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丹青》杉杉依旧

10、山中私语

　　电动窗帘徐徐地向两边分逸开去，在墨色的天幕中沉睡的岚雾山起伏在通透的玻璃窗外，错落在林间的几栋苏式建筑，都是民国时期曾隐居于此的达官显要们居住的房子，此刻有几栋还亮着光，显然有了新的主人。
　　“颜院长的工作室，会被画院收回吗？”
　　背对着窗户坐在沙发上的男子，听得女人这句话，便回了头往窗外看去，视线里离得最近的那栋二层小楼正是颜不染在岚雾山的工作室，小楼外墙的路灯昏黄一圈隐约可见。
　　墙内幽黑的楼体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阴森，看着让人心生不适，他转过脸望着半靠在床头的女子，略显凌乱的发丝堆在净白的脸边，睫毛在眼圈下投出半月形的暗影，灯光下的眼睛如水一般，此时的目光凝向窗外，有些迷茫，可在他看来却是美的，美得让他心生怜惜。
　　他走了过去，用手轻轻将她那些纷乱的发丝一下一下地梳理着：“你怎么想起关心这个？”
　　“我挺喜欢岚雾山的，如果画院收了这房子，那会不会是秦合朴用呢”
　　“听你这口气，不怎么希望这房子归秦合朴用？”
　　女子把身体坐直，轻轻地投向面前这个人的怀抱，怀抱里己经没有刚刚共枕欢爱的味道，显然他去浴室清洁得挺彻底，她伸手将他紧紧环住，仿佛这样紧密地贴合，可以将自己残留的香味再度攀染上他的身体，宣告她在这一个夜晚可怜的所有权。
　　“我一向不喜欢他，这么好的地方给他做工作室怪可惜的。”
　　怀中的温软让他惬意“那你觉得用来做什么合适呢？”
　　“把它作为画院的一个共用创作研讨室如何？这样，我也可以经常来这里了！”
　　“嗯，想法不错，就这么做吧！”
　　“真的”
　　“真的，你说的我都愿意答应。”他的下巴在她的头顶摩挲着，熟悉的发香丝丝泌入他的鼻孔，这句话说得是那么的真诚。
　　真诚得让她将头抬了起来，那双曼妙的眸子定定地迎着他的眼睛：“什么都愿意答应吗？”
　　他知道这句话还有一层意思，可那眸子闪动着让他不忍拒绝，他只得将她搂紧一点，让她的目光不要那么直视着他，好让他说出那句话：除了那件事！
　　感觉怀里一瞬间僵直了，叹息从肩头传来：唉，我就知道。
　　她己经没了继续缱绻的兴致，松开自己环握的手，慢慢分离也慢慢让自己的思绪抽离，一个体温的离开，让他有些不舍，将她的手握了回来：“最近，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
　　今天的星空有一轮弯弯的月亮，淡淡的一牙光照着岚雾山的轮廓，她站了起来，走到玻璃窗前，伸出手勾画着山势：我想当画院的秘书长！”
　　“前两日问你，你还可有可无的样子，今天怎么想到这个事儿了。”
　　“不可以吗？”
　　“可以，你说得有什么不可以的，秦合朴前两天还跟我说你是最合适的秘书长人选。”
　　“他，他不是还拉佳衿和我竞争吗？”
　　“佳衿，就是前几日你帮她去易青山那里出画的那个小姑娘？”
　　游珠己经换好了衣服，走到梳妆镜边补妆边回话：对啊！
　　“就是个小姑娘，和你没什么可竞争的，这个秦合朴，怎么还想起这么一出？”
　　游珠不置可否的笑笑，佳衿工作没问题，但是待人接物上可没她那么灵活，她内心并没有把佳衿当作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相反她喜欢和佳衿相处，和画院周遭的人接触都费心眼，和佳衿要轻松、单纯许多。
　　“所以这个秦院长，怎么说他心眼儿多了，这边和你说我合适，那边又告诉我和佳衿两个人好好表现，公平竞争，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游珠的话让男人心里闪过一念头：你上次说，这个小姑娘让你帮她出的画，是一幅和颜不染的代表作完全不同的画。”
　　“嗯！”
　　“易青山收了？”
　　“收了啊，还是以市价收的，而且还坚持要见出画人！喏，你看吧，就是这幅画！”
　　游珠将手机相册打开，翻出了一张图片，这是她拿画到青山艺术推广工作室时照的。
　　“咦，这画，这画是以市价收的？”男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是啊！你也觉得奇怪吧！”
　　“奇怪，不过，若是和那件事有关，就不奇怪了！”男人若有所思地说。
　　“和那件事有关？”
　　“秦合朴知道这个画的事儿吗？”男人没有回答，又问道。
　　“知道吧！上次还专门问过我，是不是帮佳衿出了画！哎，你说的那件事儿，是什么事儿呢？”
　　“这件事儿说来话长，今天时候不早了，下次再跟你细说，车就要来，你先走吧！”
　　楼下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游珠的面色黯淡了下来，低下头收拾着自己的皮包，没有出声儿，镜子里反射出她失落的神情。
　　男人终是有些不舍，走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她：乖，过两天我又来陪你。
　　游珠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
　　“小珠,去问问佳衿，她手里还有颜不染这样的画吗？”
　　“你怎么问了和秦合朴同样的话？”
　　“秦合朴也问过你”
　　“嗯！”
　　“那你问过吗？
　　“这两天还没来得及”
　　男人又走了过去，将游珠准备推门的手握了过来，大拇指在那细腻的手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他能看见游珠泛红的眼眶，这个和他在一起四年多的女人一如初见时的美丽，尤其是她安静的时候，像极了一幅工笔仕女图。
　　美丽的东西都会让人沉溺，特别是最近这一年，他对她有了更多的牵挂与不舍，有时候他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老了，所以才不如年青的时候那么容易放下：小珠，这个事儿很重要，你问到了就不要告诉秦合朴。
　　“有多重要？”
　　“如果和我猜想得差不多，也许你最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这句在她耳边的低语，却如惊雷一样震动了游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