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茧》京旵

3、越南咖啡不加冰

　　三、越南咖啡加冰
　　齐玦每次进厨房都会生出一种自己现在入错行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转行去做厨师轻轻松松就能做到五星级酒店的行政总厨。她确实在厨艺方面有点天分，但这点灵光只在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灵光。况且退一步讲，一个极其厌恶油烟味道的厨师几乎可以算作在厨师的职业道路上出师未捷身先死，所谓五星厨师也只是一个口头上的愿景。她总嫌弃头发上沾上油烟味，口口声声头发吸味儿再也不进厨房了，下次还是带着一身麻辣香锅味儿吃着麻辣香锅骂骂咧咧。为这这个钟鸣还特意买了一顶浴帽挂到厨房的防烫手套旁边，在又一次齐玦做好心理建设开炒麻辣香锅的时候，钟鸣神兵天降将浴帽仔仔细细包在齐玦头上，齐玦骂着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俩人相视着笑了半天，结果效果还不错，于是钟鸣家里就有了一顶没进过浴室的浴帽。
　　但现在她在周会家里，齐玦可没有这顶浴帽护体，于是决定简单煮个面好了。吃饭的时候顺便跟周会说了房子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准备今天就回家住。回家的时候齐玦想着顺路买点生活用品，毕竟新家自己也住的匆忙，卫生纸、洗发水、沐浴露、洗衣液之类的快消品可都没预备。况且逛超市和菜市场是一定能写入齐玦人生爱好的事，即便没什么缺的，每次下班不太累的时候她也总想着去超市逛逛，秉承着家里万一缺啥自己没想到的行事准则，每次都是酣畅淋漓大买特买，从来不曾空手而归。对于齐玦而言，不能推着购物车满载而归，就好比原始社会出门狩猎的男人无功而返，她若这样，自己连出超市门时跟周边拉着装的满满的购物小车大妈们并排走路都感觉气势萎靡抬不起头。但此刻的她雄赳赳气昂昂如同凯旋的将军一般推着购物车出了超市门激情过后，低头盯着购物车内装的满满的四大包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在收银台装东西自封空间利用小天才的豪情立刻跌落万丈。是，拜她自己所赐这满满的四大包真是分量十足。
　　小区就在超市边上，打车还不够一个起步价，再说小区管理严格出租车也不让进，自己拿着四大包上车又下车也是手忙脚乱。齐玦感觉到自己思考的时候门口负责回收整理购物车的大爷一直盯着自己看，几乎是要认定自己是个意图偷偷推走超市购物车的年轻女飞贼，她索性狠下心来，深吸一口气一手提两个，就这么摇摇晃晃往家走。齐玦心里想着，今天到家恐怕要先把这两条胳膊往肩关节里按按。重量太沉了，她一直沿着人行步道低头往前走，全部注意力都压在手上，没注意有人从后面追过来的脚步声。那人站定并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她手上放松压力清减，抬头才看见钟鸣这张脸。
　　在钟鸣眼里，眼前这人是目光顿了一下，但手上撤出去的动作可一点没停顿，他心里觉得有趣面上也带了笑容，帮忙分担了一半重量跟齐玦一块往家走，一边打趣她：“你可真能，能买也能拿。”齐玦脱口而出，“这不是没办法吗”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也不自觉就带了几分原来向他撒娇的语气。钟鸣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超市到齐玦家这几分钟嘴角一直没怎么放下来。说句实话，截至今天算上这次，钟鸣进齐玦家门的次数比齐玦这个房主本人还多，密码锁里还存着钟鸣的指纹，刚刚就是钟鸣用指纹开了锁，又在一边小心扶着门才把齐玦让进去的。因为当初装修这房子钟鸣担心齐玦的安全，特意加钱换的自动关门的防盗门，所以这门一个人进去的时间基本就自动合上了，要是两个人就得有人扶着门框，防止回弹的门板热情欢迎后方来客。齐玦跟着钟鸣进门一股脑地把东西都放在玄关地上，感叹累死了。看钟鸣俯下身体认真看地上的这摊战利品颇有准备把东西收拾收拾帮她摆好之势，她连忙阻止，让钟鸣去客厅歇着。钟鸣听了这话也没移动，看她满满腾腾换拖鞋，眼神示意齐玦“我没有拖鞋”。钟鸣与齐玦在一起这几年早被齐玦调教出来，不换拖鞋绝对不进玄关之外的任何地方。此刻齐玦对上钟鸣无奈的眼神颇感尴尬，钟鸣开口“那我先回家了，你自己慢慢收拾，下次别买这么多了，太沉了。”
　　齐玦应了一声好，看那人转身开门离开，玄关隐隐约约还留着那人惯用衣服洗衣液的味儿，这种洗衣液现在也静静躺在自己脚下。齐玦分不清是钟鸣衣服上的味儿，还是购物袋中洗衣液散发的味儿，她随后想想，应该是钟鸣身上的，因为他每次洗衣服都放超量的洗衣液，以前自己还担心洗衣液残留漂洗不干净，况且这密封好的洗衣液仍是包的严严实实没漏。之后齐玦将这四个购物袋中的物品分门别类依次送入浴室、卫生间、卧室和厨房，将购物袋仔细收起来沿着折缝折好塞进玄关鞋柜旁边挂着的小储藏袋里，又拿拖布将玄关地擦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坐在沙发上一寸一寸开始放松自己两条胳膊上僵硬的肌肉。
　　钟鸣回到家坐在餐厅喝水，低头发现自己的手都被购物袋勒出两道红痕，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东西确实是有点沉了，真不知道齐玦是怎么想的真打算自己把东西拎回去废了两双手吗？他低头看杯中水还剩三分之一就放下水杯准备看看晚上吃点什么，打开冰箱发现门内侧绿茶的保鲜盒旁边还放着那个齐玦包装好的密闭保鲜盒，他想起来这是齐玦大学同学从越南带回来的咖啡粉，当时还送了一套越南咖啡的过滤杯具。
　　他记得当初齐玦让那个同学带点东南亚特产回来，点名要吃芒果干，结果有天钟鸣在公司餐厅吃午餐的时候收到齐玦微信图片，上面的包装纸上写着大大的英文“POTATO”，他还没来得及回复，那人电话就打过来了，听她笑着埋怨“怎么会有人分不清土豆和芒果啊，他还跟我说越南超市就是把这个放到芒果干货架上了，包装又差不多就没仔细看直接拿了，真是气死我了。”当时餐厅的嘈杂似乎都被这通电话神奇的屏蔽了，钟鸣知道自己这时候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静静听齐玦把话说完就好了，果然齐玦下一句就是，“不过我同学人好好哦，他还给我寄了一大盒越南咖啡粉，还友情附赠了一套专业搞越南咖啡的过滤器，你下班要不要顺路来接我啊，我想把这一大箱东西带回家晚上让你尝尝这POTATO做的芒果干，其实关键是我想试试那个越南咖啡。”钟鸣回答好，跟齐玦约定好到她公司楼下就给她打电话。当天晚上齐玦洗完澡十点多兴致勃勃非要搞越南咖啡，钟鸣阻止不得，看她认真拆包装盛咖啡粉末，拿着热水壶缓慢而仔细地往咖啡粉上倒热水，咖啡粉随着她的动作被缓慢淋湿变得湿润，热气带着咖啡香气一起升腾，深棕色的咖啡液一滴一滴被过滤出来，他们两个人在餐桌对坐，餐桌下面钟鸣的小腿还能碰到齐玦的膝盖，他故意把自己的小腿靠在齐玦膝盖上，齐玦早就习惯了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从咖啡上抬头冲钟鸣笑了一下默许了他。他们两人被咖啡香气虚虚拢在一起，餐桌下二人的腿又轻轻碰在一起，虽然没有严丝合缝的拥抱，但在齐玦反倒生出一种跟他完全契合像北城墙那边夏天浓绿的藤蔓紧密纠缠合二为一的感觉。
　　钟鸣一直盯着这盒咖啡粉看，地暖开着他倒没觉得这大冬天被整个人暴露在冷藏室有多冷，反倒是因为长时间开着门，智能冰箱自动响起“嘀嘀嘀”提示音，他醒过神来在关掉冰箱门之前一下把咖啡粉拿出来。又打开平常放茶具的橱柜，果然齐玦忙中忘了把这套器具带走。钟鸣从厨房扯了一个保鲜袋将这一套东西仔细装好又到玄关收纳盒里找出一个手提袋，把这个保鲜袋妥帖地放进去。钟鸣到楼下被西北风吹的脖子上起了鸡皮疙瘩才发现自己出来匆忙没戴围巾，倒也没关系反正只是去对面楼罢了，只是他站在两幢楼中间停住脚步突然犹豫，自己要怎么解释大晚上敲门只是为了归还齐玦忘了带走的咖啡这件事呢？太小题大做了，也太刻意了。钟鸣下意识抬头仰望六楼窗户的灯光，结果发现不知何时齐玦出现在阳台，表情太远看不清楚，她大概是为了拉窗帘不小心往楼下看了一眼，因为此刻他们对望，齐玦手里还握着一片窗帘。钟鸣用力确认了一下手提袋的把手，一手跟齐玦打了招呼，先指了指自己拎着的袋子又向她窗户里面指了指，意思是自己要上楼送点东西。他没给自己时间看齐玦回应，转身拔腿就冲进了齐玦家单元门，等他出了电梯发现齐玦早就开了门，一手撑着门缝等他。
　　钟鸣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这个行为，他伸手将袋子递给齐玦，人的整个躯干没移动半分，既没有进门的意思也没有转身就走的趋势。齐玦接过来打开看是什么东西，钟鸣终于稍稍找回神智，对她说：“我刚刚翻冰箱才发现的，我想着你如果晚上熬夜写东西万一想喝咖啡呢，顺手就给你送过来了，我怕自己以后忙忘了，再说上次你不是说咖啡粉放时间长了就不好喝了么，不过大冬天的喝这个就别加冰了吧。”齐玦没急着给他科普不加冰的越南咖啡不能叫越南咖啡，轻轻叹了口气，“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刚收拾完那堆东西，你等我穿个羽绒服，咱俩下楼吃点吧，晚上不吃饭你的胃受不了。”钟鸣在楼道等她，齐玦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一条宽大的黑色羊绒围巾递给他，两人沉默着往小区门口走，今晚西北风有点大，这条围巾当初买的时候齐玦就觉得太长了，钟鸣一个大男人系不明白于是留出了一段围巾散着，随着风吹过来偶尔会碰到齐玦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