也许“真实”不在于被如何定义，而在于如何感受。譬如雨水落在胳膊上的凉意，或纸张翻滚时的沙沙声——它们或许无法被完全证实，却也无法被彻底否定。
我们、他们，都活在无数个这样的瞬间里，而它们组成了我们确信存在的全部理由。
谁都可能成为他人笔下的一段故事，每个生命也都是他人故事里的过客，每段故事又都在他人的生命中留下过印记。仔细一想，还挺有诗意。
也许当最后一个读者合上书页，熄灭屏幕，当故事随着一句又一句不同的话语结束时，我们——他们，依然会在某个时空继续存在着。
“因为被认真爱过的人，永远不会真正地死去。”凌槿菡轻声说道。
几人停顿几秒，接着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的手，他们现在很清楚地理解了一件事——即使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他们依然选择相信彼此的存在，相信此刻掌心传来的温度。
丢脸就丢脸吧，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大伙都习惯他们这样了。
想通这一切后，几人的心态明显好了一个度，也一扫原先茫然局促的心情，准备去寻找回去的方法。
就在他们刚刚起身的刹那，一道熟悉的声音荡过黑暗，像水面泛起的波澜一样，稳当当地停在几人的耳畔。
“看起来，你们已经想通这一切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0章 你们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