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之美人策》瑶席

113、不负韶华

　　沈亦心中积满心事，闷头走着。
　　凌煦跟在沈亦身后，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没有多言语。
　　刚刚沈亦拒绝了坐马车，说是想要走回去。凌煦照顾她的心情，默声跟在她身后。
　　“凌煦，你有心愿吗？”沈亦突然开口。
　　这一声问话，像是石子投入凌煦的心湖，泛起涟漪。
　　“心愿？”凌煦心中挣扎。在他对沈亦有心动的感觉之前，就是希望与母亲离开皇宫，去草原生活。但是现在，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心中一个可怕的念想。
　　“没有吗？”沈亦见他不回答，追问道。
　　“有，我希望……和母亲去草原生活。”
　　沈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你立了功，会被封王的，你要放弃这一切？”
　　“我还是向往草原的生活。”凌煦压下心中反对的声音。
　　沈亦笑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这其中的道理，毫不贪恋权势。”
　　凌煦并不喜欢她说的小小年纪，他本就没比她小多少。“我并不懂什么其中的道理，只是答应了母亲，绝不贪恋权势。”
　　“那是娘娘不贪恋权势，你呢？这世上很少有人不贪恋权势的，因为权势可以为人带来许多许多东西，甚至可以得到想得到的一切……”沈亦渐渐停止了自己的话，因为她从那双与凌熙有着几分相似的眼睛中看到一种她熟悉的感觉。沈亦顿时毛骨悚然。她急忙转换话语，说起了自己，“我也不喜欢权势，人活这一辈子不易，总是要寻些什么意义的。”
　　凌煦及时移开自己的眼睛。“所以，你就没有接受皇兄的封赏？”凌煦还是很想知道答案。
　　“封赏？那对我来说是折磨，和杀了我没什么区别。”沈亦一想起刚刚的事，心中就有控制不住的怒火，“没有多少人懂得，我这个从小被家人当男子来养的女子，心中的愤懑。我想这天下与我有同样感觉的女子定不在少数。她们就是不喜欢相夫教子，就是不喜欢做女红，她们也想像男子一样，可以走出家门。我听说靖周的女子都是可以随意走出家门的，甚至可以在宫中为官。这就说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女子并不是男子的附庸，她们也可以堂堂正正。”沈亦语气低了低，“但是，后宫不得干政这个规矩，老祖宗立的有理。若不是祖宗之法稍微阻止着庞丽华，凌国不知会怎样。所以，后宫是后宫，朝堂是朝堂。有危险的事情，就不能有开先河的可能。”
　　凌煦听着沈亦的话，甚至理解了她话中所没有表明的意思，而那种感觉似乎就是他在凌熙与沈亦两人之间看到的他当时未曾理解的东西。
　　“皇兄想要给你的，是共掌天下的权利吧？”凌煦深皱着眉，似乎是想让自己心中好受些。不过，他还是想知道沈亦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沈亦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凌煦，我的心愿是天下太平。”
　　凌煦的目光像是要渗透沈亦的灵魂，她为什么要与他说这句话。
　　“你也……喜欢他？”凌煦的话并不是在接沈亦的上一句话。
　　两个人此时的对话更多的像是在心中进行着。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知道，他在我心里面是不一样的。我们曾并肩作战，那样的情谊，无可替代。”沈亦像是用这几句话告诉凌煦些什么，“很多时候，父亲母亲说我是个冷血的人。我不是很清楚我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但我唯独知道，我要为自己心中所愿而活。谁都不能阻挡我。”沈亦叹了口气，坚定道，“只为心中所愿。若不然，我会瞬间枯萎的。”
　　“两月之后，我就会与母亲去草原，你会来送我吗？”凌煦突然红着眼问道。
　　沈亦笑笑。“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是我们曾共患难，你也是我的朋友。”
　　“我去草原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会在那边娶妻生子。”
　　“希望你会永远开心。”沈亦笑着，继续向前走去。
　　凌煦忍着心痛看着那个背影：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吧，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安心。
　　转过身的沈亦，笑脸瞬间消失。她在心中对凌煦说了一声：对不起。

　　窦礼带皓月回了丞相府。在皓月的吩咐下，阿黛将十五名影卫也带了回来，并安置在了丞相府中。
　　他们回来时，府中还有人在这里打扫。
　　如果，庞回不背叛伯谦，这个位置便会是庞回的。不过，只是暂时。
　　谁都不知道，庞回究竟是爱国，还是聪明。
　　不过，在历史的车轮下，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历史也像世人的眼光一样，注重的往往是结果。

　　在这里，皓月难免会看到熟人。
　　首先是神情别扭的宁落。接着，顾婶对她也不是很热情。
　　皓月不在意她们的看法，因为这是她与窦礼之间的事情。她何必为难自己，让自己对除了窦礼之外的人愧疚。
　　晚膳时，窦礼、顾婶、皓月、宁落，四人围桌而坐。
　　宁落起身，亲自为顾婶盛汤。
　　皓月的视线随着肉丸汤移动。
　　宁落斜了皓月一眼，将肉丸汤放在顾婶身前。
　　窦礼看到皓月的小动作，便也起身去为皓月盛汤。
　　顾婶看着窦礼，无奈叹了口气，将身前的汤送到皓月身边。
　　皓月一愣，立刻站起身，双手将汤接了去。
　　“我和落儿都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你，心中恨你怨你，但也不想让窦礼为难。终究，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们两个外人横鼻子竖眼的，也不能将你从窦礼心中挖走。阿婶年纪大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现在的心愿，就是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幸福。窦礼是真心对你，希望你也能以同样的心对待他，哪怕是一半都行。别再伤害他了。”顾婶看了一眼宁落，“这丫头也不是真心讨厌你，可能会抱怨几句，说几句狠话，但是你看这汤就知道了。她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汤。”
　　“阿婶……”宁落不想让顾婶将自己真正的态度说出，从而让皓月心中好过那么一些。
　　皓月沉默不语。
　　窦礼想要为皓月说出真相，皓月却偏偏开口了。
　　“窦礼能有你们两位亲人，皓月看着都为他感到高兴。阿婶的话，月儿记下了。还有宁落，谢谢你记得我的喜好。”皓月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宁落看着皓月，并没回话。当初宁落看着伤的不成样子的窦礼，真的是恨极了皓月。可是如今，皓月就在眼前，自己却恨不起来她。宁落似乎感觉，曾经的怨恨就像是对她的误解。
　　皓月说完，便去拿了一个空碗，为顾婶盛了一碗汤。
　　“阿婶，喝汤。”皓月一脸暖意笑容，让人无法拒绝。
　　“嗯。”顾婶接过汤，心结也便在此解了。毕竟，窦礼已经没事了，而这女子又是他认定了的人。
　　皓月又为窦礼与宁落盛了汤。
　　窦礼拧眉看着这个不大正常的女子，他完全没有发现她被误解的不高兴。这让窦礼很诧异。难道自己还不够了解她？
　　宁落虽然没说话，却也接过汤碗，没有一丝拒绝的意思。
　　因为皓月的态度，这顿饭吃的还是比较融洽。

　　饭后，窦礼与皓月在花园中散步。
　　正值冬季，这里定然没有什么景致。不过，清冷的月色落在枯败的枝叶上，倒也是别有一番风趣。
　　窦礼怕皓月会冷，特意让人给皓月准备了暖手袋，毕竟他不能同时扯着她两只手。
　　“为什么不解释？”窦礼清朗的嗓音打破了宁静。
　　皓月冲着窦礼笑了笑。
　　窦礼的心中一软。
　　“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生死死，我感觉这世上很多事都没必要过多纠结，或者是非要论出个长短。此事，你我心中有数就好。若是我说出什么，让她们听了心里难受，反倒是不妥的。她们真心待你，我也不希望她们过意不去。况且，当时我是真的有心杀你，她们怨我也是有道理的。”皓月的态度不是当初盲目的善良，而是经历过很多事之后的心境转变。对很多事，她都更加宽容了。
　　窦礼揽住皓月的腰，将她拉进怀里。
　　“你当真有心杀我？”
　　皓月别扭地移开眼睛，她真的难以招架窦礼带着侵略性的眼神。
　　“月儿，难道你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吗？你已经将我救活了，你要兑现你的诺言的。”
　　皓月终于转过头，直视窦礼的眼睛。“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最后我活着，你必须永远爱我；如果我死了，你就要忘了我。”皓月没有说出自己又获得了四颗延期解药。因为她不想让窦礼先有希望之后又无尽的失望，那样真的太残忍。
　　窦礼不想问皓月她还有多久可以活，因为这个问话太容易让人低落甚至绝望。他想着，以后的每一天都要陪着皓月盛大地度过，无论皓月最后是毒发身亡还是可以继续活下去，他们都要好好珍惜活着的每一日。
　　窦礼深深地看着她。“你真是不讲理。”
　　“窦礼，我不知道我用多久才能将自己空了的心补回来，才能有正常的感受。所以，不讲理的是你，你这样对你自己不公平。”
　　“月儿，你为什么还是要想那么多，为什么你知道我能活下去之后，反而没有之前义无反顾。我的毒解了也不代表我能长生不老了。有些事，是要趁着自己还有命。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是吗？”
　　窦礼一把抱起皓月，皓月惊呼一声。“窦礼你干什么？”
　　“你说呢？”
　　皓月看着窦礼嘴角的一抹邪笑，她瞬间听见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声，是那么强烈有力。
　　“你欠我个孩子。”窦礼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难道你想耍赖？”因为羽箫的原因，窦礼知道，若是皓月有了孩子，那毒定然也会对孩子有影响。之前，他喂皓月避子汤，不仅是因为担心皓月一个人带着孩子，更担心这孩子若是活下了，会体验常人没有的痛苦，那会使皓月更苦。此时的他，自然是为了逗皓月。他不会再让皓月受伤了。
　　皓月听着窦礼是话，如临大敌。“耍赖的是你，明明是你不想要的。过时不候。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皓月这般生灵的样子才像是一个快要十六岁的少女，而不是前一刻那似乎看破一切故作老成的样子。
　　“既然你来了丞相府，一切可由不得你。”
　　皓月挣扎着。出乎窦礼意料的是，她用了点自己与阿黛学来的小招数，在窦礼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成功落地逃脱。或许，是窦礼故意放水。
　　她笑着跑着，他笑着追着。
　　那笑声欢灵了整个丞相府。
　　世间多少人会长命百岁，明日的未知太多，世间的不可预料太多。一切对生命的追逐，最终都会化作一句：不负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