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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兄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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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提前与沈亦商议过今日要动手的事,沈亦也早就通知凌熙,做好了准备。
一场只留了一人之血的政变,就在云影的变换下结束了,快到让人觉得这段时间不过是一场浮华梦。
皓月亲眼看着凌熙的人将伯谦的遗体抬走。
凌熙尊重皓月,特意问了她想怎么安排伯谦的后事。
皓月看着伯谦遗体的眼眸似有沧桑闪过,最后她只是将一切都交给了凌熙定夺。那太过沉重的伤痛与无可奈何,她再也难以承受。
这不是逃避,而是放手。
从伯谦倒下的那一刻起,他们也就不再互相亏欠。
从此,哪怕是来世,他们都不要再见就好。
如果,伯谦没有遇到她,应该是一个出色的云蝶台未来之主,甚至会更好。如果自己没有遇到他,也不会因爱生恨。
皓月站在睆月倾河的牌匾下,注视良久。片刻后,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再也没看那四个字一眼,便让人将牌子摘了下来,随后向御文殿走去。
皓月到了御文殿,在伯谦所说的位置果然找到了一个木盒。皓月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几个小药瓶和几张纸,似乎每张纸上都有很多字。
皓月拿出放在最上面的那张信纸,将盒子放下,腾出手来展开信纸。
皓月看信的时间越久,眼睛就越红,直到最后看完信,她闭了闭眼,眉头染上辛酸,眼眸留下了辛酸的泪。
吾爱月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可能我已经不在了。因为我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怕是我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无用。所以最后,我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哪怕仅是能让你少恨我些。
雪娆去了靖周祈丰城,化名江雪饶,为靖周户部侍郎江行之女。但前些日子云蝶台传来消息,说我们的雇主国败给靖周。所以雪娆究竟如何,我还在打探,并未收到回信。不过我相信,雪娆一定不会死。道歉的话我便不说了,这一次,你一定要坚信,雪娆不会死的。
前些日子,我让你和我一同练字,并让你模仿我的字体,并非我认为你写的字不够耐看,而是因为我想让你在我死后代替我与虚沉联系,或许对你想要骗过虚沉有所帮助。
云蝶台的位置在临湘国祥顶县北部的西黎山。因为路途遥远,我与虚沉联系一般都是用信鸽寄信。我教与你的些个特殊字的含义,就是我们通信时会用到的,因为这样能避免无意拦截信鸽的人猜出这是云蝶台的信。那些信鸽都放在了我之前安排你住的别院中。
因为我已提前安排,邻国芷兰坊的人都被我换成了我的人,所以我出事的事应该不会那么快传到云蝶台。至少他们不会通风报信。只是,毕竟这么大的动静,谁都隐瞒不住。不过你可以抢占先机,在你封锁消息的同时催促虚沉尽快前来。只要他出了云蝶台,哪怕不到凌国,你对付他都会比较容易。
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各种解药的事了。首先,是你的延期解药,在白色瓶子中,不过只有四颗,抱歉,我已经尽力了。然后,就是影卫们的解药,在绿色的瓶子中,你有了他们的解药,就可以完全控制他们了,让他们帮你达成心愿。只是,我从云蝶台来的时候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般,认为影卫的解药并没有什么用,也就拿了少量的几颗。但我看你那丫鬟精通医术,她应该能通过药中的成分配出更多解药。到时候,云蝶台的影卫都会听命与你,轻而易举,虚沉就会成为孤家寡人。其实,我挺希望能与虚沉做最后的了断的,不过我不知道我那时会不会活着。还有一个,就是红色瓶子中的药丸,西黎山山腰处有毒气雾障,那是云蝶台所设的保护屏障,没有专门的解药,只要吸入那种雾障就是死路一条。这红色瓶子中的药丸就是解药。
不知道我能不能与你过我们的第一次新年。我真的很希望能与你一同过一次新年。我已经在准备了过新年的各种事项了,希望你能将我们所有的恩怨都留在新年之后。
到了现在我才发现,我是那么的渴望能活下去。虽然对于我们来说,活着看似没什么希望,甚至是绝望。但是依旧有很多小小的期待呢。只是,我欠了你一条命,还将你伤得遍体鳞伤,那种期待永远都不会属于我了。
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怕是命运已经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而我却没有握住,还为自己强词夺理,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只是,月儿,“活着就会有希望”这句话不会错的。
千帆过尽,愿你可以重拾笑容,愿悲痛再也不会降临于你身。
永远爱你的伯谦哥哥
皓月打开另外几张纸。那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地写着云蝶台最厉害的一些影卫以及女间的致命弱点。
皓月深吸一口气,手中的信纸已经被她握皱。她拿起木盒,将手中的信全部扔入炉火之中。火焰一闪而逝,灰烬融入碳火。
皓月推门而出,此时天色已经昏暗。
路旁的灯已经被点燃。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明亮与黑暗间走来。
窦礼见皓月出来了,便加快了些步伐,迎上前去。
他将自己的披风摘下,给皓月披上。
窦礼为皓月披好披风,伸出一只手拿过皓月手中的木盒,另一只手拉住皓月微凉的手。“月儿,该吃晚饭了,我们回家吃饭可好?我让人煮了汤。”窦礼笑意盎然。
皓月愣了愣,问道:“可是肉丸汤?”
“是。”
“是宁落做的吗?”
“是。”
皓月浅浅一笑,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些许。“我饿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窦礼温暖的大手包裹着皓月的手。她突然感觉,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吗。
两个人的身影走过明亮或黑暗,或消失或出现。
无论如何,都是两个人。
凌熙带人在宫门口等待着,就是为了与皓月说上一句话。
沈亦跟在一旁,因为身体不禁寒,只是一会,她便有些冷意。
沈亦往手上呵了口气,搓了两下。
凌熙侧了侧头,随后将自己的披风摘下,披到了沈亦身上。
“我不冷。”沈亦拒绝着,灵活地从凌熙圈起的臂弯中钻了出去。
现如今,凌熙已经是皇帝。沈亦察觉到的那一点凌熙对她的不清不楚的感觉,让她感觉很别扭,所以尽量与凌熙保持着距离。
“口是心非。”凌熙当然不容别人拒绝他,硬是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沈亦身上。
站在一旁的凌煦看着两人,压下了这段时间对那个果敢的女子生出的一点点心动。她太过耀眼,甚至让他不敢靠近,而他也不能靠近。他会与母妃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看到沈亦。这样他就能控制住心中的那一股让他成魔的力量。
沈亦想要缓解一瞬间的尴尬,便说道:“你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字据已经立下,你没有耍赖的机会。”
凌熙嘴边有笑意闪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沈亦防备地看着他的笑。“我先回家了。”
她已经好久都没回家了。虽然父亲母亲只会给她无形的压力,但那是家啊,无论怎样都是要回的。
“站住。”
“陛下还有何事?”
凌熙像是被她的话惹怒了一样。
沈亦心中合计着,难道是他看出了自己的疏远。
“两日后,朕会昭告天下,迎娶你做后宫之主。”
这句会赐予一个女子无上荣耀的话,对于沈亦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好像之前与凌熙的思想契合、配合默契不过是她的幻觉。似乎,她白白忙活了一大圈,绕了一圈还是停在原地。
“我不要!”这三个字,带着浓浓的倔强。
凌熙的权威是不容侵犯的,他不容许别人对自己的拒绝,尤其是自己心仪的女子。
“你若是不答应,我们之间的约定便作废了。”
“你好卑鄙!”沈亦真的是被他气到了。她大声和凌熙喊着,周围的兵将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凌熙丝毫不在意。
这时,就连凌煦都不能理解他一直崇拜的皇兄。这明明不是沈亦想要的,连他都知道,皇兄怎么会不知道。
沈亦气急败坏。“凌熙我告诉你,我要是答应你进宫为后,我就是龟儿子!”
“你……”对于沈亦话语的粗鲁,凌熙也是无可奈何,硬是将一口气憋在心中难以发作。
“凌熙,我现在便向你说明吧。凌国左相,除了这个位置,我什么都不要。”沈亦突然语气缓和了下来。
“你当真不要?”凌熙的眼中带着他人看不懂的复杂,“所以,凌国皇后与凌国左相的位子,你选了左相,是吗?”
沈亦深吸一口气。“是。”这话,她回的果断干脆。
“好,朕明日便会下诏。凌国第一位女相,沈亦。”凌熙说完便转过身去,“你回去吧。凌煦,送她回去。”
“是,皇兄。”凌煦分别看了看两人,这中间有太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皓月与窦礼并肩从宫中走出,远远地就看见凌熙带着一队人站在那里。
此时的凌熙给皓月的感觉就像是一堆枯叶。皓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这时的他,不应该是有着上位者的意气风发吗?还是,到现在尘埃落定,他想起不在的凌嫣,心中越发悲痛。
皓月失神之际,窦礼握了握她的手,冲着她点了点头。
凌熙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向皓月走来。
“我想和皓月单独谈一谈。”凌熙道。
窦礼拍了拍皓月的肩膀,暂时走开了。
凌熙身后的人在他的吩咐下,也退到了一旁。
“说吧,我们之间总是要有个了断的。”皓月首先开口了。
“我已经知道了,你是皇叔的女儿。”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没有人能证明,有的不过是猜测。”
“叔叔曾经叱咤整个凌国,自是十分有能力的。而此时事关重大,他定不会弄错。定是有什么东西让他坚定,你就是他的孩子。”
“别这般执著了,你不怕失望,我也怕失望。”
凌熙看着平静的皓月,想起以前的自己,竟感觉自己像一个不可理喻的孩子。
“你害死了嫣儿……”
凌熙突然的一句话,让皓月心中一空。
凌熙接着道:“那是我之前认为的。抱歉,我不应该将这件事怪在你头上,毕竟那是嫣儿自己选择的。”
皓月在心中松一口气。“难道你不怪我当初利用她?我为了陷害幽姿,特意借助他们,让云蝶令出现?”
这件事,在凌熙知道皓月是云蝶台之人的时候,便已经在心中猜了个大概。但是,现在已经不是理论那个的时候了。
“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有心害她?”
“从不曾有。”皓月轻叹一口气,“让我感到愧疚的,除了对她的利用之外,就是我不应该由着她胡闹,与她出宫,让她遇到那个人。”
凌熙苦笑一下。“若按你这么说,我明知她偷走了我的出宫令牌,依旧放任不管,罪魁祸首是我才对。”
皓月看着凌熙,自己也苦笑了一下。那笑中含着泪。
“皓月,嫣儿的死不能怪你。不过,你若还是对嫣儿感到愧疚。那么从今往后,你就代她,接受一个哥哥的宠爱吧。无论你是谁,从今往后,你都是我的妹妹。”
皓月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皓月笑了笑。“那你要封我个什么名号?”皓月只是故意打趣。
“平悦。平安,愉悦。”
原来他真的已经想好了。
皓月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红了。她笑着说:“平安,愉悦我接受。但是平悦这个企盼,留给你未来的公主吧。”
细心的皓月发现,似乎是因为她提到了“公主”二字,让凌熙的气场瞬间变冷。
凌熙迅速调整了情绪。“之后的日子,你是想留在宫中,还是……”凌熙看了一眼远处的窦礼。
皓月笑了笑。“我和云蝶台还有个了断呢,当然不能留在宫中。还有那十五名影卫,我要对他们有个交代,自然也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月儿,我也可以帮你的。”凌熙想让皓月知道,他是真的要将她当做亲人。哪怕最后证明,她并不是。
皓月笑着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想连累你。因为,你不仅仅是个哥哥,还是一个帝王,你还有江山百姓要保护。”
凌熙对从皓月口中说出的“哥哥”二字心有动容。这说明,皓月在心中已经接受了。
“云蝶台的能力真的有那么强大吗?”凌熙难免担心皓月。
“我突然有一个怀疑。”皓月神情严肃,“若是哪国手握重权者真的爱上了我们云蝶台的女间,最后女间也爱上了对方,那手握重权者为保女间的性命,不顾一切。在云蝶台继续控制女间的情况下,就意味着云蝶台甚至可以控制整个国家。所以,这也是我阻止你插手的原因。云蝶台不知道还与什么国家有多少交易。如果我们打着国家的名号做这件事,也就很有可能意味着两国交战,甚至是多国交战。”
凌熙目光柔和地看着皓月。“月儿,你知道吗,虽然命运给了你很多不公,但是你没有变得面目可憎,你在反抗的过程中依旧保持了心中的善意。”凌熙真心佩服这个妹妹。
“这是对生命的敬意。”皓月浅笑着看着凌熙,“可能是看了太多生命的流逝,所以格外地悲天悯人。”
“月儿,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有父亲有哥哥了。”凌熙心疼皓月。
皓月眼中泪光闪烁。她沉默了好一会,沉声说了句:“好。”她是不是凌钦的孩子又怎样呢。有他们的这份情义,就足够了。
“那你也要记住,从今以后,你还有一个妹妹,一个亲人。”皓月看着凌熙,认为自己眼中的意思他能读得懂。
在这几个月,遭受不幸的怎是她一个人。
苦,世人皆有。
凌熙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亲人,即使只有一个与他是真心相待。正是因为只有一个人,那种痛,更会将他的心碾碎。
凌熙笑了笑,他怎会不明白皓月话中的意思。“好,我记住了。”
皓月从来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个哥哥,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听一个人叫她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