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蠢贼》氵艹

11、日记

　　“我常常会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十几年、几十年坚持的写日记，而坚持写日记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为了纪念纪念即将消失的一天，还是为了在未来的某天用以缅怀消逝的曾经，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写日记的目的，或许是见别人写也就写了。”
　　“今天打电话问妈妈的身体状况，妈妈用很安抚的话说她很好，让我不必挂念，还说今天比昨天还多吃了半碗饭呢，并说每天都要出门锻炼身体，而且亲邻都会时常的来家里慰问。其实，隔着电话，我能听出妈妈的身体并不是她说的那么好，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故意把声音装作很有力和轻松，我完全可以听出虚弱来。我很担心妈妈，想回去看看，但花姐不同意我回去，并说我上周得罪了客人，要惩罚我，另外还说已是月底，正是冲业绩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请假的。为此，我痛苦了很长时间，夜里无法入眠。”
　　“今天又接了几个客人，日记写得晚了些，本不想再写，可是看了看被自己洗出血的皮肤，还是决定写下来的。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但每当想起爱我的爸妈，似乎又有了答案。但每次躺在肮脏的床上，做着肮脏的交易，我的世界却又是一片黑暗。每次下班，我都会洗无数遍身体，有时甚至用钢丝球来搓揉皮肤。那时我是绝望的，也是清醒的。
　　为了妈妈的身体健康，我愿意忍受所有的不堪与肮脏，等她的身体好些，或者存够了能医治她的钱，我就会立刻离开这肮脏的人间地狱。
　　我会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和妈妈幸福生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没有认识自己的人，也没有任何的喧嚣。最好是房前有个清澈的池塘，我会种一池莲花。”
　　“今天下午去平民一条街想买些东西寄往家里，又碰到了那个上次碰到的君子部的同事。这次他是远远的跟着我，我没有理会他，当作不知道他在跟着我。我知道他没有恶意，或许是单纯的想和我交朋友，但我这种人又配有朋友吗？！我不喜欢他，无关他的长相和其他，只因他是至上的员工，和我一样，应该是这个社会的渣滓。我也不讨厌他，虽然看他獐头鼠目的，但比我接触过的绝大多数男人要强上千倍万倍。因为有些方面，他最起码是真诚的，或许这种真诚只是单纯的胆小怕事。但是，比 许多光天化日里西装革履背地里却禽兽不如的男人要“可爱”的多。”
　　“今天下雨了，或许要到了一场雨一场的季节。走在街边，我看到了雨打落叶飘下，我感觉每片落叶都有故事，故事或许要从春天讲起，很难想象抽出枝条的愿望，也难看出每根枝条的“妊娠”反应，迎接着风雨、沐浴着阳光，每个嫩芽孕育的生命，似是急着想要出世又羞于出世，黄绿色的苞尖尖的角，一夜的风雨中，苞中钻出嫩绿的身体，像是俏皮的小精灵，一身雨水迎接朝霞，仰看湛蓝的天空，数一片片白色的云，和着暖风慢慢长大，夏日的阳光热雨也大、风也大，清晰的脉络支撑起不大的身体，沙沙沙沙，在说话，说天地，说风雨，说飞鸟，说小草，耗尽生命，只为求一个结果，回归生于斯长于生于斯长于的树根，愿化作粪，感恩母体的付出，枯黄了身体无怨，生命的短暂也无怨，载一股秋风飘然而下，舞最后一段旅程，终结这一世的性命。”
　　……
　　……
　　以上是青莲的日记，写在她那本泛黄的笔记本上。
　　她已忘记什么时候开始写第一篇日记，大抵应是很多年前的童年。那时她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那时爸爸还活着，妈妈身体健康。
　　她只记得那时的日记是轻松欢乐的，虽然记录着点点滴滴诸如“今天爸爸带我和妈妈去了动物园，”“今天舞蹈老师又夸奖了我天赋好，”之类的小事情。
　　可是如今，青莲每次再写日记心中都有种滴血的感觉。因为她不愿回忆这一天的事情，每一次回忆，都像是拿把锋利无比的刀子在心上狠狠的割上一刀，鲜血淋漓。
　　“今天赚了一百多块钱，是进公司以来我自己一个人赚的钱，没有告诉表哥，算是我自己的私房钱。晚饭我自己吃的，让饭店老板多加了个鸡腿，赚了钱就该对自己好一点。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写日记，因为总感觉写着没什么意思。表哥说我闲的蛋疼，有写日记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挣钱，还说完猪鼻子插大葱装文化人。我知道我没什么文化，那又怎么了，没文化就不能写日记了吗？没本事挣大钱就不活了吗？”
　　“我已经后悔来这个狗屁公司了，表哥说挣不了钱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完全同意。虽然我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好歹我也算是努力的工作了吧！想想以前，哪有像现在这样每天早起晚归的。但是就算是以前在家懒懒散散的种地，一年的收入平均下来也比现在多啊！
　　没来这个公司的时候，他白大胜吹牛这公司多好多好，包括他自己挣了多少钱。来了这段时间才知道，全身他妈的放狗屁。我没见他挣什么钱了，要不然房东老女人不会每次见到他都阴阳怪气的。而且住的也不怎么样啊，两个大男人挤在应该是十几平米的房子里。平常见他吃饭也是抠抠嗖嗖的，一点不像他说的有钱的样子。”
　　“今天和白大胜又吵了一架，这算是第三次吵架了吧！每到周末或者月末他就抽疯，莫名其妙的骂我废物，骂我拖累他。挣不了钱能全怨我吗，他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和他大吵一架之后我去了平民一条街，远远的跟在青莲的身后。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我，我不敢离她太近，我怕她不开心。我不知道对她是什么感觉，说不上来。但是远远的看到她脖子上和胳膊上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我不知道心里边为啥会难受。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受伤，我真的想把让她受伤的人暴打一顿，但是我不敢面对她问她是谁伤害了她。
　　我跟了她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她买了应该是营养品之类的东西，应该是送人吧，因为最后她去了快递门店。
　　在她寄完快递我想上前去要她的联系方式，但是我又不敢，真的怕她生气。回到家里，我特别感觉自己没出息，我决定下次再见到她一定要下她的联系方式。”
　　“今天下午，我在东城区街上溜达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上次公司月会上台领奖的王博和王丽，我记得应该是这两个名字。他们俩在街上走的挺着急，像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但是像他们这种能挣钱的能人又能碰到什么麻烦呢？但是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两个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男人好像在跟着他们，我不确定是不是在跟踪他们，因为给我的感觉像是，就像电视剧里面特务跟踪革命党一样。”
　　……
　　……
　　以上是时大毛这几天的日记。在老家种田的时候，时大毛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因为在家里可打发时间的“活动”太多了。比如，找几个上年纪的村里人打打扑克，用时大毛的话“打扑克有意思，小打怡情，大打养家”；比如钓鱼，他喜欢到村头的小河边钓鱼，虽然鱼很小，钓到过最大的不过是五厘米左右，而且数量很少。
　　来到城里，除了工作，时大毛实在找不到打发时间的方式。房间里没有电视机，城里的棋牌室“玩的太大”，酒吧、KTV啥的他去不起，也不愿去，感觉不是他的“世界”。
　　于是，写日记成了时大毛最佳的打发时间的方法。只需要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而且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骂谁就骂谁”！
　　青莲也好，时大毛也罢，不过是新东市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两个。新东市很拥挤，太多人有秘密。有些人会把秘密放心底，有些人则把秘密写日记。或许每个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都有对人难以启齿的一面，不愿对人讲，因为即便讲了又能得到什么呢？是无关痛痒的安慰，还是一吐为快后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