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佐夜

2、看戏其一

　　车辆行驶了约四十分钟之后，大部人人都下了车，而那九个人依旧坐在车上，表情木然。
　　“小尘，我们也该下车了，我请你吃饭，走吧？”范取突然大声说道，说着熟练地揽过他的肩膀，“我知道这一站附近有家不错的包子店，走吧。”还眨了下眼。
　　谢尘：.......
　　这演技也太生硬了吧？包子店，谁大晚上的吃包子。
　　不过.....这个站确实很方便，一下站就有一条小道，只有快速拐进去，就没人发现他们消失了，接着在虚体化回到车上就会容易的多。
　　二人下了车，走进小道，拐进拐角，车门慢慢的关上。
　　现在车里就只有那九个人了。
　　“我们得快点，万一这短短几分钟内就把人杀了。”谢尘虚化了身体，用灵力加速奔向车。
　　“哎，小尘，等等，我说了请你吃包子，不是开玩笑的，喂！”
　　虚化后可以无视物体体积碰撞，再加上加速，谢尘很快的又回到了车内，那九个人仍然保持原状，木然的盯着前方。
　　果然，是要到了目的地，才会动手。
　　“小尘，你跑那么快干嘛？你明明知道不会现在动手的。”范取又过了几分钟才出现的，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别叫我小尘。”谢尘看着他手里的袋子，皱了皱眉，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不会真买了包..唔！”话音未落，嘴里就被塞进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这家包子店的包子可是很好吃的，我一直想和你一起去吃呢？他们短时间内肯定没问题，我问了久七他们被篡改后的死亡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呢，所以我就去买了个包子，好吃吧？”
　　谢尘选择无视他，不过这包子确实挺好吃的。谢尘看着手中的包子，牛肉包，随处可以见到的包子，可是为什么，有股熟悉的味道。谢尘怔怔的盯着手里的包子。
　　“包子怎么了吗？”范取凑近他问道。
　　谢尘吓了一下，压住吃惊，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没什么，很好吃。”
　　“那就好。”
　　范取看着谢尘，看着这个人，他吃包子可爱的神情，简直和以前一摸一样。不知不觉间，双拳已经紧紧握住，手心全是汗，范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忍住将一切都说出的冲动。
　　对他的爱，这份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怕自己再看下去真的忍不住了，范取默默转过头，看着那九个人。
　　没有其他的表情，没有动作，只是茫然的盯着前方，像提线木偶一样。
　　提线木偶......
　　正当谢尘和范取思考的时候，车身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谢尘没注意，一下子撞在范取身上。
　　“没事吧？”范取扶住谢尘，随即脸色一变。“车子要驶入非人之境了，你看周围。”
　　窗外的景色突然变了，古代电视剧一般的街道和住宅，但是街上却一个人都没有，房屋也显得很破败，阴森。
　　“这是？”“恐怕是故事要上演的地点呢。开始我就在想，九个看似没有关系的人聚集在一起，送往同一个地方，同一时间死亡，开始在车上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坐在了一起，而那个看着像花花工资的小伙子和黑衣小姑娘坐在了他们后面，另一边是那个年轻妈妈和婴儿以及买杨梅的小姑娘，那个老太太则单独坐在另一边，五十多岁的老头站在她旁边，看着像是服侍她的。你不觉得这很像某个大家族里的情况吗？”
　　确实。最尊贵老太太，仆人，当家和正房，而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是小妾。
　　“这次的情况说不定还真是寻仇呢，这九个人，是他找来的演员。”范取笑了笑，唇角向上勾起，“接下来，我们就要准备看戏了。”
　　笑得真好看，谢尘不由自主的想，随即又被自己这种念头吓了一跳。
　　一个男人笑起来，有什么好看的！
　　啧！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呃...没什么，我在想...呃...这个空间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总不能说我在想你吧！谢尘有些崩溃。
　　“确实是这样呢，这么大一个空间，普通的怨灵可是没办法弄出这样既庞大有精细的幻象，你看，就连扬起的灰尘都一清二楚。”范取的声音很好听，微低的男音十分温柔，仿佛就在耳边。
　　“确实，以前我们拿过最凶恶的怨灵也不过能造出一栋房子那么大的幻象空间，而这次居然有一个镇那么大。”谢尘看了看车窗外，他是现代四好青年，才死没多久，生前是学计算机的，自然也对古代建筑没什么研究，当然看不出这些建筑是什么时候的，不过......他斜眼向范取苍看去。
　　听说很早的时候范取就是无常了，那他说不定知道些古代建筑，知道大概时间，也方便查一点。
　　“范取，”“嗯？”范取回过头望着他。“咳呃...你今年多少岁？”
　　谢尘看见范取明显的僵硬了一下，然后少见的有些害羞的撇过了头，耳朵微微泛红。
　　“死的时候年龄是19岁，到现在多少年，呃，记不清了，你问这个干嘛？”
　　谢尘开始觉得自己问问题的方式不太对了。
　　“这些建筑，你能看出来是什么时候的吗？”
　　“宋朝的建筑。”“为何？”谢尘挑了挑眉。
　　“你看这个地方道路两旁的房屋看着像什么？”范取给他指着一栋屋子，门口挂着幡子，上面写着布这个字儿。“看着像…布庄？”“对的，这街道两旁很多这样的屋子，说明这时候已经有比较多的民营商业了，再加上那个，你看——”谢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很小的店，门口的桌子上整齐的放着一沓东西。“这是…报纸？”谢尘有些吃惊。“宋朝小报非常流行，上面会刊登一些文人雅士诗会等内容，从这些来看，是宋朝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宋朝吗？这么老的寻仇？这隔的也太久了吧。谢尘转念又想到范取，他究竟做了多少年无常，说不定宋朝确实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朝代呢。
　　谢尘想起自己第一天成为无常的时候，他因为涨洪水去救一个小孩而溺死的，死后却被带到地府，说是让他做白无常，当时那个阎罗这样对他说：“范取他之前一直不肯和白无常组队，到我这地府的无常都换了好多代了，他还是不肯，但是今天你来了，这小子居然同意和你一队，真是缘分啊，你们就去天元市吧，颜骆那儿。嘿嘿，这小子看着年轻，指不定比我还老呢，你可别被他欺负了。”
　　和他说话的阎罗是整个分地府的长官，据说已经有四千多岁了，比他还老。
　　谢尘看了看范取，他仍旧很温柔的笑着，见谢尘转过来，歪了歪头，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嘁，看着明明就和我差不多大嘛！
　　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终于七拐八拐的拐进了一条街道，停在了一栋很大的宅子前，车上那几个木偶人也僵硬的站了起来准备下车。
　　谢尘和范取跟着他们进了宅子，这几个人却分别往不同方向走去。
　　“他们干嘛？”
　　“既是要演戏，必然要按照原来的样子做。”
　　“可你刚才说，他们只有两个小时的寿命了。从刚才坐车过来，少说也得有一个半小时了吧，这戏该怎么演…难道？”
　　谢尘猛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却发现它从进入这里以后，几乎都没动过。
　　他把时间变慢了？
　　谢尘像范取投去询问的眼神，带着几分的不可思议，后者则皱紧了眉头，点了点头，素来温和的眼里多了几分冷冽。
　　光是如此大的幻境已是不易，这人甚至还能改变幻境时间，实在不简单。
　　看得出来这是个大家族。
　　光是下人的住房就有好几十间，屋内陈设物件已是不错，主人的房中更是不俗，字画陶器金银钗饰应有尽有，桌椅皆是乌木所制，大堂顶上还挂着一副御赐的匾——忠厚仁德。
　　“不对啊？”谢尘望着大堂喃喃到。
　　“如何不对？”
　　谢尘突然猛地转过身来，范取本来站在他的后面，两人离得很近，此时更是贴在了一起，等看到范取含笑的眼睛后，谢尘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后退了一步，从脖子到耳根全红了。
　　“呵～”范取轻轻的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不许笑！”谢尘嗲毛了。
　　还不是都怪你，站我那么近干嘛！
　　“好啦好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小尘你太可爱了。”范取如深泉般的黑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谢尘像是要把谢尘看穿似的。
　　谢尘再一次光荣的红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谢尘决定快点回到正题，轻咳一声，说到：“你刚才不是说到，这只是个小镇子吗，可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户人家既不是当地的小官员，看着也不像在经商，这小地方，会有如此富贵的家族，那就只有三种可能了。”
　　范取挑了挑眉。
　　谢尘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一是从别处迁来的，为了躲避什么或者这里本是这家家主的故乡，二是更直接一点，他家先祖很富有，三就是和当今圣上或者某个大官员有直接的关系。”
　　“小尘你说的没错，但是在这里推测也推测不出什么来，我们去各个房间看一看吧。”
　　两人快速走到主房，穿墙进去，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换上了一身古服，正在看书卷，谢尘环顾四周，发现这位家主还真是个文艺中年呢，房间里挂着很多字画，下边都署着同一个名，林有业。
　　“是他自己的名字。”范取突然开口说到，“你看桌上。”
　　桌上是一副还未完成的书法，字迹和墙上挂着的差不多，看来这墙上所挂都是他自己创作的。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挂自己书画的人呢。”范取说到，“不过，这些书画都还不错。”谢尘作为一个计算机系的现代青年，脑子里只有代码，一点都不懂这些，也就含糊的应了一声。
　　不过一会儿，那中年妇女走了进来道：“老爷，用膳了。”
　　林有业回道：“马上就去，对了。”他压低了声音又道，“兰香，之前那件事儿，说的怎么样了？”
　　兰香左右看了看并无旁人，关了门道：“办好了，那傻对傻母女都信了。”
　　“这样就好了，切莫让小茵知道了，她们一向要好，小姑娘嘴碎，此事一定要慎重。”
　　“知道了，您放心。”
　　二人又扯了些其他的，再又一起出去用膳了。
　　谢尘和范取两相对望。
　　“这样看来，这兰香确实就是林家的夫人了，那俩小姑娘中有一个人是她生的，另一个……就是小妾所生吧？”范取又道，“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尘点了点头。
　　二人跟随来到膳房，果然先前那几个人都站在那里，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坐在首席，只是那个胆小懦弱的男人不在，可能是下人。
　　“周先生请坐，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县令大人来寒舍做客，林某惶恐啊。”林有业对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说道。
　　“哪里哪里，贵府老夫人乃皇室血脉，小人斗胆拜访，还望不要见怪才是。”这姓周的挤眉弄眼，神情谄媚让人作呕。
　　“我本以为电视剧里演得那些小人丑态都是夸张了，现在看来，还轻了些。”谢尘自小到大就极讨厌这样的人，满脸就写着利益两个字，两面三刀，圆滑无义。
　　“多说无益，大家还是别站着了，都坐下用膳吧，兰香，让客人入座。”老太太似也不喜欢这人，面无表情的道。
　　众人坐下后，开始用膳，这姓男子一直似有似无的瞟着那白衣小姑娘，那白衣小姑娘和黑衣小姑娘看着很要好，正用眼神交流着，自然无法发现，但从谢尘和范取这角度看过去自然是猥亵之心暴露无遗。谢尘皱了皱眉头，握紧了拳头，事情可能比他想得还要肮脏，林有业两人的想法再不过明确，不就是让这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去给这老头子做妾吗？
　　“真是恶心。”谢尘咬牙切齿道。
　　正在气头上，忽然感觉温热的手掌抚在肩头上，道：“小尘，冷静一下。”
　　范取说完，很奇怪，谢尘确实慢慢冷静下来了。
　　无论这些人多么龌龊恶心，终究是已经几百年的死人了，他们无法改变，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想办法救这几个演员。
　　众人用了一会儿膳，林有业终于道：“周先生，您看，之前说的，让小女林杪三日后去您那儿学习，您看怎么样，都听闻周先生做县令之前是个私塾教师，小女不才，还请多指教。”
　　“这当然没问题，林先生才高八斗，您女儿必定自小聪慧，能收这样的徒弟，是我周某的荣幸啊。”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周先生，我们就在这谢谢你了。”兰香迫不及待的道。
　　这时，在一旁的黑衣小女孩却说话了：“娘，我怎么不知道啊，为什么小杪不和我一起在咱们府里念书呀，您没跟我说呀，我不同意！”
　　“茵茵，府里这么多事务，我教你一个人还忙不过来呢，送小杪去先生那儿读书，不是去上私塾，你们还是可以时常见面的，再说，你梅姨和小杪都同意了的，你就乖一点啊。”兰香说完后又转过头对那年轻妇人说道，“梅娘，真是委屈你们母子俩了，你放心，小杪吃食住宿我一定给她好好安排。”
　　“别这么说夫人，我粗人一个又不识字儿，如何能教的了小杪，到是夫人和先生为小杪这么费心，我才是不知道如何感谢呢。”那妇人脸色有些苍白，直愣愣的说道。
　　“这就好，茵茵，你也就别闹了。”
　　谢尘看着兰香表面上温柔贤淑，对梅娘母子百般关怀的样子就想吐。
　　另一边，林杪也沉默不语，林茵却不肯答应：“不行，娘，你答应过我的，我会一直和小杪玩的，你骗人！”林杪拉住林茵的袖子，摇了摇头，可林茵依旧不依不挠，甚至眼泪都下来了。
　　“够了！”林有业声音大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是小孩子能决定的吗，兰香，把她带回房里去。”
　　“这……”兰香有些左右为难，林有业又回头看着她，“都怪你，一天把孩子惯的，还不带回去！”
　　“是…”
　　“小妾的孩子和夫人的孩子天天搅在一起，成什么体统，我看，你这当妈的也没教导好，分开去读书也是好的。”那始终一言不发的老太太冷冷得说了句话，顿时全场安静了下来，兰香尴尬的带着林茵走了。
　　“请老夫人原谅，我这就回去教导小杪，请大家好好用膳。”说罢梅娘抱着婴儿带着林杪走了。
　　夜色逐渐深了。
　　不过一会儿，老夫人离开回了房，林有业和周行男子又互相吹捧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这场饭局算是不欢而散。
　　接下来，谢尘看着林杪母女方向，有看着周县令的方向，一只燕子在空中盘旋，天色已经黑了。
　　“我们分头去看吧，我去姓周的家里，小尘你就看着府里的人，万事小心。”谢尘点了点头，说罢范取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