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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番外(三) ...

  •   “唐大人,接旨吧。”

      唐闻道接过了圣旨,心里叹了口气,四年没有回京了——

      皇帝老了,压不住那些朝臣了,这才想起来定州还有一个栋梁之材,急急忙忙下了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到定州,请唐闻道回京任中书令。

      唐闻道想自己的官阶,区区几年,从八品伴读蹦到三品侍郎再到五品知州,现在又升到了二品中书令,也是够波澜壮阔的。

      但是,如果可以,他只想当一个八品伴读。

      唐闻道两袖清风又尚未娶妻,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不过才一车,接了旨便往京城去。

      看到京城的大门时,唐闻道才觉得时间过的真快,自己四年前只身走马离开京城,本以为就老死在定州了,没想到还真的被召回来了。

      新官上任先去面见圣上,唐岁轻车熟路的走进了议事殿,却见殿内有两人,皇帝,跟秦语。

      仅仅四年,皇帝便两鬓斑白,唐闻道在定州也听说了一些,朝廷上的党争已经到了架空皇帝的地步了,这时候回来任中书令简直就是往火坑里跳。

      皇帝这次见到唐闻道就像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因为他知道,唐闻道一定会站在自己和太子这边。

      唐闻道并没有看激动的皇帝,而是抬起头,跟一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相遇,就像十年前自己无意撞进了一泓清泉,十年后自己也依旧甘愿溺死在那双眸子里。

      他弯腰拱手:“臣唐闻道,拜见圣上,太子。”

      皇帝立马扶起了唐闻道,激动地说:“卿快起来!可算把你盼来了!”

      “父皇,儿臣有话要对唐卿讲。”唐闻道震惊的看着皇帝摆摆手屏退了众人,然后自己也走出了殿外。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怎么回事?秦语把皇帝架空了?

      “卿莫震惊,只不过是如今只有我还能压住那些老狗而已,只要他一日不死,我就还是太子。”

      秦语笑着从前面走过来,却让唐闻道感到陌生。

      他是不是在怨自己,怨自己不告而别,唐闻道看见秦语腰间的青竹香囊,呆了,他竟然带着!

      秦语凑近唐闻道,缓缓开口:“孤就这样好看?让闻道移不开眼?”

      唐闻道猛地抬头,秦语捻着唐闻道的一缕青丝:“我记的卿的字是文庄,对不对,这样一板一眼的字当真是符合卿。”

      唐闻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秦语,明明笑着,眼中却丝毫不见笑意,说出来的话都像冰锥,刺在唐闻道的身上,他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秦语看着有点颤抖的唐闻道,心中苦涩,可是一想到四年前他不告而别就觉得心中的那股气怎么也得发出来。

      “卿可还满意?”

      唐闻道听着着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愣了愣:“什么?”

      “我说……卿对孤做的这个太子,现在可还满意?”

      唐闻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议事殿的大门。

      早朝之后,不少人过来找唐闻道攀谈,拉拢之心昭然若揭。唐闻道小心翼翼的一个个应付好,大家都是明白人,听的出唐闻道话语里的疏离,都没有在说什么,只有一个之前和唐闻道有过交情的人上前拍了拍唐闻道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要当官先得学会站队。”

      唐闻道没有什么表情,那人帮着唐闻道弹了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笑了一下,走了。

      唐闻道在心里说:“我在十年前就已经站好队了。”

      唐闻道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是往哪里走,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在即竟然走到了去东宫的那条小路上,而前面,是秦语。

      唐闻道想趁着秦语没有看见自己转身想走,却听见了秦语的声音:“卿也是来赏花的吗?不妨一起。”

      唐闻道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见过殿下,殿下为何只有一个人?”

      秦语折下一朵粉色的花,拿在手里把玩:“孤不喜欢别人跟着,再说了,孤不是一个人,卿不是来了吗?”

      唐闻道拿不准秦语是什么意思,只好默不作声,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将那些不该动的心思收起来,就不要再有无用的幻想了。

      秦语将那朵花插在了唐闻道的头上,低着头看着他,轻声道:“文庄真是好绝色,让孤魂牵梦绕了这么久。”

      唐闻道手握成拳,指甲都恨不得嵌进肉里,他想回应秦语,他想扑进他怀里诉说这四年的想念,但他还是后退了一步,直接把话挑明:“殿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

      秦语看着面前的花,微微笑了一下:“你听得懂,不过就是因为孤是太子,将来的皇帝,你不敢说而已,但孤敢,孤可以等,等孤成为了皇帝,就没人敢说三道四了。”

      如果秦语说到这份上,唐闻道还装听不懂,那就有点不地道了,他微微叹了口气:“殿下,您可知您在说什么?您是太子,将来要统领整个国家,史册留名,你要让史官怎么写?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一生无后三千后宫形同虚设?您还看不懂那些大臣吗,就算您把国家治理的海晏升平,留下的财富可供万世挥霍,但是只要有一点污点,他们就会把殿下写的一无是处。臣不在乎臣的身后名,但臣在乎殿下,殿下也不可以不在乎。”

      秦语伸手,擦去了唐闻道滑下的一滴泪水:“孤不在乎,孤也不想在乎。”

      唐闻道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哭了,他胡乱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臣于定州结识了一位商家女,眉眼如画,巧目盼兮,臣想等手头的事都完结了,就娶她唔!!!”

      唐闻道一下子就被秦语推到了墙上,吃痛的喊了一声,还没等开口,就见秦语双目通红,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唐闻道努力保持自己声音的正常,不让自己哭出来:“臣于定州结识了一位商家女,眉眼如画,巧目盼兮。”

      秦语像一头觅食的野兽,盯着唐闻道,半晌放开手,苦笑了一下:“也好。卿陪孤赏赏花吧。”

      回到京城,唐闻道才真的见识到了如今朝堂之上有多乱,皇帝坐在上面如同虚设,底下大臣个个口若悬河。

      唐闻道开始着手整治,自己能力有限,做不到根除,只好使他们相互压制,威逼利诱,甚至不惜命,装作亲近另一派的人,从他们口中套话。为了躲避各种行刺,唐闻道还掌握了一些逃命的轻功。

      唐闻道花了整整快一年的时间才将证据收集的差不多,这一年里,唐闻道和秦语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两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默契的只用眼神就能交流的时候。

      一年后,皇帝驾崩。

      唐闻道不知道老皇帝去的这么快有没有秦语的推波助澜,他也不想知道,不过他总算是给了秦语一个大臣互相制衡,谁也没办法掀起波浪来的朝堂。

      唐闻道坐在书房里,看着手头的书,忽然听到头顶一声响,竟是秦语掀开砖跳了进来。

      唐闻道仿佛是看见了另一个人,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秦语笑的这么开心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恍惚之间就被秦语一把拉住:“走!我带你出去玩!”

      唐闻道把手抽出来:“殿...陛下,我如果没有记错,您现在应该在宫内休息或者批阅奏章。”

      秦语撇嘴:“无趣,我就玩一晚上怎么了?卿有意见?”

      唐闻道笑了,摇摇头,这样的秦语才是他记忆中的人,一身少年意气,锐气的很。

      秦语也不顾唐闻道的反对,硬是拉着他来到了京城的后山。

      他找到一片草地,低头一看就能看见京城。他拉着唐闻道躺下看星星。

      “朕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出宫了,都快忘了,原来外面的树可以长的如此恣意,看见的天空可以这么广阔。”

      唐闻道嗅着淡淡的草香,听着耳边秦语絮絮叨叨,偶尔应一句,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闭上眼假寐,听着旁边秦语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却不想睁开眼。

      忽而唐闻道感觉到了秦语的呼吸,然后是他的唇,从眉心一直到嘴唇,无外乎都是轻轻一点,近乎虔诚。

      唐闻道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好在秦语及时挪开了,唐闻道感觉自己只要一动,眼泪就要决堤,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离他最近的一次,无关君臣,无关天下,无关性别。

      过了一会唐闻道睁开了眼,秦语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又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去牵唐闻道的手,唐闻道一躲:“殿下。”秦语一愣,看着唐闻道那隐忍的眸子,就知道他刚才没睡。

      秦语垂下了自己的手,自嘲一笑:“我还以为闻道睡了呢。”

      唐闻道退后一步,跪了下去:“臣惶恐。”

      秦语盯着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走到悬崖边坐下,手里揪了一根草,指着山下的京城:“你看啊,这城多好看,就像星河落在了里面,万家灯火,你说,是里面有没有是为了等我回去而点的一盏。”

      唐闻道心中苦涩:“殿下,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等着您回去。”

      秦语摇了摇头:“不一样。卿会为了我而点一盏吗?”

      唐闻道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问题他给不了秦语想要的答案。

      秦语站起身,把唐闻道拉了起来:“朕玩够了,走吧。”

      等到了唐府门口,秦语拉住唐闻道,手劲大的唐闻道挣脱不开,秦语开口,声音却是嘶哑:“卿可以叫一下我的字吗?我的字是——”

      唐闻道打断秦语,一双眸子里盛着秦语,仿佛整个京城的灯光都碎在了里面:“未言,我知道,未言。”

      秦语的泪终于滑了下来,他抱住唐闻道,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带着哭腔:“我不做这个天子了好不好,我不做了,你跟我走,我带你走,去哪儿里都行,都随你,去宜州去潭州,甚至去海外,哪怕我们找个山头,盖个茅草屋,我只要有你。”秦语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当这个太子,又为什么会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少年,然后就刻在了骨子里。

      唐闻道轻轻推开了秦语:“陛下,夜深了,您该回宫就寝了。”秦语眼里的烛火跳了跳,熄灭了。

      等回到宫中,秦语看着灯火通明的议事殿,拉住一个太监:“这盏灯,是为我点的吗?”

      小太监诚惶诚恐的点头:“自然是为皇上点的!”

      秦语愣了愣,一直盯着那个小太监,时间久到小太监哆嗦着腿在自己心里把遗书都写好了,秦语却突然松开了他:“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别让人进来了。”

      小太监胡乱的点了点头,落荒而逃,还不忘在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他看着外面的星空,总感觉最后的时候皇帝抓着自己眼神里有一丝乞求和落寞,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连忙把这个想法甩到了耳后,又成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秦语在自己腰间解下那个自己带了五年的香囊,放在了一个盒子里,将那个盒子放在了书桌一角。

      第二天,秦语收到了唐闻道的奏折,希望可以回到定州,做一个五品小知府。

      秦语批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又过了几个月,天子大婚,举国同庆,但却不顾朝廷非议,没有将那女子封为皇后,而是贵妃。

      而在定州,唐闻道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娶了那个商户女为妻,相敬如宾,一生未纳妾。

      十八年后,年仅十七的唐岁入京,任职太子太师兼国子监祭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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