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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惩大戒 ...

  •   “殿下是如何找到那个叫许昌平的贡员的,你了解他的为人吗?”卢世瑜回想起那个叫许昌平的贡员,他一向看人眼力很准,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所以当他第一次在大堂上认真打量许昌平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许昌平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贡员。

      元后元子,天生的天之骄子,难免有时会托大会自负了些,可是卢世瑜没想到他这个学生竟然胆子大到不止敢私下滥用私刑,更是连对方身份都没摸清就敢招揽为己用!

      小太子安了心,眨了两下眼睛看着老师回答道:“我就是怕老师和逢恩出事,所以才留了一招先手,那我想要知道试题,我就要找赵吏,许昌平是他的内侄…”

      萧定权欲言又止,企图能够糊弄过去,然而卢世瑜直接开门见山的挑明了问他:“殿下许诺他什么了?”

      萧定权看着老师的脸色,紧张得连嘴唇微微抖了抖,但是眼下的情况显然是躲不过去的,只得坦白道:“如果李柏舟不滋事,他就可以先知道试题登科,如果李柏舟滋事,我就许他…”

      卢世瑜平静的看着他。

      “许他做我东宫僚属。”小太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明显的心虚,看着老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太子口不择言的补了一句,“那个人是个聪明人,他…”

      闻言,卢世瑜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是平时少见的严厉,小太子见状,本能的向后退了小半步,但是到底不敢违抗,只是微微将举着的左手往自己身前收了收,眼神里带着求饶的意味看向老师,卢世瑜并不理会,伸出手去就要去抓小太子,小太子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抵抗,希望老师能饶自己这次,但是卢世瑜见状只是更加用力的将小太子的左手抓过来,一记比刚才还重的戒尺毫不留情抽在小太子的手心上。

      “老师。“小太子疼的拧眉唤了一声老师。

      “恫之以权势,诱之以名利。”卢世瑜放开对小太子的桎梏,“这是储君应该做的事情吗?”

      萧定权回想起老师平日里对自己的谆谆教导,心中的愧疚更甚,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卢世瑜见状有些心疼,稍微缓和了语气,他从小太子身边走过去,边走边说道:“君王的德行,就是邦国的基石,储君品行端正,国家就会安定,储君内心动摇,国祚就会倾斜,一个国家,连储君都要使诈伪之术了,这个国家就会倾覆,子民就会流血!”

      说到后面,卢世瑜的语气已经是十分严厉了。

      “老师!”萧定权情急,转过身看着已经坐在椅子上的老师,卢世瑜背对着微弱的夕阳,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那板正的身姿宛如一座屹立在道和术之间的巍峨山脉,也是守护萧定权心中道义的一道坚实防线,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文人风骨和大儒气节。

      “我也想当一个纯洁无暇的赤子,我也想安心当这个国家的礼器,我也想像书上说的那样,臣行君义,子孝父慈,兄友弟恭,可是…”小太子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了,一双好看的眸子泛起晶莹的泪光,“实在是太难了。”

      萧定权攥着刚刚挨过打的左手,上前两步走到老师身边的位子坐下。刚刚那番话一直都深深的埋藏在他的心里,他不想的,他也不想用权用术去行事,他也不想违背自己心中坚持了二十载的道义和原则,他做的那些事,他每每回想起来,连自己都深深反感憎恶那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自己。

      可是他从来都没得选。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不去做,那么老师和逢恩会发生什么,如果老师和逢恩出了事,他又该如何自处。他已经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妹妹,疼爱自己的舅舅和大表哥也远在长州,他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

      所以,他宁愿选择违背自己的心,宁愿选择独自承受这份背弃初心而饱受的煎熬和愧疚。

      “是谁告诉你,这世道上有简单易行的道路的?”卢世瑜眼神里责备和疼惜皆有,他太清楚他这个学生的处境,也深知还远远没有到他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了解他这个学生那颗纯净善良的心,知道他会因此而不安,但是该教的,也不能因此而不教。

      萧定权见老师余怒未消,不敢再坐,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垂首站在原地。

      “君子行路,不但要提防小人对自己的伤害,更要提防的是和小人对抗之时,自己对自己的伤害,所以,道比术要难得多。”卢世瑜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面前乖顺的小太子,“殿下,你为了避难,是选择做那种无能怯懦之人,还是选择做那种你最不想成为的,你鄙视,你不屑成为的人?”

      卢世瑜说的掷地有声,语气肯然,萧定权纵然心中有再多的委屈,也被这一番话说的颇为心悦诚服,他甚至庆幸不已,在自己即将越过心中那条分界线的时候,有人能够毫不犹豫朝他伸出手,义无反顾的将他从那无尽的泥淖中拯救出来。

      看着小太子的神色变化,卢世瑜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这番话听进了心里。他看着小太子依然右手攥着他自己的左手腕,小心翼翼保持平举姿势的模样,有些无奈的长叹一声,想要伸手看一看,这个动作却被小太子误会为还要打,本能的瑟缩着往后一躲,卢世瑜抬眼看了一眼受惊的小太子,那眼神里分明是掩不住的疼惜,他翻过手掌,轻轻的抚上小太子微烫的掌心。

      萧定权怔住,顿时心里一暖。

      卢世瑜引着小太子的手让他坐在椅子上,继续循循善诱的教导道:“阴险诡诈之主,只能招来阴险诡诈之臣,阴险诡诈之主,也只会被阴险诡诈之臣所利用,你许他那些荣华富贵,因为这些背叛了道义的东西,你可以贵他,可以贱他,反过来也一样,他因为这些东西,他可以臣你,他也可以叛你!”

      话音刚落,卢世瑜朝着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掌心又是一记戒尺,是从未有过的痛责。猝不及防的重责让沉浸在愧疚里的小太子徒然一抖,抬起满含泪光的眸子颤抖着求饶道:“老师别打,疼…”

      委委屈屈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讨饶。

      卢世瑜将戒尺放在了桌案上。

      他承认,他打不下去了。

      这是卢世瑜动用戒尺打他次数最少的一次,但却是小太子挨得最“重”的一次。

      “臣能看出来,以陛下的翰墨功底,殿下难道以为陛下看不出来吗?”

      “我只是怕老师和逢恩出事。”相比于承受天威震怒,他实在是更害怕他的老师和他的小表哥出事。

      他的这份心思,他的艰难处境,卢世瑜自然是都懂的,他也没有因此对萧定权而有半点失望。否则也不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重新写了一份试题来换下了萧定权的那份伪卷,君心难测,虽然这件事背后是陛下在相助,但是他也不想他的学生背负着任何风险,若是哪日天子震怒,那么这份怒火就由他来替他的学生承担。

      待自己的这个学生,卢世瑜承认,他是偏心的。

      “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这个道理殿下可明白?”

      萧定权点头,他何尝不想一直都想做一名正直高洁的君子,就像天地间圣洁干净的鹤,只是华亭鹤唳讵可闻?

      “殿下,你可知,陛下早就料到了你要做的事情。”卢世瑜看着他眼里的震惊,微微一笑,“陛下不肯说破,而是由着殿下任性妄为,是因为陛下知道殿下所想,那殿下可知道陛下所想?”

      “君心不可测,更何况我本就看不透天心。”萧定权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是隐隐被触动,自那次自己雪地请罪后,他感觉陛下好像和以前相比,有哪里不同,可具体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楚。

      陛下他,这次是是真的都知道了?

      “殿下。”卢世瑜无奈,他深知天家父子本就不比寻常百姓,因此也只是点到为止,他见天色已昏暗,“时候不早了,臣也要回家了,殿下不回去吗?”

      萧定权挑眉一笑,眉眼弯弯,尽显少年人的明朗,他起身对着卢世瑜拜了一礼,浅笑道:“学生今晚,是特意来给老师过寿诞的。”

      晏安宫。

      “都已经处理好了?”萧睿鉴早已换上了私服,正无聊的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册。

      “是,刑部那边已经都交代清楚了。”

      “太子呢?”

      “今日是卢尚书寿诞,殿下这会儿应该还在卢尚书的府上。”李重夔提醒道,“陛下不是让臣告诉殿下今晚不用来昏定了吗?”

      萧睿鉴揉了揉眉心,心里竟是有些不是滋味儿,心道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朕说不让你来还真不来了?昏定不来也就不来了,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老师为了你那些混账事,熬了一宿不需要休息吗?

      “陛下?”陈瑾小声叫他。

      “怎么了?”萧睿鉴有些不耐烦。

      “陛下,您晚膳就没吃多少,刚刚小人已经吩咐了让宫人准备些宵夜,陛下您……”

      “撤走!朕不吃!”

      陈瑾和李重夔对视一眼,不禁疑惑,今儿他们的陛下不知为何,怎么像是…在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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