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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少君,我能唤您师尊么? ...

  •   谢允闻此一言,恍然大悟。他就说四皇子有无数反击机会怎回回错失。
      宫廷人,孩子心都比海深啊。
      他小声道:“那师弟的意思是,四皇子会胜?”
      “不。”
      宋明华语气平淡:“身形力道相差悬殊,有巧力而不得尽用,必败。”
      谢允默然,刚要说句什么,只见一炷香燃至最后,末尾那点香柱悄然倒下,场上比试局面忽然一转,本将将平手的二人,瞬间竟有了胜负将分之态。
      轩辕沛举剑横扫离渊脖颈,而离渊用剑抵挡之时,脚下竟滑了一步!
      宋明华皱了皱眉。
      刹那间离渊脖颈被剑刃划破,脚下不稳向后仰倒。
      鲜血四溢,可那柄长剑却并未有停下之势,直直迎了上去!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轩辕沛嘴角微微勾起,他握紧那长剑,对准离渊暴露的致命之处,向下一砍——
      “咚——!”
      圣台边伫立的铜锣响了。
      浑厚的响声震得众人一个愣神,山峰间栖息的鸟群霎时拍翅飞出。
      片刻后,撞响铜锣的人从铜面上掉下来,和沾血的长剑一起跌落在地上,“咳”地咳出一口鲜血。
      谢允收住本要出手救人的灵力,目瞪口呆望向宋明华,“师弟……?”
      宋明华仍是往日不变的神情,可与他相处甚久的人就能察觉到,他生气了。
      他并未收敛可作为出手证据的灵力,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去。
      谢允等人看着他下去,却并未阻拦。
      打伤皇子的后果确实可怕,但从不计较任何的明华师弟生起气来,也是很可怕的。
      更何况,小小年纪就对同胞下杀心的轩辕沛,也需要有人教教。
      宋明华走得极慢,从高台踱步而下,云雾间当真给人一种仙君下凡之感。
      他绕过铜锣下轩辕沛咳出的血渍,径直走向倒在地上的离渊。
      离渊嘴角都是血,脖颈处的伤口也在不断溢出点点殷红,但他看见那淡蓝色身影走下高台,眼底只有自己,竟痴痴笑了出来。
      看见一身伤还满脸笑意的孩子,无疑是十分诡异的。
      宋明华走至离渊身侧,看着他默了默,不知无奈还是什么,他微展了展眉,弯腰将这个小身体抱了起来。
      离渊喘出口气,看着宋明华侧颜道:“少君,我能唤您师尊么?”
      宋明华抬步走回高台,“唤吧。”
      “你们!这不公平!”
      身后的轩辕沛缓过气来,指着眼前二人大骂,“他人比试偏护舞弊,用灵力对付无修为之人,手段卑劣!”随即他指向台上的谢允,“你们昆仑派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打伤皇子,大逆不道之罪我看你们怎么躲得掉!偏护这个小杂种,我让父皇杀光你们,把你们的脑袋都割下来喂狗!”
      啪!
      轩辕沛不敢置信摸着自己火辣的右脸,“谢允,你打我?!”
      啪!
      又是一掌。
      “口出狂言,残害同门,”谢允收回灵力,“轩辕沛,你该唤我师尊。”
      “你……”
      “殿下!您可少说两句吧!”李公公五官皱到一起,“皇上明旨写着要您来昆仑拜师,这要是有事,铁定是对您不利啊!”
      “虽是事务繁杂了些,好在没误了时辰,”谢允见宋明华抱着离渊在高台站稳,重新将无根竹签置于高空,只见竹签上的黑字逐渐浮出竹面,飞到五位皇子面前,“请诸位弟子以血为誓。”
      站在圣台下的三位皇子看着那几个黑字,咬破手指轻触,离渊则用本就沾有血渍的手碰了碰“清净峰”三字,空中的字体瞬间与血液融为一体,消失殆尽。
      轩辕沛看着眼前的“问鼎峰”三字死活不愿碰,旁边的李公公急得满头大汗,终是软磨硬泡之下,抓着他的手誓了这盟约。
      五人皆已行誓,高高的烛火台上登时出现五张纸条,主持弟子使灵力接过,大声读道:
      “昆仑一派,弟子新成。
      轩辕沛、轩辕昌,拜问鼎峰门下;
      轩辕辉,拜璇玑峰门下;
      轩辕锦里,拜苦行峰门下;
      轩辕离渊,拜清净峰门下。”
      咚——!
      铜锣敲响。
      “礼成!”
      昆仑派有史以来最长的、也最让人焦心的拜师之礼,总算结束了。
      拜入门派之礼到此为止,接下来便是弟子前往各峰,行入峰之礼。各皇子愿意的不愿意的都跟着自家峰主离场,看着身后跟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谢允,洛玉儿不忍道:“掌门师兄一向好脾气,不知镇不镇得住啊……”
      “非也,”一旁的吴欢冷不丁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
      洛玉儿一掌拍他脑门上,“成天就知道念叨!”
      现下回各自主峰,都由峰主的大弟子载着御剑回去,宋明华手里抱着离渊,又不放心让跟来的女弟子抱着,便继续自己抱着,御剑回峰。
      宋明华的剑是刚上任峰主时,心镜道长传下的,到他已经第六代了,叫镜无剑。
      他确实不知道这清净峰和镜子到底有什么渊源。
      镜无剑经历多年打磨,剑身有些划痕,但并不影响其效用。该剑虽说比起宋明华帝君府里那把问月要差许多,在人界却算是上乘了。
      宋明华抱着离渊站在剑上,灵力一汩汩从剑身流入离渊体内,伤口点点复合。
      清风拂过脸颊,托起二人发丝。
      离渊仰望着宋明华下颚,半晌,轻声道:“师尊当真又救我一回。”
      宋明华目不斜视,“为何如此笃定我会救你。”
      离渊默了默。
      果然看出了。方才与轩辕沛比试,最后脚下不稳暴露致命弱点,他是故意的。
      他有些心虚,眼神看向别处,“因为……我认为师尊是能辩善恶之人。”
      “恩?”
      “皇兄对我一直抱有杀心,无一丝同胞之情,”离渊一顿,“我想,暴露皇兄对我的杀意,师尊就定不会收这样的人为徒了。”
      宋明华垂眸看眼他,“不收他为徒,我亦可不救你。”
      “不会的,”离渊弯眸一笑,“虽不知缘由,可我知道,师尊定会救我。经此一回,更作此想。”
      ……
      哪来的自信?
      宋明华一阵无语,“我记得提醒过你,莫要修道。”
      “可师尊说我有悟道之资。”
      “我会杀了你。”
      离渊摇摇头,“若没有师尊,我都死两回了。”
      宋明华感觉自己手里这人就是块石头,顽固不化那种。
      他忽然想起几百年前在帝君府,离渊做了把古琴出来,他并不会弹奏,一日闲暇随意拨弄几下,这孩子就每日嚷嚷着“师尊奏琴”。之后不论弹什么,都会被胡乱解读成“师尊心情好”、“师尊没睡醒”,诸如此类。后来实在噪音扰民,他潜心研究过几年琴艺,总算到高山流水境界,离渊却入魔了。
      再后来他在人间奏琴,身旁已无那个胡乱解读琴音的身影,琴也没奏几年,他便与世长辞。
      “师尊?”离渊忽然出声,“您在想什么吗?”
      宋明华一顿,“恩?”
      离渊指了指嘴角,“您方才笑了。”
      宋明华看着怀里的人,“我现在也在笑。”
      ……
      才不吧。
      到达清净峰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倒不是因为时间太晚,只是近日阴雨连绵,天色暗的较早。
      宋明华将离渊抱到早准备好的小偏院,条件与正常弟子一般无二,就是双人间只他一人住。
      离渊的伤在御剑时已被镜无剑的灵气治愈了许多,可终究脖颈处的伤口极深,一时半会儿无法痊愈。念此伤势,入峰礼加上修行都往后延三日,三日后再正式修行。
      宋明华将他送来交予大弟子柳湲便走了,好像多说一句话都嫌累。离渊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叹口气道:“师尊是真的寡言少语啊。”
      “寡言少语是真的,但你完全不用被这吓到了,”柳湲将房门打开,把被褥等日常用物从衣柜中拿出,笑道,“别看这样,师尊很没架子的,说的话虽总是那么点,可只要你去找他说,他也绝不会赶你走。”
      虽然柳湲在宋明华任峰主后一年就成为了清净峰大弟子,但她年纪却只有十六,和离渊相差不大,故而说话也较为亲和。
      “这样,”离渊看着柳湲,“师姐,你对师尊很了解?”
      “了解不敢说,这么几年,他的脾性我倒可以说参得十分透彻,”柳湲把床铺整理好,见一切妥当,拍拍身上灰尘,“屋子差不多就是这样,比起宫里自然是差的,只能委屈你凑合住了,我和其他弟子都住在附近,你若有事唤人来找我就成。那我就先走了。”
      “师姐等等,”离渊一把拉住柳湲,“你方才说,参透了师尊脾性?”
      “唔……恩。”
      柳湲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手,微愣了愣。虽说她现下潜心修道,可冷不丁被个小帅哥拉手,还是有些面红心跳的。好在她每天对着宋明华那张脸说话,抵抗力较强。
      离渊追问道:“师姐跟师尊不久吧,这么快就能摸清脾性了?”
      “换做你亦是,半月就够了,”柳湲道,“表面上冷淡,实则心里也冷淡,任何事全交由弟子去做,好坏皆不论。有人来找他就听着,没事就睡觉。日常状态,两个字来形容,便是‘无聊’。”
      离渊默了默。他回忆一番今日圣台上宋明华的神情,旁人看上去会以为是思考,现在想想,大概是太过无聊了。
      “师尊最需要的就是能帮他包办一切事物的人,我才入峰时因辈分小,做了许多事也不敢抱怨,久而久之,我便成了大弟子,”柳湲叹道,“师尊变的越来越无聊,有我的一份责任。”
      “师姐如此帮师尊,师尊应该很依赖你吧?”
      “虽说他的事都是我包办,但若哪天我真不干了,我也不觉得师尊应付不来这些事。”
      “师姐平时和师尊相处时间很多么?”
      “那是必然,清净峰上下的事虽由我包办,但都得经师尊过目的,”柳湲犹疑地看一眼离渊,“师弟,你问这些做什么?我怎么觉得有点……”
      离渊眨眨眼,“有点什么?”
      有点酸味儿。
      柳湲顿了顿,心想肯定多疑了,笑道:“没事,是我想多,你别在意。”
      离渊笑着点了点头,随口道:“这里真清净,比纷争不断的宫内好太多了。不过我这种身份的弟子,定然无法长久留下吧……”
      他说这话时眼眸微微下垂,尚为年幼的脸庞显出不属于这年纪的忧伤。
      谁都知四皇子最不受皇上宠爱,母亲黎妃八年前逝世,在宫内更是孤立无援。
      柳湲心底一阵酸涩,她想想,道:“师弟,虽说圣旨中写明是两年修行期限,你们这些皇亲贵族必然是不能在这久留的,但你若愿一生做昆仑弟子,也不是不行。”
      离渊一愣。
      “你身份尊贵,不论哪位峰主都不会向皇上把你要来,可你若讨得师尊欢心,再向他表明你愿留下的心意,很有可能就把你留下了,”柳湲笑道,“师尊就是如此,不关心时看也不看,真正关心起来,你要什么他都不拒绝的。”
      “讨师尊欢心……”离渊垂首,“父皇的欢心我都讨不来。”
      “恩——这倒是个问题,毕竟我和师尊相处这么久,只让他每日更乏味,”柳湲吐吐舌头,“我也是想到这个主意,能否实施还有待考验,你就将就一听吧。”
      “恩,谢谢师姐,”离渊笑道,“有人给我出主意,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也就是想要你别放弃,你这个年纪,不该成天都是忧郁的模样,”柳湲道,“既已出了宫,不论能否留下,把当下过快活才是最值得。”
      离渊规矩回道:“师姐赐教。”
      柳湲看着眼前少年叹口气,走向门口,“那既如此,我就先走了,明日的练功场地还没商量好呢。你若有事,到前边并排屋子那找我就行。”
      “好的,耽误师姐时间了,师姐慢走。”
      柳湲走时顺便把门也带上,离渊摸了摸床褥,两手托着后脑倒在床上。
      朴素的天花板除了房梁砖块并无他物,离渊却把这暗色的结构当成映射脑中所想之人的幕布。
      自出生于世,从未有人在意过他生死,唯独那人两次救他性命。
      他曾有无数次想轻生的念头,而那人也许只是无心的一句“好好活着”,竟让他撑到了现在。
      八年了,师尊果然还记得他。
      离渊勾了勾嘴角,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写着字,然而“明华”才刚写一半,屋顶的砖便移走一块。
      一束微弱的日光投射在离渊脸上,他收了手,淡淡道:“下来,想刺瞎我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少君,我能唤您师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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