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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今夜扁舟子,应照离人妆 ...

  •   皇上的妹妹柔星公主要出嫁了。太后那边,终于等到一个最好的机会。驸马是宰相轩辕海的大儿子轩辕浩岚。皇上必须去主持,自然要出宫一日。由于是轩辕家族的婚礼,龙潜跃不得不带上皇后轩辕懿一同前往。这一行人前脚才离开,那边太后立刻按照侄女出的主意,请来萨满麽麽到后宫除妖。这当然是借口,所谓的萨满麽麽,既然经过太后挑选,自然说的话也是要经过太后提点的。
      就当太后的人在后宫各处装模做样的时候,流华宫里还静悄悄的。除了清风早早起来,一个人去外面取主子的安胎药外。其余的人,包括
      华流照,都睡的和猪一样沉。所以,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当萨满麽麽闯进来时,所有宫女、太监都惺忪着眼睛,不知所措。
      很快的,按照预先的安排,流华宫被那群萨满麽麽形容成妖气冲天。至于那些还没睡醒的宫女、太监们,也都一个个被说成是邪气附身,需要在屋子里,等萨满麽麽替他们驱邪。
      至于还躺在床上歇息的华流照,萨满麽麽里那一个最年老的走过来,兜头冲他就喷了一口狗血。“你要干什么!”被惊醒的华流照破口便骂,却立刻有几个陌生的太监过来,把他架了起来,拖到了屋子中央。萨满麽麽们兀自跳着大神,口中念念有词。那些太监们却如能听懂一般,架起华流照出了屋子。
      院子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贴满黄符的靠背竹凳。做工很粗糙的竹凳,每片竹片都带着细小的未沙去的竹刺。那些太监也不管华流照如何叫骂,麻利的用浸过水的麻绳将他绑在了竹凳之上。此时的华流照不过穿着一件贴身小衣,稍一挣扎,竹刺透过,便是一阵疼痛。太监们绑完他,转身回了屋子,不再管他。
      华流照就这样被绑在竹凳之上,周身的血脉都被浸过冷水的麻绳阻滞了。他知道自己无法挣扎,越挣扎,被一点点冻硬收缩的绳子只会将他捆的越紧。他木然的坐在那里,四周安静到听不到一点声音。除了自己的心跳,他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在自己身体里那越来越明显的挣扎。一下,两下,三下——随着他被捆绑的时间一点点延长,压在身上的绳子一点点收进衣服和肉里,那不安的跳动也越发急促起来。这逼得他不由的开始大口喘气。额头上有大滴的冷汗,顺着他的眉角发鬓滚了下来,无声的砸进院子里的雪地上。
      仿佛只是他眼睛的错觉,自己那本来合身的衣服突然被一种身体内出现的力量绷紧了。连带着,他惊恐的看到:自己腰上横绑过的那些绳子开始一点点勒进他正在逐渐吹起来的小腹,仿佛他的整个人即将要被拦腰切成两段。他想喊,但是干涸的喉咙早发不出声音。他四处张望,空荡荡的宫院,四周是高墙。所有的人,此刻都被太后带来的萨满约束在自己的房间里做法呢,谁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真的要死了吧。华流照苦笑。没想到,这一世,自己是这样难看而且悲惨的挂掉的。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回到现代了呢?回去做他的宣华军,完成那场即将开始的婚礼?
      在华流照的意识还没完全消失前,他看到:龙潜跃风尘仆仆的冲了进来。
      立刻有人过来替他松开了绳子,华流照摇晃着倒进龙潜跃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怎么会这样?”龙潜跃闯入慈宁宫,身后一群侍卫绑着些个头发散乱、衣服带血的萨满们立在厅堂中间。“母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逼朕?不要再对付华流照!”
      太后似乎没有听见,一个老宫女替她捶着腿,而她只是安详的玩弄着手中的佛珠。
      半晌,这个貌似慈祥的老人开口道:“我?我做了什么么?”
      “她们!今天!”龙潜跃早忘记了礼数,站在那吼着。
      “谁准你这样和哀家说话了?别娶了媳妇忘了娘,哀家可是你母后。而那个华贵人?!哼,她算什么。一个侍妾,还算不得你的妻。”太后的语气里有明显的责备,眼角的光扫过那些站在底下的侍卫们,她继续说:“儿,你这样是要做什么?你也不要逼人太甚!我已经准你收了他,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可是——可是,你让他们做了什么?对他,对我们?”龙潜跃忘记了说理,他面对的是自己的母亲,一个了解自己的母亲。于是,他虽然气冲冲的过来,但是无法改变什么,也无法去争取什么。“今天若我不及时赶到,他,还有那孩子,就都没了。”
      “没了正好!”太后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你不要糊涂。萨满那是在替宫里除妖。宫里如今妖气冲天的,这不霖儿到现在还病着,要我说,那还不是因为妖精作怪?!还有,你看看他那样子!男人能怀上么?要说日子,也五个多月了吧。可你看看!他象么?”
      “可是——”
      “可是什么?秦太医?!”太后责怪龙潜跃的语气中带着一个母亲特有的怜爱,“哀家不是不想接受华流照。哀家问过,他也都告诉我了。可是,可是你相信雪女国那帮怪人的话么?还有什么约定!可哀家怕啊,怕他们又有什么阴谋!我们不得不防啊!”
      “是儿臣,错在儿臣!”龙潜跃跪下来,身为人君,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跪下,却是为了心中那个深爱的男人,还有那个男人肚子里正在孕育着的他们共同的孩子。“是,是儿臣我,我喜欢华贵人,我不能失去他,失去我们的孩子!”
      “你!”太后一惊,“逆子!”
      “所以,儿臣请母后,不要再插手这件事。儿臣谢过母后了。”龙潜跃说完,起身走了。临走前,他不忘补充了一句:“根据太医的诊断,目前流照和胎儿都平安。还有,母后也可以去看看,华贵人的样子和寻常孕妇并无二致,那些谣言绝对是错的。为了给孩子积德,朕不会追究这几个萨满的事,只希望她们以后不要在宫中出现。”
      他前脚刚出慈宁宫,就看见皇后轩辕懿毛毛糙糙的带着人跑过来。看她的样子,龙潜跃也猜到这次事件里必然少不了她的“功劳”。想到这龙潜跃的脸上不免挂上一丝轻笑。“也好,以后废她的时候,还能少点麻烦,多些罪名了!”
      “皇上!”皇后轩辕懿看见皇上,赶忙行礼问候。
      “免了!”龙潜跃懒得甩她,只挥了挥手,“我还要赶去流华宫。你去看看母后吧,以后少在她老人家面前说,要说只管来找朕。她老人家年纪大了,那些个我们自己小儿家的事情,不要叫她去操心。知道吗!”
      “是,臣妾,臣妾知道了。”轩辕懿看他在气头上,心里怕的要死,忙答应了。
      “那就好!”龙潜跃点了点头。那边,自流华宫却来了一个小太监。龙潜跃看了看,却是华流照的贴身太监如意。
      “我们家主子醒了。”如意见了皇上皇后,忙拜了,然后才爬到皇上跟前,回禀道:“不过,”
      “不过什么?”龙潜跃着急的问。
      “不过,他让奴婢来找皇上,说是有话要交代。”
      “交代?”龙潜跃一惊,他害怕起来,“莫不是——太医怎么说?”
      “哦,秦太医说是主子没事。可是,清风那边却一直在哭,说主子脸色不好,气也不匀。我们几个看着都有些害怕。”如意低头说着,眼圈红着,显然也是哭过的,“所以,奴婢不敢耽搁,立刻就来了。”
      龙潜跃听到这里,甩下众人并那如意,疯了似的往流华宫跑去。被撇下的一众人并那皇后,都目瞪口呆的,不知道他们的皇上今天又在发什么疯。

      一生一代一双人,怎叫不消魂!

      龙潜跃的心中,此刻,随着奔跑,又浮现出过往的种种场景:

      第一次,他牵过那人的手,给他带上那项圈。那刻,他是喜欢他的。虽然,他并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对面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男子。
      第一次,他和他并肩读书。花窗下磨着墨的他,阳光里的身影,令自己油然生出些爱怜。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呢,于是,自己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他,看到他的脸飞快的红起来,如窗外的晚霞。
      第一次,他和他闹起别扭。到底是自己去陪不是,可他却病了,回了家。后来,自己再没找到机会解释过,因为前线的战事,也因为自己知道自己一个君王的身份面子。从此,自己便和他疏远了。
      第一次,他和他拜了天地。
      第一次,他同他入了洞房。
      可是,他们竟越走越远了。自己不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再确定他喜欢不喜欢自己,不再能得到他的心。有时,龙潜跃会怀疑:自己当初见到的,也许不是眼前这个华流照。这个会拒绝他,会自杀,会说一切伤自己心的话的华贵人。可是,那脸、那身子、那气息,分明都是同一个华流照呵。不是他,又是谁?

      到了,终于到了。龙潜跃撩开华流照床前的帐帘。此刻,他的焦急、紧张,全写在他那张通红的渗着汗水的脸上,全写在那双红肿着的眼睛里。华流照抬起眸子,定定的看住他,看了好一会儿。
      华流照如同认命般叹一口气,伸手抓起身边干净的绢子,要替他擦汗。
      “别,”龙潜跃心疼的抓住华流照刚举到半空的手。那手冰凉而苍白,骨节分明。“你又瘦了。”
      华流照眼圈也红了,他想坐起来,却挣扎不动。还是龙潜跃扶起了他,替他取过枕头靠了。“流照,委屈你了。”
      “不,”华流照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会答应自己么?还是,还是会?”华流照不敢多想了,如同他不敢再呆在这个宫里。饶他曾是一个堂堂的跨国公司CEO,见了这些后宫女子杀人不见血的战术,也还是束手无策,只想到兵法的最后一计“走为上计”。
      “等你养好身子,我带你去别宫好了。”龙潜跃叹口气,“这样,母后也不会再为难你。你看,好么?”
      “我,”华流照看着龙潜跃,“奴婢,奴婢怕是好不了的了。”
      “朕不许你这样说。”龙潜跃说着,手放到了华流照的身体上,“瞧,能看见么?秦太医说了,孩子很好。那些人误打误撞,打通了你的全身经脉。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反而更好了。”
      “我,知道。”华流照一清醒,便注意到自己明显臃肿的身材,“既然五个多月了,原本合该是这个样子。只是——”
      “替朕把这个孩子好好生下来,好么?”不等华流照又说出想打掉肚子里这个孽种的话来,龙潜跃先开了口。他一个堂堂帝王的话语听起来竟似是在对着自己苦苦哀求。这哪里还象一个帝王。华流照听的诧异,好半晌才说:“可是,你,你可以——放我走么?”
      随着他的话,一阵风撩帐帘吹进来,直吹进龙潜跃心里。他竟这样说,一点也不顾念自己。他竟这样说?“为什么!”龙潜跃的心凉了,话也带着怒气脱口而出。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华流照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他如今这个样子,又是男人了么?

      两个华丽丽的男子面对面,看定了对方,一任狂野的夜风,扫过这间早已冷却的房间,带走最后的一点温情。

      “放我走,好吗?” 华流照努力哀求着。床边的永宗龙潜跃看着床上的华流照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他平下自己心头对华流照不爱自己的怒火,只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想走?你以为你可以走么?”
      “不然,皇上您想如何?太后和皇后认定了我是妖孽。”华流照叫着,眼睛里充满血丝,一双手死死掐住被角。
      “不可能!”永宗龙潜跃将手贴上被子。不过一夜,华流照的肚子已然出了怀。隔着被子,龙潜跃也能看出:华流照那如同揣着个小南瓜一般的浑圆身型。“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身上的,分明就是我们的孩子!”“可我从来没爱过你。我是男人!和你一样的男人。”华流照恨恨的说,“她们才是应该帮你生孩子的人!是你的皇后,你的三宫六院,而不是我。放手吧!算我求你!”
      龙潜跃的脸一沉,他不再说话,站了起来。
      华流照冷冷的看着他离开,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清风乖巧的走进来熄了灯,黑暗的房间里立刻一片死寂。
      辗转着又睡了一小会儿,华流照小心的摸着床沿下了地。这一夜之间突然变形的身体,让他很难保持走路的平衡。他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屋子,借着月光,在院子里徘徊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竟快要有一年了。”也许受了他情绪的影响,他体内的胎儿竟激烈的动起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用手轻轻安抚了一下那不安分的小东西。
      几乎就在华流照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一双手突然自他背后伸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这拥抱是那样突然,把华流照吓的差点叫起来。
      “别——是我呀!”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华流照想转头,看清来者是谁。
      “我知道皇后姐姐害你,你别怪她,她也是不得已。谁让皇帝哥哥只喜欢你一个呢。”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是为什么哭过。
      “你,到底是,谁?”华流照被她紧紧自后面抱住,加上之前的伤并未痊愈,此刻无力之下,竟一时无法自行挣脱开。也许是被抱的太紧了,华流照觉得很难受。那是一种几乎喘不过气来的难受。他哑着嗓子,努力挣出一句话:“快…快…放手。”
      女人吃惊的松开了手。华流照双手捧住身子,低头半蹲在那里大口的喘着气。等了会儿,那个女人才怯生生的说:“对不起,照哥哥,我不知道。”“你,叫我什么?”华流照抬起头,这才看清这个已站在面前的女人。她只十四、五岁,披着披风,从头饰、衣服上看,应该是永宗龙潜跃的某个嫔妃。
      “难道,你真的失忆了?我是如月啊——”
      “如月?”华流照想起了一个人,“霖贤妃!林如月!”
      “我刚给皇上生了一个女儿。”霖贤妃低下头,手习惯性的绞在一起,“其实,自打你进宫,我就想来看你、劝你的。但是,出了好多事情,皇上总在你这里,我不敢……再后来,我也有了,太后她们不许我乱跑。直到如今,我听说你……我再顾不得了,不来看到你平安,我不放心。”
      听到这里,华流照总算弄明白了个大概。看来,自己这个身子原来的主人八成和这个霖贤妃有过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要不,就是这个霖贤妃和那个皇帝一样,都早早暗恋上这个华流照了。
      “你,你别怪我啊。”霖贤妃说着,又红又肿的眼圈又湿了。
      “我没怪过谁。”华流照斟酌着回答,他也不忍心看一个古典美人在自己面前演这样梨花带雨的戏码,“自然,我也没怪你。外面风大,你和我进屋里说话吧。外面站着,让人看见你这样,也不好。”
      “恩,”霖贤妃点着头,手就伸过来要扶华流照,“照哥哥,你身子怎么这样不好,我扶你吧。”
      “不必!”华流照忙闪避开,冷冷拒绝,“我没事。”
      两个人尴尬的走回屋里,本来还嫌空旷的地方,立刻狭小起来。
      “照哥哥,”霖贤妃有些局促,眼睛在华流照身上转着。“你,你真怀了皇上的孩子?“
      华流照“恩”了一声,一只手下意识的抚摩着:“已经有五个月了。”
      “照哥哥…你怕吗?”霖贤妃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定定的看着华流照。“怕什么?”华流照反问。“生孩子。”霖贤妃说着,眉头一紧,仿佛在回想什么很可怕的事。
      华流照不想再说关于自己的话了,于是他转了个话题:“听你说,你生了一个公主。”
      “恩,她们都喜欢她。”霖贤妃回答的很老实,“可我不喜欢,因为,她不是”
      华流照阻止她继续说,因为,他知道对方要说的后半句。为了不让对方说出来,他故意说:“公主有什么不好。若是王子,皇后她们以后未必不会对你下手。”
      “不是,我是想说。”霖贤妃争辩着,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为何要打断自己的话,但是她还是要说。
      “那么,你能帮我逃出去吗?”华流照脑中电光一闪,也许自己这样说,可以断了她的念头呢?
      “我可以帮你。”霖贤妃的眼睛里闪着光。看来,她的确是个很天真可爱的女人。只是,她未免天真的有点傻了。
      “可,你能帮我们华家全族逃出去吗?”华流照一笑。这句当然是他编的。他并不认为这个如此天真的女人能帮到自己。
      “你不能!”华流照站起来,打算送客,“我请你出去,以后都别来。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哥哥。”
      屋门在霖贤妃面前狠狠关上。霖贤妃哭着跑出了流华宫,这一跑,竟是她和这个世界说的一声再见。

      霖如月,永宗龙潜跃之妃,永西王霖商薛之幼女,于诞女后感染风寒,次月薨于雪阳宫西殿,时年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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