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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琴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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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姥姥洗着碗，透过厨房玻璃往外瞧了一眼，甄真正专心致志扶着明明学走路，视线收回来，她问女儿，“你听康平说过给甄真买琴的事情吗？”
“提过啊，让我给他买把好的提琴，还让我别在他身上省钱！”
米东卉用力擦着台面，“好也没想到好成这样，一把普通的小提琴才两三百，这个听说如果不是卖家贱卖，值两万五。”
米姥姥心疼的咂舌，“两万五哟，房价才三千一平，十平米的房子，就给小野种买了个玩具。”
米东卉低头不语，米姥姥又朝外努努嘴，她看过去，甄真扶在明明腋下教他学走路，念着自己改编的童谣，“小汽车，嘟嘟嘟，明明是个小司机！”，明明就咯咯笑着往外迈步。
转头埋怨女儿，“让你管着钱，你不管，你看现在，过日子过成你这个样子，也真是窝囊。”
说着恨的戳了戳她的头，“你不为你考虑也得为小的考虑，明明还这么小，康平又是这样一个有本事的美男子，哪天给你在外面找一个，你就是在家的黄脸婆了！就是不找，我看那个小野种也不简单。”
米东卉更加烦乱。
收拾完，米东卉拿出准备好的钱放到茶几上，从甄真手里接过孩子，陪他玩积木，甄真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红枣茶，他看出来米东卉这两天不高兴，乖巧非常。
“现在带你真辛苦啊，妈妈你每天带你太辛苦了，你长大要对妈妈好呀！” 甄真逗着明明，半是真心，半是讨好。
“自己的孩子，多辛苦也是愿意的！”米东卉看着儿子单纯的笑脸，心中升起万分愧疚，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没有给他最好的。
这句话很轻很简单，却饱含感情，甄真见到她对儿子温柔眷恋的目光，心中疯狂的嫉妒，为什么自己费尽心机讨好也得不到明明的万分之一？又
自己劝慰自己，“明明是妈妈的亲生儿子，本来就应该更疼他。”
米东卉指着桌子上的钱，尽量使自己语气显得平淡，“你爸爸觉得家里事情太多，对你学习不好，让你干脆住校，我跟老师已经联系好了，你明天把住宿费给他，一个学期800，这是八百整。你们学校的伙食费，一荤两素是两块，两荤一素是三块，米饭都是任吃的，这是三十五块钱，你一周的生活费。”
仿佛有一把刀砍在心上，甄真呆立了一会儿反对，“我小学不是一直都是第一名吗？你们别担心，就算走读我也一定会再考第一名，如果没考第一名再让我住校，行吗？”
什么第一名不第一名的，米东卉根本不关心，或者说不是第一名更好，她情绪控制力一般，今天更是被自己母亲说的一腔烦躁不知道向哪里发泄，于是不耐烦的命令，“哪那么多事，明天快把住宿费交了！”
“我不管，我就是不住校。”甄真十分委屈。
米东卉倒是蛮意外他会顶嘴，他从小到大异常乖巧，否则也不会在幼儿园得到她的偏爱，但还是给他下通牒：“你怎么能不住呢？你爸让你住的，你必须去住。”
“那你让我住吗？”甄真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期待的看着米东卉。
“你管是谁让你住校，都让你住。” 米东卉不耐烦起来，厌恶的瞟了甄真一眼。
这个眼光像极了甄康平那种厌恶的眼神，甄真记忆深处的梦魇，他身体发抖，无法克制自己，大声质问：“好，让我寄宿可以，把理由说出来，有什么理由让我去住校？都是郊区的同学才住校，市里的根本没有住校的，不要说我骑单车二十分钟就能到，就是人家坐公交两个小时的都没有住。”
米东卉一时语塞，她也确实没有什么让他去寄宿的理由，总不能直接说，“我们讨厌你，你碍眼。”
甄真见她说不出来，又是失望又是愤怒，冷笑一声，拿手一指明明，愤愤的说：“理由就是，你有了亲生儿子！自然不需要我这个冒牌的儿子了，对你来说，我自然应该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不要回来才好！”
明明被他气势汹汹的一指吓到，撇了撇嘴委委屈屈的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揪着母亲的心，米东卉赶紧把儿子抱起来，脸贴着儿子脸，不住的哄：“乖乖，别哭。” 心疼之下对甄真愤恨之极，却天生软弱温和，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情绪失控的继子。
甄姥姥受不了自己女儿受委屈，终于卸下伪善的嘴脸，对甄真骂道：“怎么跟大人说话呢，你看都把孩子吓的。也不想想谁把你养大的，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甄真隐忍压制了太多焦虑不安和嫉妒不满，越看她对儿子柔情，越是难以控制心中汹涌的波涛。甄真抬着下巴斜了她一眼，毫无客气的回嘴：“反正不是你养大的，欠我们家的钱还了吗？吃我们家喝我们家的，还来我们家搅浑水。”
骂人不骂短，打人不打脸，米东卉是贴补娘家，但米姥姥也是真心心疼女儿，被甄真这样一说，却是伤了自尊，两手一拍大腿，坐到沙发上哭了起来。
甄真冷眼旁观毫不在意，继续对米东卉质问：“好，我不跟他比！”
他语气带着满满的讥讽，“他是期盼来的亲儿子，宝贝儿子，我是来历不明的野种。我跟文文和泽泽比，最起码我也是这个家户口本上的人，我名正言顺，受法律保护，要走，他们先走，他们都滚蛋了，才轮得到我走。”
二楼写作业的文文和泽泽从房间走出来，像两只受惊的小兔子。
米东卉抱着孩子，看着这只自己养出来的白眼狼，破坏自己的婚姻和幸福，把自己的亲人伤害一个遍，儿子、母亲、侄子，有老有小，都是那么需要自己保护的人。恨不得要吃了甄真。
“你到底有没有......”甄真还要再说。
米东卉发疯一样扑过来，抡圆了胳膊给他一个大耳光，甄真被一巴掌打翻，头撞在沙发旁绿植的花盆沿上，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他脑子里只有狗血伦理剧，把一切置之度外，摸摸头等黑蒙过去了，还继续不依不饶：“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把我当成儿子过？”
“爱”和“儿子”这些柔软的词汇浇熄了怒火，悲伤却更加不可遏制了，他泪流满面、呜呜咽咽的控诉：“所有的孩子都比我娇贵，我小的时候，你说要攒钱给舅舅买房子，我们要节省，别的孩子吃肯德基麦当劳，我没有吃过一根棒棒糖，甚至连袋牛奶也喝不着，只能跟着你喝豆浆，我只喜欢喝牛奶，才不喜欢喝豆浆，文文和泽泽跟我以前一样大，你让他们喝明明的婴儿奶粉，说营养价值高，小孩子正是长身体，我怎么就从来不需要长身体呢......”
米东卉浑身发抖，最终咬着牙憋出一句话：“我真是后悔.....”
甄真泪眼朦胧的听继母辩解，盼着对方最好能能长篇大论把自己反驳到体无完肤。
“我的善良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伤害，我养了你七八年，甄真！你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嫉妒我的亲生儿子，伤害我的亲人，我那么多年的心血.....你生病了，是我带着你去医院，给你打针看病...你学习，是我每天陪你做作业到很晚....你上学放学，是我每次冒着严寒酷暑去接你......”
甄真哭出声来，向她靠过去，“妈妈，我错了，我就是不想去寄宿，明明那么可爱，我担心我离开了，你就会忘记我......我就是怕你忘记我。我不跟他争什么了，我错了，我不该嫉妒，我改，我永远排在第二位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米东卉冷冷的看着他，“我当过一次救毒蛇的农夫了，不想再当第二次！”
甄真一怔，还要再说什么。
突然“咣”的一声，原来大家都只顾着吵架，根本没有注意看孩子，明明从沙发上直栽下来摔到地上。
大家赶紧去看孩子，孩子张着大嘴却哭不出声，额头上冒出了血珠，头看起来是从茶几边角磕到了。
米东卉慌忙用手去捂伤口，一道鲜红的血却顺着手掌的缝隙流了出来，因为哭不出声，孩子脸憋的通红。
甄真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个等级，心脏在空腔子里怦怦的跳，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明明有多宝贵！
明明缓过气来，哭的撕心裂肺，米东卉惊慌失措的给甄康平打电话，对着电话大哭，“你快回来，甄真把明明头磕破了，现在流了好多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从医院回来已经很晚，城市都已经睡了，暗淡的灯光照不亮死一般的沉寂和无声的黑暗，路很顺畅，甄康平沉默开车，米东卉沉默的抱着孩子。
米东卉看着窗外迅速消退的树木，平静的说，“康平，我没办法照顾甄真了，我照顾不了他，他就是个跟毒蛇一样的孩子。”
到了家，米姥姥和甄真都还在等着，见孩子没事，米姥姥也放下心来，回屋睡觉了。
甄真在楼梯上看着米东卉，米东卉不看他，甚至从他身侧过去的时候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也没有停留，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甄真呆呆的站在那里，没人理他，大家都回了房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甄康平走出来，看到他竟然跪在了卧室门口，犹豫片刻，蹲下来，“去睡吧，甄真，你也还是孩子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应该是大人负责。”
甄真淡漠的看他一眼，“是你，让妈妈，不，让明明的妈妈给我安排寄宿的吗？”
甄康平缓缓点了点头。
“你给我买琴，是交易吗？作为让我去寄宿的交易。”
甄康平摇摇头，“不是交易！是补偿！我不需要跟你交易。”
甄真眼神出现了一点微光，又暗淡下去，点点头，“明天我就去寄宿，周六日也不回来打扰你们了！对不起，谢谢！”
这件皆大欢喜的事，尘埃落定。
父子俩没有话说了。甄康平回卧室，去阳台上抽烟，看着烟火明明灭灭，直到东方发白。
出门看，甄真已经在门口趴着睡着了，侧着头，露出一块血痂，袖子上也有血迹擦拭的痕迹....
今生，他们缘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