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z2y2308

16、番外一（下）

　　天色有些擦黑，沈灵均在城门外徘徊不前，他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每每靠近，每每忐忑。他望了望锦绣山庄的方向，还是牵马先进了城。
　　华灯初上，城里热闹非凡，一派繁华景象。沈灵均找了一处客栈先行住下，上楼的时候与一人错身而过。那人身着灰蓝布衣，普通的装扮，普通的长相，乍看之下无甚特别，但沈灵均还是敏锐觉察到，此人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样普通——步履匆忙，眼神飘忽，莫不是心怀鬼胎？
　　“客官，您的房间在这儿。”前面领路的小二说道。沈灵均收回闪现的念头，暗笑自己风声鹤唳。
　　晚上简单吃了点东西，沈灵均早早睡下，只是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难以入眠。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半梦半醒之间，门栓突然轻轻被拨动，沈灵均微微睁开眼，看到一个人溜了进来。
　　没有脚步声，连快速翻东西时都几乎悄无声息，沈灵均按上身侧长刀冷眼旁观，忽然就联想到了今天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人。将房间翻了一遍后，一无所获的小偷又退出了房间。沈灵均翻身下床走到门前，发现门栓还被细心地复归原位，而仔细听去，门外依旧静谧无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翌日早上，沈灵均从房间出来，目光从对面紧闭的房门上掠过，昨日遇到那人正巧住在对面，却不知和昨晚那贼是否为同一人。他脚步未停，径直下楼到柜台结账。忽然一个住客从楼上怒气冲冲下来道：“这店里闹贼，我的东西丢了！”
　　清早店里来往客人不多，除却刚刚结伴出去的两人外，大堂只有沈灵均一人，甚是冷清安静，因而这客人只吵嚷了一声，柜台后的小二还没来得及去通报，里间的掌柜就闻声赶了出来。
　　他走到那人身旁赔着笑道：“客官稍安勿躁，不知丢了什么东西？”那住客道：“包袱里放了三十两银票，昨天还在，今早就不翼而飞了！幸好其他贵重东西贴身放着，要不然损失更大！”
　　沈灵均望过去，只见那人衣饰华贵，言谈之间对这笔不小数目的损失似乎并未太过在乎，心想此人如此钱财外露，被贼盯上也不奇怪。若他同样昨晚遭遇失窃，应当与潜入自己房间的是同一人，只是自己行事低调衣着也并不显眼，唯一能引起注意的就只有这把刀了。
　　“客官息怒客官息怒，”掌柜趁着此时人少，急忙好言劝道：“客官有所不知，近日杭州城里来了一个贼人，盗了好多门派大户呢！像江家、白鹤门、锦绣山庄纷纷遭窃，都没抓到人！客官贵气逼人仪表不凡，定是引起那贼注意这才被盗，咱们客栈怎么说也是二十多年的老店了，可从未闹过贼啊。客官这次还有下次的住宿吃食一并免去费用您看如何？……”掌柜的一通解释赔罪再加上马屁，慢慢地将那人劝上了楼。
　　沈灵均回过头，瞬间改了主意。他对柜台后的小二说道：“我的房间有些潮气，想换到对面的房间。”小二低头翻了翻记录道：“不巧了，您对面房间的客人还没退房……”
　　“他什么时候退房？”
　　“册子上写的是两天，如无意外明天一早退房。您斜对面的客房今天能空出来，不过要等到下午了。您看……？”
　　昨天住店偷盗，明天才离开，今天十有八九还有动作。沈灵均略一思忖，嘴上说道：“你们掌柜的口口声声二十多年的老店，可是这背阳一侧房间潮湿不说，还闹贼……”
　　小二慌忙放低声音道：“客官还请小声些！掌柜的解释您也听见了，真不是我们客栈有贼，是这个贼实在防不住啊！要不您瞧我们店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给您腾房间都腾不出来呢！不如这样，一会儿我禀明掌柜，给您房费减半，您看如何？”
　　沈灵均本无此意，不想倒捡了个便宜，面上只作出样子道：
　　“对面的房间是什么人，你确定他明天才走？”小二看自己的说辞奏效，殷勤道：“这可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位客官呀，穿得普通，出手倒是阔绰，跟您一样住的是天字号房间。饭菜也都挑贵的点，不怎么出房间，有两次还让我们把饭菜送到房间里去。”
　　“既如此，那我就先在这个房间凑合一天吧。”
　　“好嘞，给您续上了，客官请。”
　　白天，对面的房间果如小二所说不见人出来。沈灵均没有过多关注，而是到城里四处转了转，顺便找了找衙门的位置。等到夜幕降临，他准备停当换上夜行衣跃上房顶。他只等这一晚，不管正中下怀还是无功而返，他明天都不会再多作停留，毕竟，他还有要紧事要办。
　　夜色浓重，四下寂静无声。沈灵均一直关注着的房间终于有了动静。窗户打开，一人翻下窗台，仍穿着白天的便服。连夜行衣也不屑于换，果然艺高人胆大。沈灵均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尾随至一家书画店，沈灵均等他摸进店里出来，看他将锁复原，瞅准时机将其截住。如大多盗贼一样，此人身形灵活，功夫只是泛泛，沈灵均没费多大力气便制住他，把他送到了衙门。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谁知撤退时变故突生。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动，似是有人踢到了石子。难道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竟一点儿也没有发现！沈灵均微微诧异，只见一个人影闪身进了巷子，他跟着追了过去。
　　原先昏暗的光线彻底被黑暗吞没，沈灵均追上对方，伸手就要去抓那人，谁知对方颇不好对付，几次都灵巧避开。顷刻间两人手下已过了好几招，打斗中沈灵均触到对方脸颊上的面巾，意识到对方同样隐藏身份，更是意欲拿下此人。
　　正在这时，那人向后跃开就想逃跑，却不知为何又猛然向前扑过来。两人各自抓住对方，又在下一刻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剧烈的心跳声充斥在两人之间。面巾被摘下，一个声音轻轻缓缓流过耳边。
　　他听到那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一幅岁月长卷在眼前倏忽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