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本初子午线——不枉青春》向夕旭

21、第21章

　　夏天很快就到了，窗外的知了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我们倒计时一样，炎热与压力同时拷打着我们的意志。但是Who怕who啊，我们人多势众！
　　杨雯青越来越经常给我们加油打气，我们也越来越适应她的冷笑话，虽然每次都是她自己先笑吧。
　　但她的笑越来越自然，也越来越好看。
　　明明是个仙女，却偏偏要假扮成巫婆埋伏在后门及窗边等各个角落，吓唬我们这些平民，也不知她当初是怎么想的。
　　本着“要素不要变”的神秘逻辑，我们像是约好了似的开始两套舒适的衣服换着穿，圆珠笔和水笔也都选用最基础的蓝色透明杆。
　　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从一练之后就没有再换过了。
　　本来出板报也是一直让宣传委员很头疼的事，正好不知哪个班的同学跑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反应说板报总是更换，让他觉得很不适应，十分不舒服！
　　这我就纳闷了，它不是在你身后么，怎么就影响住你了。
　　总之从那以后，无论前面的黑板多么热闹，后面那块儿，就像是被遗弃了一样，越来越寡淡冷清。
　　粉笔槽里落满了灰而不是粉笔末，“庆元旦、迎新年”几个字的红底黄边也逐渐模糊成了淡粉色，它们与旁边两串杀伤力同样越来越弱的“鞭炮”交相呼应，被时间的“黑板擦”抹去繁华，抹去五颜六色的热闹，只留下前面散落于教室各个角落的水笔与卷子的沙沙作响，平的像是一首没有高低起伏的曲子。
　　再后来，学校把原本就已经很悠扬的钢琴铃声也给换了，是更轻更短的那种，放了跟没放似的。
　　不过也都不重要了。
　　我们像是即将送进烤箱的鸡，忙着给自己的肚子填花椒大料，不是白天埋头做题，就是晚上熬夜做题，别的真都无暇顾及。
　　记得有次蔚飞对我们说：“要不怎么叫高考，就是‘高温蒸烤’的意思。我们要力争在‘出炉’之际，成为一只‘优秀的烤鸡’！”
　　他总是在难得的课间出现，放着旁边身为语文课代表的同桌不问，非从遥远的第一排来我们这问谢忱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古诗词填空。而我们也都觉得每天老这么低气压的确实也不是回事，于是就会在他问完“问题”之后，自觉围成一个小圈，八卦或吐槽一下。
　　慕小霖说：“发现没，最近咱老师拖堂是越来越严重了，害得我昨天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
　　蔚飞：“就剩下一个月了，能不急吗？你看看，都给老杨急笑了！我觉得这次英语不上149，都对不起她那每周滚动播放的十个冷笑话。”
　　“你咋不上天呢你。”谢忱冷不丁叮地看了他一眼，“那语文呢，这么简单的古诗词还要问，你对得起咱语文老师脑门儿上那两个大包吗？昨天我第一见咱优雅的语文老师为了一个文言文注解发飙。今早再一看，哎呦，又多了俩！”
　　“对对对，臣有罪。”
　　“罪不当恕，拖下去，斩了。”
　　谢忱一个甩指，蔚飞便真跟个什么似的，踉踉跄跄地跑回座位。
　　而我和慕小霖看着日渐被蔚飞带得疯疯癫癫的谢忱，也是表示谁让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呢。
　　日子就这么在平淡中有起伏的也挺好，可未曾想，接下来的起伏有点大。
　　那是在两天后的一个大课间。
　　本来大家都会利用这种时候安安静静地补个觉或继续题海战什么的，但那天慕小霖突然从外面飞奔进教室，大喊道：“老区要拆了，老区要拆了！”
　　其实到了高三，便有越来越多住校生选择离开寝室，在外面租房子。
　　虽说寝室外的走廊早就不断电了，但每到深夜大家都聚在那里，还是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复习方便。而且背书的时候又不能出声，累的时候也不能倒头就睡，更重要的是，饿了还不能吃零食。
　　想象一下凌晨一点，你在安静祥和的走廊里啃干脆面，那场面一定十分尴尬。
　　所以慕小霖的这个消息对于在外租房的同学来说，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啊，什么？学校旁边这个小区吗？”
　　“那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临时搬家？”
　　“哪有时间搬啊，但要是回去住校，晚上学习什么的肯定不方便，我的天！”
　　“就是就是。可话说老区为什么要拆？经，经过我们同意了吗？！”
　　当然，也有个别家在本市又事不关己的走读生嘴贱：“这不正和学校意嘛，也不用担心哪个学生在外面出事，家长过来闹了。”
　　“对呀对呀，据说要盖个量贩呢。”
　　“那这可是本市第一家大型超市，以后大家购物方便了呀。”
　　“方便个屁，都要快高考了！”这时，有人被激怒。
　　对方也不甘示弱：“怎么就不方便了？论地理位置，老区离学校最近，更何况住校生还那么多，衣食住行的都在这儿，守这么大一消费群干嘛不用？盖个超市，我看挺好！”
　　双方各执一词，越说越像吵架。
　　“你用搬你家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喂，你有没有大局意识？”
　　“高考就是大局，少个超市能把你饿死。”
　　……
　　就在双方情绪都要失控之际，杨雯青及时出现在窗边，但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而是只伸着个脑袋说：“吵什么吵？老区拆迁，关大家什么事啊？”
　　“老师，拆了我们住哪儿呀？难不成，还要回寝室？可是学习——”
　　“大家放心，近一个月肯定是不会拆的。首先，消息准不准确的先不说，就算是真的，那也得放到高考后了。就是大家同意，教育局也不同意啊！还有附近的几所高中呢。包括市一中也在内，离这儿都不远，拆迁会产生噪音，影响涉及方方面面。”
　　“而且高考当前，谁都靠边站，更何况一个拆迁！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杨雯青说完便一个转身，从窗户边沿消失了，留下刚刚进来的物理老师继续善后。
　　物理老师本名周楚河，他的性格跟他的名字一样，也有着一种很周正、很高洁的君子风范，他是全校老师里出了名的好脾气。
　　据蔚飞所说，他高一带八班的时候被魏书行，也就是老爸是本校物理特级教师的那个同学为难过。
　　但说来说去本质还是个别教师间的“利益之争”问题。
　　胜阳每年都会在学年末评选一次“十佳教师”称号，颁发证书，可能也还有点奖金什么的。考虑到各科老师们的感受，差不多就是每个学科里选一个最优秀的。总之，有一次让周楚河光荣当选了。
　　倒也不是不能当，只是魏书行他爸当时恰好蝉联了两次十佳教师，差一点就要大满贯了，却被周楚河，这么一个刚从市一中调来不到一年的年轻教师给截胡了，情绪堵塞可想而知。
　　而且魏书行他爸爸，又是胜阳自改革初期以来，一直在里面兢兢业业教书多年的老教师。
　　所以有天上晚自习，他儿子，这个物理小天才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道巨难且远远超出教学大纲范围的题上去问，然后周楚河当时还真没解出来。于是，魏书行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了些比较讽刺的话。不过当然最后就是，第二天周楚河架着黑眼圈把题给解出来了。
　　但是不久，周楚河就不带他们班了，也不知是不是魏书行他爸捣的鬼，反正我们都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道理，反之亦然。
　　再后来，魏书行他爸就因为车祸住院了，当时组织老师们捐款，周楚河居然还捐了个全校第一！
　　所有人都说他“傻”的时候，只有他哈哈一笑道：“魏老师本来家里就困难，书行又正处在高中的关键时期，我这不还没要孩子嘛，所以回家跟老婆一商量啊，就决定多捐点儿。”
　　“什么叫“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说的就是咱们周楚河呀！”
　　蔚飞在给我讲述这段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金光，我以为他只有在打游戏的时候才会这样。
　　不过我估计，“架着黑眼圈”这段，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因为蔚飞当时在八班也是以上课睡觉而闻名，有没有目睹全程，实在很难说。
　　但我觉得“十佳教师”的称号，周楚河还是当之无愧的。先不说别的，就凭他那份对知识的探索与执着，还有就是宝贵的师德。
　　所以我们有什么事也都愿意跟他分享，也敢在他的课堂上小小地放松一下，说一些跟学习无关的事。

　　周楚河摆弄着手里的教案，在我们嘈杂的吐槽声中，依然和蔼可亲：“大家都在讨论什么呀？这么热烈。我看看是数学题，还是物理题？”
　　“老师，听说老区要拆啦！”
　　“不过是在高考后。”
　　“老师，那要是拆了，你说以后是不是来胜阳的外地学生都要住校了？”
　　“别啊，那以后谁还敢来？高一高二凑合凑合还行，高三谁不想租个房子，安安静静地复习。”
　　“就是，没生源，咱老师以后要失业咯！”
　　“对呀周老师，您不害怕？”
　　“我害怕？”周楚河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还操心起老师们来了！”
　　他顿了顿，继续：“不过拆迁的事，我们确实听说了，刚才你们杨老师也跟大家讲过了，不会影响到这次高考的。而且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就是青年路小区的大部分居民也会搬走，但是小区不拆，所以以后政府也会考虑到附近学生在那集中租房的问题，安保工作会更加强起来。而且学校也在考虑扩建宿舍楼的事，到时候每个宿舍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拥挤了，大家学习生活起来也会方便很多。”
　　“真的吗？”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特别是那些盘算着如果考不好可能还要继续复读的学生，格外关注。
　　周楚河笑：“真的呀。”
　　“可是，您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呀——听说的呗！”
　　同学们：“老师，合着您，逗我们呢。”
　　“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点。”
　　“并没有，老师。”有人笑着接话。
　　“那有可能是真的哦。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周楚河不是瞎听说，因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们的物理师娘，就是市规划局的。
　　“所以同学们啊，拆迁的事你们已经是‘晚间新闻’了，不过也充分说明大家确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特此提出表扬！”
　　都在课堂上聊十分钟了，还能提出表扬的，也只有我们周老师了。
　　不管我们曾经的物理考得有多不堪，他总是能看到好的一面，然后告诉我们，你们的优点在哪，以后要怎么做会变得更好。
　　所以我们班的物理就算曾经不是最强的，到后来也变成了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