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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戏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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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在高门闺阁中养出的纤瘦的身形和瓷白的肌肤不同,凌殊自小就在帮凌访兰干活,所以肤色略黑一些,胳膊和双腿的肌肉线条很是清晰,却不似男子那般强壮,刚刚好的模样。
她又看向凌殊的腰肢,劳作却没有让腰身变粗,平滑地往里回缩,纤细盈盈一握,是女子特有的美感。
她接着打量凌殊的前胸,臂膀,湿衣服透出了身体,几乎和脱光没什么区别。
凌殊根本没注意到有一双眼睛已将她看了个遍,还在努力地捋着头发。
允知景忽然很想摸一摸凌殊,她捏捏自己的腰,没什么肉,捏着一点都不舒服,说不定凌殊的腰捏上去很不错呢。
她真的这样做了,凌殊吓了一跳,腰往旁边一缩,龇着嘴:“小景你掐我干什么?好痒。”
“真软。”
允知景低声嘟囔着。
“嗯?说什么?”
“没什么。”允知景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凌殊把衣袖往上挽了挽:“在水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呼吸,接下来我们试着憋气。”
允知景不肯再往深处走,凌殊也没办法,她只好蹲在齐膝深的水里,吸进一大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猛的一头扎进水里。
“凌殊!”
允知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凌殊只露个后脑勺,整张脸都趴在水里,从嘴边冒出一串串小泡泡,咕噜咕噜飞到水面上。允知景双手环在身前,垂头盯着她的脑袋。
允知景默默数着时间,她倒想看看凌殊究竟能憋气多久,好像是挺久的,数到最后她自己都数乱了。有那么一瞬间,她邪恶地想把凌殊使劲按在水里,看她惊慌失措,在水中挣扎窒息。
允知景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刚打完,凌殊呼一下抬起头来,连着呼吸了好几大口,她一抹脸上的水,冲允知景露出一个笑。
“你挺能憋的。”允知景由衷说道。
“你来试试。”凌殊说。
“我憋不了你那么久。”
“觉得受不了了就立刻起来,这是练习,又不是跟谁比赛。”
允知景看了一眼凌殊,又看了一眼水面,河水清澈,可见底,没入水中的小腿和双脚,像是与上半部分身体断了层,显得畸形与怪异。
允知景攥了攥掌心,感到头脑发晕,她对自己很不满,就因为那一次春月湖落水,她连这种程度的小河水都怕了吗?
“先吸一大口气,憋住,然后把头埋进水里,眼睛要闭上,一定不要用鼻子呼吸,慢慢从嘴里吐气,不要倒吸进去。”凌殊在一旁教她。
学着凌殊刚才的模样,允知景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忍着心中尚有的一丝恐惧,把脸埋进水里。
她紧紧闭着眼睛,她记得泡在春月湖里时,自己的眼睛好像是睁着的,不然她怎么能看见凌殊呢?凌殊说睁开眼睛会很难受,也没那么难受吧,她只是不想再次看到水底的白骨,这玩意儿真是讨厌,尽管这河里哪有什么白骨。
最后一串泡泡吐完后,允知景抽出了脑袋,她捂住咽喉,仔细地喘着气,凌殊拍拍她的背:“没事吧,能做到这样很不错了。”
允知景摇摇头,水珠顺着她的鬓发流过她的脸颊,滴答落下去,在河面上泛起小小的圆圈。
她发现凌殊在盯着她看,她一惊,双臂拢住身前,她的衣服也湿了,紧紧贴着。
允知景往后歪了歪,虽然都是女孩子,也虽然她早把湿透的凌殊看了个上上下下。
但她误会了,凌殊拨起一缕她的湿发:“小景现在的样子有点狼狈呢。”
允知景一愣,她的头发又乱又湿,乱糟糟贴在脸上,下巴淌着水,眼角因为努力憋气而泛红,确实看上去有点狼狈。
允知景嘴角一撇,双手放下拍打水面,又马上舀起一捧水,毫不留情地甩向凌殊,接着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
凌殊莫名被甩了一脸,头发散乱,眨着眼不明其意。
“这下你跟我一样了,狼狈。”允知景淡定地说。
“你好无聊。”凌殊笑着摇摇头。
允知景不说话,又猛然掀起一片水,凌殊再次被掀了满身。
凌殊托着手肘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开始反击,也往允知景那里扑着水。
没想到凌殊会还击,允知景小小吃惊了一下:“你居然拿水打我?”
凌殊哼一声:“不是你先动手的吗?”
允知景站直,脚在水里一踢,踢出一个大水花。
凌殊也站直,手不停地拨动水面,允知景跑,她就追在后面,不让她有躲开的机会。
全然忘了今日的目的,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地打起了水仗,在水中行走很困难,凌殊和允知景你追我赶的,一边跑来跑去,一边展开双臂保持平衡,允知景第一次这么玩,动作笨拙像只刚下水的小鸭子。
她们都不甘示弱,非要分个输赢,掀起的水花成了阵阵细雨,淅沥沥落在两人身上。
打水仗这种事,凌殊自是比允知景要擅长的,所以每回都是允知景被泼了更多的水,凌殊肆无忌惮地笑得开心,而允知景则不服地沉着脸。
“还玩不玩啦?”凌殊笑呵呵地问。
“玩!”允知景叉着腰,大声道。
结果下一轮她还是没能占到便宜。
她有点生气地想,凌殊就不能让让她吗?还在那儿笑,有什么好笑的?简直过分。
允知景虽然沉着脸没有笑容,但是凌殊知道,小景其实很开心,自从她来到允府,认识允知景以来,这是第一次她见她这么开心,是自内心而来的开心。
许是门楼高悬,礼法规矩,华贵生活之下隐藏着沉闷无趣,失却了最简单的快乐。
她看着允知景认真较劲的神情,还没学会在如何在水中站稳的小景,一边努力稳住身形,一边不忘向她甩出水花。
晒得红红的脸,像小鸭子摇摇晃晃,凌殊忽的笑了,这样的小景,真是很可爱呢。
她笑得有点大声了,允知景停下了动作,直勾勾望着她。
凌殊莫名打个哆嗦:“你看我的眼神感觉想吃了我。”
“你在嘲笑我吗?”允知景问。
“啊?没有啊。”
“你是觉得我太笨,打个水仗都赢不了,所以才笑出声吗?”允知景问,刚才那笑令她更不爽了啊。
“我就是……”凌殊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了,“觉得小景很可爱。”
允知景一怔,半天反应过来这是凌殊在夸她,用的什么词?可爱?她长这么大,很多人都夸奖过她,听得都快腻了,倒是头回听人说她可爱。
她噗嗤笑了,不是高兴,而是自嘲的笑,她有自知之明,这个词,跟她可沾不上边。
“为什么这么说?”允知景道,笑弯了的眼睛望着凌殊。
“嗯,嗯……”凌殊想了想,却没想出个像样的理由,“具体我也说不准,就是种感觉吧,感觉很可爱。”
允知景没问下去,管它什么理由呢,她反正挺受用的。
她的脸色舒展了些:“再来!我还没认输呢。”
“还来啊?!”凌殊哀嚎着。
直到这一天的下午过去,好胜的允知景总算结束了和凌殊的“战斗”,允知景并不太想提结果,她换上了身带来的干衣服,仰着头,心情很好。
准备换上鞋子时,允知景感到脚底一阵刺痛,抬起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脚底划了一道口子,皮破了,渗出丝丝血迹,周围已被河水泡的有些发白。
方才未感到疼痛,大概是因为玩闹得太投入,这会儿没那么兴奋了,疼痛便偷偷爬了上来。
允知景嘶一下吸口凉气,试着走了两步,刺痛更重了些。
她只好向凌殊求助,凌殊半是担忧半是责怪:“怎么不小心啊,河底碎石子很多的,这都流血了,很疼的吧。”
允知景没有流露出太多疼痛的神情,她张开右手,掌心有道浅浅的疤痕,是母亲犯疯病那次,摔碎了花瓶,瓷片伤了她的手,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凌殊看见了她的掌心,也想起了那次,什么都没有说,她扯下束着头发的发带,允知景坐在一个大石头上,她蹲下来,仔细用发带缠住允知景的脚。
“紧吗?”凌殊缠了几圈,问道。
“不紧。”
柔软的发带护着允知景的脚,凌殊绑了个好看的绳结,她前后动动脚踝,感觉疼痛缓解了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教你游水吗?”凌殊抬起头,忽然问她。
“因为春月湖那回。”允知景说。
“失足落水不是常事,你可以这辈子都离河啊,湖啊远远的,我不是害怕你下回落水才教你的。”凌殊说。
“那是为什么?”允知景头一回没明白凌殊的意思。
“你不知道保护自己。”凌殊看着她,神情很是认真。
“嗯?”
“二夫人发病那日,你的手伤了不肯包扎,春月湖掉进湖里,你没有挣扎,还有这次,脚底破了口子,你几乎什么情绪都没表现出来,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痛吗?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凌殊道。
她把允知景问住了,允知景想了很久,才轻声道:“既痛,也害怕。”
“那为什么要表现得无所谓呢?痛了就喊出来,怕了就哭出来。”
为什么像是放弃了求生的欲望?任由疼痛和恐惧蔓延?
允知景她,真的是个奇怪的人。
“我……”
允知景从来没好好思考过这些,她病态,不正常,做些不正常的事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我希望,”凌殊口气柔柔的,带着笑意,“将来有一天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也可以保护自己。”
允知景低头看向自己缠着发带的脚,每一回她受伤,凌殊都在她身边,给她包扎,救她性命。
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了,她受伤了该怎么办?
“你不在我……你不在允府呆着,你还想跑哪儿去?”
凌殊笑笑:“那谁知道呢,人总是会离开的。”
允知景有点难以想象,没有凌殊在她身旁喧闹是个什么模样,应该是和凌殊没来允府之前一样吧,无聊是无聊了些,但不算难熬,那凌殊想走就走吧。
她不是那种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人。
允知景踩踩脚,不太疼了,她起身说道:“要回去了。“
“嗯好。“
凌殊背着竹篓,一手搀扶着允知景,顺着河岸慢慢地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