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z2y2308

17、番外二

　　冲天的火光照得四周亮如白昼，浓烈的黑烟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喊杀声混合着兵器交击声在龙威阁——这个曾经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地方四处冲撞。
　　沈灵均浑身浴血，一身衣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紧紧握着刀柄，而刀身整个没入韩通的胸口。韩通的力气仍旧出奇的大，他狠狠抓住沈灵均的肩膀：“老三，到最后你还不是变成工于算计、心狠手辣之人！我告诉你，如果当初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肩膀上的那只手按到了伤口，沈灵均痛得几乎失去知觉，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夜里，他就是被这样一只手困住，自此再也无法挣脱。而现在，他任由那疼痛传遍四肢百骸，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双眼蒙上热泪，不是因为这清晰刻骨的疼痛，而是因为这疼痛刻骨而清晰。
　　长刀猛然抽出，鲜血喷射而出，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韩通依稀又闻到了兰花的幽香，他最后的视线中，是陶筝清冷的容颜。他想伸出手去触碰，却终是无力垂落。他没有看到，也再没机会看到，一同垂落的，还有摔碎在地上的几滴眼泪。
　　沈灵均睁开眼，额上出了一层汗，又梦到那天的情景了。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窗外阳光灿烂，不时透进来悦耳的鸟鸣声。药师谷四季如春，一年到头都是鸟语花香，总能让他想到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
　　“怎么不多睡会儿。”陶筝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筝姐，你的伤也没痊愈，不用每次都亲自送药过来。”沈灵均道。陶筝笑道：“我这点伤算什么，多动一动好得快。”沈灵均闻言不由也笑了笑：“希望我也能快点恢复，不用再喝这么苦的药了。”陶筝在一旁坐下，说道：“你真的决定了？”沈灵均点头道：“只是大哥还没有同意。”
　　今天一早赵汉生启程返回沁园，还是没有最终松口。陶筝道：“你也要理解他，你想离开让他主持大局，他定然是不肯的。”沈灵均道：“龙威阁被灭，阮家实力不足为虑，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们。沁园的格局已然形成，今后只需稳扎稳打发展下去。大哥行事稳妥又有威望，由他掌管沁园最为合适。”
　　“看来你都打算好了。当时行动在即，你却忽然去了一趟杭州，沁园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我和大哥可帮你瞒得辛苦。也怪我们愚钝，没有看出江彦的真实身份。”
　　“当时我就是想，总要再见上一面。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筝姐，你支持我吗？”
　　陶筝的目光从沈灵均年轻的脸上移向他手里的那碗药，药汁浓黑，单只看着就很苦。她摇头笑道：“你呀……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总要为自己活一次。做你想做的就好。”
　　沈灵均心头莫名一松。微风穿门而过，拂动陶筝鬓边的发丝。她的面容沉静柔和，十几年过去了，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脸上永远挂着鼓励宽和的笑容。而自己，就在这样的笑容之中，慢慢褪去青涩的模样，那些年少时的爱慕和悸动，也逐渐化作心照不宣的相逢一笑。
　　“谢谢你，筝姐。”
　　药师谷的雨说来就来。寂静的午后，大雨忽然而至。
　　天色转瞬间暗下来，雨点噼里啪啦砸落，微凉的风卷着潮气涌进窗内，带来泥土的气息。沈灵均倚在榻上昏昏欲睡，看了一半的书扣在一旁，茶炉上正汩汩冒着热气。他听着屋檐下的雨声，想到漫长的时光里，有一个人就在身边。
　　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