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应许的安息》电波鲸

5、第4章

　　“头儿，东隐日报一个月前就让我们来偷情报了，你为什么非要拖到今天早上才行动？”张懂一边把警卫帽沿压低，一边向旁边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发问。

　　“什么叫偷，我们是请情报，”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但走路的姿势却毫不含糊，仿佛是一名真正的庄园巡逻人员，“请情报最重要的是时机，早了就会打草惊蛇，再说，一个月前，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我们得等待一个人多眼杂漏洞最多的时候。”

　　“所以就一直等到了deadline前的两个小时？可我们现在除了闲逛，没有任何头绪。”张懂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这位瞬华夫人的住所给人的感觉是压抑的，阳光透不进来，唯一的光源就是左右两排的壁灯，那点跳动的光线就像濒死之人的眼睛，把偶尔路过的警卫照的阴惨惨的。

　　“闲逛？你的头是电风扇吗，只会左右晃？”易律野轻声讥讽这个19岁的小跟班，“抬眼好好看看上面。”

　　张懂抬头，看见一闪微弱的光，一个毫不隐蔽的摄像头正大喇喇的和他对视。

　　他慌忙低下头，暗自懊恼，感觉自己在头儿面前的形象又蠢了一分。

　　为了扳回点局面，张懂边走边观察了一会后，说：“这摄像头未免太多了，到处都是，我们是不是要找到摄像头最多的地方？”

　　易律野并不介意在这种情况下教学：“一个隐藏秘密的地点放那么多摄像头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东西，还是想360度无死角欣赏窃密人的人体美学？你想想，这么空荡荡的一栋房子，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会布满摄像头？”

　　张懂冥思苦想了几秒钟，不确定地说：“难道是，为了监视这里面所有人的日常行动？”

　　易律野说：“对，这是一种可能性，几年前瞬华把这栋房子的一二两层租给了孤儿院，熊孩子一多就容易出事儿，这些摄像头有可能是她自己布置的。”

　　张懂：“那我们该怎么行动？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文件藏在哪里。”

　　在之前的一个月里，易律野截获了四次发往这里的快递包裹，分别在里面塞了窃听器，跟踪眼，探测器等等，但都无一例外地失去响应，看来这里面的人都很谨慎。

　　一个葬礼而已，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易律野诡秘一笑，说：“有时候还是得靠一些复古的方法。”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楼来到了三层的主卧门外，易律野瞥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然后巧妙的用身体挡出一个视觉死角，抽出腰间的手电筒，往地上一照，地板上顿时出现许多发着荧光的杂乱脚步。

　　“黑光灯！”张懂吃惊地盯着手电筒。

　　“凑效了，连日常品都需要网购，看来这里确实没什么钱请清洁工。”

　　张懂忽然记起，易律野截获的最后一个包裹里是一双女鞋，从款式和尺码上来看，应该属于注重形象的身高175以上的中年女人的品味，在冷清的庄园里，符合条件的只有瞬华一人。
　　易律野改造了一下鞋底，在其中注入了许多荧光水，这是一种以酒精为主的非腐蚀性的原料，只有在紫外线、红外线等黑光下才可见。

　　两人先后进入卫生间，这里监控触及不到。

　　“你去搞定监控室。”易律野脱下制服，露出贴身隐藏的各种工具，他看都不看地抽出四样东西递给张懂，“你就用这些，先用麻醉枪把人射晕，然后给他蒙上眼睛，堵住耳朵，以防他提早醒过来装睡偷听，不过不出意外情况，他得睡上三个小时。”

　　张懂接过工具，嫌弃的看了一眼：“我能不能用镭射枪？”
　　“不行，你会把人弄残。”
　　“我会小心的，再说你又不是没失过手。”

　　易律野刚穿回制服，正在低头系扣子，听见这句话，他抬脸看着张懂：“我可以失手，但你不能。”

　　他的声音并不重，甚至夹杂着点懒于交流的怠惰，但张懂却感觉这几个字像凭空出现的绳索，轻飘飘地绕在周身，然后慢慢将他束紧。

　　两年跟班生涯，张懂在潜意识里整理了一套“老大说明书”，易律野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的话痨或者讥讽模式，虽然这时候的他非常讨人嫌，但起码是无毒无害的。需要注意的是他惜字如金的状态，以往的长篇大论缩减成密度极高的几个字，这怎么都不是个好预兆。

　　张懂像个扫把似的戳在那里，动了动喉结，感觉舌头有点笨重：“一……一切听从安排。”

　　易律野对着镜子动了动肩膀，让衣服更服帖，然后透过镜子对张懂说：“我先在这层巡逻，你处理好监控室以后，我就开始行动。”

　　说完，两人先后出门，分头行动。

　　张懂之前已经把庄园的地图熟记于心，唯独没有找到监控室的位置，他略微思忖，便径直走进厨房。

　　瞬华夫人贴心的为来参加葬礼的人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此时厨房正忙成一团，锅碗瓢盆杂乱的撞击声和抽油烟机轰轰作响下，每个人都不得不扯着嗓子隔空传话，嘈杂的环境暂时封住了厨师们的耳和眼，也延缓了神经的敏感度。

　　趁这机会，张懂脱下警卫服，露出里面的白T恤，然后从灶台上顺走一件沾了油渍的围裙，瞅准一个转身去拿菜单的的厨师，行云流水地来到灶前，顶替上位。

　　他掀开炖汤的锅盖，盛了一碗汤，再端着汤来到传菜台上，拿起纸和笔，写上“监控室”几个字，然后轻巧地让纸条和碗插了个队。

　　几秒钟过后，送餐员推着餐车来收餐，这一早正是庄园内部的人吃早饭的时候，所以在众多送往举办葬礼的草坪上的套餐中夹杂着一个另外地点，送餐员也没怀疑，心想着早点送完餐好休息，就把张懂的爱心早餐放在车上推走了。

　　张懂尾随他进了一个电梯，看着他按下B5层，电梯门缓缓关上，送餐员这才在电梯门的影子上看见自己后面还站着一个人，迷糊的双眼顿时睁大，回头问：“你是谁？”

　　张懂立刻摆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嗫嚅着说：“我……我是今天新来的，刚才打碎了一盘菜，被厨房赶出来了，我不知道该……我可以帮你送餐吗？”

　　送餐员看眼前这个白净的小伙子年龄不大，身材挺高，却低着头缩在电梯角落里不敢看人，一看就是个脸皮薄胆子小的学生工，顿时心生同情：“别管厨房里那些红粗脖子们，你跟着我吧，一会儿电梯到层了，你端着这个碗去□□2，送完了到草坪上找我。”

　　张懂抬头乖巧而腼腆的一笑：“好嘞，谢谢前辈。”

　　半分钟后，张懂托着盘子，敲响了监控室的门。

　　易律野在第三层踱了第6个来回，每次路过瞬华卧室的门口都竖起耳朵听，只能模糊听见朗读的声音。

　　还有一个小时葬礼就要开始了，现在难道在背讲话稿？

　　易律野很想放一个窃听，但这一层也布满了监控，不能轻举妄动。

　　张懂那小子干活太慢了。

　　正想着，他的手机震了一下，张懂来信息了，很简短，就三个字：已松绑。
　　意思代表可以自由活动了，这是他们俩之间定好的暗号，为了防止有人冒充一方发短信。

　　易律野先走到卧室门前，想听清朗读的内容，但此时屋里已经安静了下来，他掏出硬币大小的窃听器，贴在卧室门下方的门缝处，然后三言两语支开了其他三名警卫，接着就掏出手电筒，从卧室门口开始查起。

　　卧室是进出频率最高的地方，脚印重重叠叠，凌乱不堪，再往外看一点，就能清晰的发现脚印最厚的地方有4个，一串是走向下楼楼梯的方向，一串是走向餐厅的方向，一串是上楼的方向，还有一串是走向另一个房间。

　　易律野毫不犹豫地选择首先去那房间看一看。

　　他先靠着门仔细倾听了一会，没有人声，接着装作敲错门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没人：“夫人，我们队长想问一下您观众座次安排方式。”

　　没有人回答。
　　易律野当下利落地撬开门，身形一闪，溜了进去。

　　一股劣质香水味迎面扑来，像是在五十年前的珍珠霜里参杂了香烛和烂橘子的味道，这气味和印着大片牡丹花的床单相映成辉，让易律野有种闯入一个不太正经的地方的感觉。

　　他来到梳妆台前，戴上手套，从梳子上取下几根灰白色的长发，看样子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房间。

　　脚印只在刚进门的一小块空地上逗留过，那周围没有能坐的地方，可能瞬华每次进来都是站着的。怎么说瞬华也是庄园主，究竟在什么人物的面前会一直站着？

　　易律野双脚站在脚印上，试图用瞬华的视角来观察房间，他四下望了望，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在他准备走开的时候，忽然被梳妆台镜子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从瞬华的角度看过去，镜子里正好完整的映着一个小小的显示屏，它被放置在离床头不远的角落里，非常容易被忽略。
　　易律野立刻走到显示屏前，把罩布拿掉，屏幕里映出另一个房间，他的注意力立刻被房间里的人吸引住，那人身材高挑，姿态端庄，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颈侧，拖着一袭深色长裙正在走来走去，这正是瞬华夫人。

　　这房间的人正在监视瞬华，而且从瞬华每次站立的角度来看，她本人还知道？

　　易律野不禁怀疑起屋外那左一个右一个的摄像头，针对的是谁了。
　　有人需要监视瞬华日常生活，那些摄像头负责她“门外”的生活，至于“门内”的私生活，专门派了一个信得过的女人来单独监视，这种注重隐私的监控方式，可能是在瞬华的抗议下才达成的。

　　为什么要监视一个受害人家属的生活？
　　瞬华为什么会配合？
　　幕后到底是谁？

　　易律野戴上手套，在屋内搜罗了一圈，没有发现文件的踪影，他带着一肚子疑问走出房间，准备顺着脚印去餐厅。

　　餐厅没可看的，易律野只是举着手电筒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了解到瞬华日常吃饭的位置。

　　接下来去哪里？
　　易律野徘徊在两个楼梯之间，经过一番思索后，把光打向了上行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