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本初子午线——不枉青春》向夕旭

20、第20章

　　三月底的一天，天空碧蓝。
　　那天刚好是个周日，下午照常有半天时间休息，于是我和韩其灼就决定去南山旁边的
　　田野里放风筝。
　　田野里开满了油菜花，风一吹，黄色的花朵便连动着翠绿色的枝桠一起摇摆，它们同时倒向一个方向。
　　韩其灼站在我旁边，闭着眼睛问：“喻然，你知道现在刮得是什么风吗？”
　　我诧异：“我不分东南西北啊。”
　　“现在刮的是东风。”
　　“哦，为什么？”
　　他笑，张开双臂，身体跟随油菜花一起，倾倒成一个60°的锐角。
　　我假装成拿话筒的样子说：“请问同学，在油菜花地里做广播体操是什么感觉呀？”
　　他则一本正经，“你看，这样就能知道风的方向啦。来，喻然，你试试。”说完便抬起我的手臂，让我的身体也随之偏向一边。
　　“你闭上眼，是不是能感觉到风从脸的这边划过去，然后从这只手再到那只手了？”
　　“恩。”我点头，说：“然后，就从这里逃走了！”
　　“对，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
　　他笑得很开心，有种数学老太听到我们说出正确答案之后的慈祥。
　　“可还是辨不出方向呀，因为我也不知道这只手，到底指的是哪个方向啊！哈哈！”
　　我说完就看着韩其灼，他在那犯尴尬症。
　　“你想什么呢，就这，还当我老师。”
　　“哦哦，对对对，我真是——。”他恍然大悟。
　　我问：“不过，有没有想起小时候？”
　　他点头：“恩，但是现在这样，也很好。”
　　我开始用脚滑擦着地面并向上看天：“哦……这样啊……”
　　有风吹过，带来了春天所有的问候。我们在风里站了很久很久，像是两个凝固在空气里的雕像。
　　最后，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就一屁股坐下去，说：“好吧，我投降。”
　　他也坐了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个保温瓶，说：“要是玩一二三木头人，你准输！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
　　“里面是什么？”
　　“韩大厨原创‘薄荷冰’！幸亏天冷，不然早就化了。”
　　他盛了一些淡绿色的碎冰，又在上面放了颗樱桃，“OK！当当当当——”
　　我尝了一口，啧啧嘴巴，竖起大拇指。
　　“像不像小时候吃的碎碎冰？”
　　“对啊，就是薄荷味儿的碎碎冰。”他往嘴里放了一颗樱桃，“其实，薄荷叶是法国人常用的一种调味品，就像我们日常用的姜葱蒜一样。”
　　我点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呀？”
　　“小时侯看书看的。”
　　“我好像光玩布娃娃了。”
　　“所以现在，还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
　　我一愣：“切，可我也确实不大呀。”
　　他笑：“不过，你有一个很棒的童年。”
　　“可你也有一个很棒的回忆，不是吗？”
　　他点头，又望向远方，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啊。可是不久，这片田野就要被开垦了。”
　　“什么什么？为什么？”
　　我有点惊讶。因为说实话那里很偏，我实在想不出开垦的理由。
　　他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所以在它消失之前，我们就在这里放最后一次风筝吧！之前的那个已经不能飞了，我打算一直珍藏。

　　我还在想田野消失会不会是农大要扩建的事，他已经大步向前走去了。
　　“喻然，咱们再到远一点的地方。那边怎么样？”
　　我说好。起身的时候，看见风筝已经从他的头顶飞起，他奔跑，风筝就跟着徐徐上升。
　　于是我喊道：“其灼，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呀！”

　　当他将缠着玻璃线的手柄递给我的时候，我感觉要幸福死了。
　　红色的拱形积木就握在手心里，暖得像个小太阳，它汇集了我很多儿时的回忆。自从在天台他拿给我的那天起，似乎所有的美好，都有了延续。
　　韩其灼说：“只是风筝不能飞了，但积木还能用啊！而且，我们的风筝是最高的！”
　　我看向天。
　　湛蓝的天空里其实只有我们一只风筝，可我眼前的画面，却五彩斑斓。
　　满天的风筝，各式各样。有老鹰形状的，有蝴蝶形状的，但更多还是像我们这种四四方方的。
　　有些飞的很低，那下面的人就会使劲奔跑；有的不小心挂在了树上，那大人们就想尽办法去够；还有少数则飞得很高，它们就像是贴在云朵上一样，看下面的人牵着它骄傲的笑。
　　阳光是暖洋洋的，风却是清清爽爽的。大人们的身影，小孩子的奔跑，都在惬意得马上就能伸个懒腰睡着的空气里，随着摇曳的油菜花瓣一起，一会儿清晰一点，一会儿又模糊一些。
　　我突然就觉得，似乎这人世间，没有比这再美的画面了，也没有比这再美好的记忆了。

　　“喻然，你笑什么呢？”
　　我回过神，看着韩其灼伸了个懒腰说：“再次回忆，感觉真好！”
　　“那么，就让我带你进入第二个回忆吧！”
　　他收起风筝，拉着我向回跑去。然后，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小张银色的纸说：“这次我们要叠第一百只纸飞机，许下我们的第一百个愿望！”
　　“那我们的第一百个愿望是什么？”我问。
　　“就是我们。”
　　他说完，便用力将手中的“飞机”飞了出去。
　　只见一条银色光带穿透飘满油菜花香的田野，向着远处漂浮了更多橙色云朵的天空飞去。那些原本就灼热的云，便像是被感动了一样，慢慢地融进这片银色中。
　　天空浅橙色，白云深白色，太阳的边沿最后亲吻着大地。轻柔地，在落入油菜花翠绿根茎的那一刻，褪幻成了一些携带了雪白色调的蓝。它们镶嵌着荧光，和闪烁的星辰一起，编织着美丽的梦，让我流连，让我不忍移开双眼。
　　如果风有形状，我想捕一些放进书包；如果花香能永远停留，我想采一瓶带走。
　　田野不久就要消失，而我，怎么也不想离开。
　　我问他：“以后想再放风筝了怎么办？”
　　他说：“会有更好的地方。”
　　我点头。
　　并相信着，只要你努力寻找，就一定能够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