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依》乌山云语

4、奇遇少年

　　柳青巷到了衙门，便差人去找君行殊。

　　第一次见到君行殊，似乎是在六个月前白鹭街的赌场门口。

　　当时君行殊输得全身只剩一身里衣，被赌场的人扔出来之后非常不爽，于是就地拾了一根柳条，把赌场里的打手一个不落地收拾了一顿。

　　白鹭街是青河州里的富人区，那里一年四季都开着纷繁幽香的花，处处雕梁画栋，美如仙境。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寻常穷苦百姓根本不允许踏足。

　　所以白鹭赌坊也绝对不是好欺负的角色，据说赌场里的打手都是花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而且那天少说有也有二十来个人，可君行殊却一个人轻轻松松将他们揍得鼻青脸肿，在场所有人全部目瞪口呆。

　　柳青巷本来很少去白鹭街，只不过那天他奉胡大人之命去拜访青河州首富卓盛，回去的时候路过赌坊门前，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正好君行殊发泄完毕，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人。

　　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君行殊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指戳戳柳青巷的肩膀，很有礼貌地道：“兄台，咱们商量个事。”

　　柳青巷不解地看他。

　　君行殊眨眨眼继续道：“能不能借一下你身上的衣服？”

　　柳青巷略略思考了一下，就点点头，顺从地脱了身上的差服递给他。

　　“多谢啊。”君行殊喜滋滋地套上差服，扬长而去。

　　一个月后，君行殊出现在柳青巷的住处，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差服还给了他，还说柳青巷对他有救命之恩，坚持要答谢。被柳青巷婉拒之后，他消失了一个月。

　　又一个月之后，他再度出现，又是只穿一身里衣，很不好意思地告诉柳青巷说他又输光了，衣裳能不能再借他穿一次，而且，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顺便替他找个工作，他准备要改邪归正了！

　　如此这般……柳青巷就把他举荐给胡大人，然后似乎理所当然地被胡大人重用了。

　　后来，当柳青巷问他第二次来找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在路上找人借件衣服穿上。

　　“呃，我找了好些人，但他们都不愿意。”君行殊回忆说，“我也不是强盗嘛，肯定不会跟他们抢啊，只是顺脚教育他们要学好人做好事。”

　　“顺……脚？教育？”

　　“恩，他们都很有悟性，后来都说要把自己的衣裳借给我，但是脏了的衣服我才不要！”

　　“……”柳青巷又复沉默。

　　自此之后，君行殊便隔三差五就去找他蹭吃蹭喝，柳青巷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多出一个武艺高强又如此“正义”的朋友，怎么说都不算坏事。

　　**

　　君行殊来的时候，柳青巷手上的事已经大致处理妥当。

　　他搁下毛笔，伸展一下有点发酸的胳膊，一抬头，便见到有个身穿藏青色差服、腰挂长剑的俊俏少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这个少年就是君行殊，他的身后跟着先前柳青巷派出去的衙差小七。

　　柳青巷一见小七鼻青脸肿的模样，就猜到君行殊先前肯定又在跟人斗蛐蛐，这是最近青河州里最流行的玩法，自然少不了爱玩爱赌的君行殊凑热闹。而且君行殊有个坏习惯，如果有人在他兴起的时候打断他，就是阎王老子也逃不掉被他一顿暴捶。

　　好在他平常对身边的人都很大方而且讲义气，所以就算有人不幸被揍，事后照样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

　　“听说先生的亲事取消了？”君行殊大步走过来，双手顺势撑在柳青巷身前的案桌上，眉飞色舞的俊脸映进他的瞳孔，“那我们去德轩楼庆祝一下吧！”

　　明显是轻快而又欢喜的声音，让他身后的小七忍不住抽搐起嘴角，心说又这不是什么好事，还庆祝呢！虽然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柳师爷的亲事泡汤，就算装不出悲伤的样子，好歹你也别当人家的面踩人家的痛脚哇！偏偏你还踩得这么兴奋——你这叫人柳师爷情何以堪？

　　小七本以为柳青巷会不高兴，却见他只是有些无力地用手指捏捏眉心，然后神色如常地挥挥手：“下次再说吧，今天我头疼。”

　　连下次都安排好了，师爷不愧是师爷，淡定的程度哪是我等小小跑腿及得上的？！小七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中越发佩服起柳青巷来。

　　“怎么会头疼？”君行殊皱眉，又连忙关切地伸出双手，用手指按压柳青巷脑袋两侧的太阳穴，语气温和，“这样先生有没有好一点？”

　　“呃，好一点了……”柳青巷说。

　　“那先生坐好，我帮你再揉揉。”君行殊喜滋滋地绕过案桌，站在柳青巷身后继续刚才的动作。

　　小七识相地安静退到一旁，见怪不怪。对待救命恩人，任何人都会心存感激的吧，所以君行殊对柳师爷亲厚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先生，以后晚上要是我住的客栈关门了，还是可以去你那里睡吧？”君行殊笑。

　　“恩，可以。”

　　“先生，以后还是会给我做饭吧？”咧嘴笑。

　　“恩，可以。”

　　“先生，以后我要是洗澡还是你给我搓背，是吧？”眯眼笑。

　　“恩，可以。”

　　“先生，你不成亲多好啊，女人最麻烦了，你说是吧？”坏笑加期待鱼儿上钩中。

　　“大概……”可惜柳青巷是条不太听话的鱼，“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成亲还是必要的。”

　　“哼哼！”失望的某人重重地哼了两声，用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对了，”一直闭目享受的柳青巷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露出里面晶莹温润的玉饰，“我喊你过来，是想将你的玉饰归还。”

　　“我戴在身上碍手碍脚的，还不能弄丢，也不能当了换银子花……”君行殊显然不怎么待见它，郁闷地撇撇嘴，“还是先生帮我保管吧。”

　　“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摔坏了怎么办？”柳青巷不置可否地轻挑眉头，“刚才差一点就坏了。”

　　“先生这么细心，不会的。”君行殊嬉皮笑脸地讨好。

　　“但总会有意外……”柳青巷突然叹气，就好像他遇见君行殊，就是绝对的意外。

　　“意外？”君行殊还在歪头思考，一旁的小七突然记起了什么，凑过来告知，“老大，我先前去找你的时候，听人说柳师爷被人拦在大街上打了！”

　　“谁？！”眼还未眨，君行殊人便越过案桌，一下子站定在小七身前。幽灵般的身手惊得小七一屁股坐在地上，却又立刻被他抓住衣领一把提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先生是我的人，谁敢动他就是跟我君行殊过不去！”他一手拖着惊魂未定的小七，雷厉风行地径直往外冲，脚下步子飞快，“走，找他算账去！”

　　声音还弥留在耳际，人却早已不见踪影。柳青巷对着空空的门口愣了愣，而后挑起嘴角一时轻笑，一时摇头。

　　片刻后门外又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有府中的下人急急走进来：“柳师爷，胡大人让你快到他的书房去，说是有急事要商议。”

　　“恩，我这就去。”

　　柳青巷应声而起，将手中的玉饰包好收回怀中。

　　既然他说让他保管就保管好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不过，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戴它在身上招摇过市的好，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也和他一样，识破这玉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