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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

  •   四楼的走廊和房门宛如三楼的复刻版,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警卫巡逻,这倒方便了易律野。

      这里的脚印非常稀少,只有一串,而且全是半截脚印,并非三楼那样的全脚脚印。
      难道荧光水快用完了?

      易律野心里冒出这个疑惑,抬高手电筒,扩大光照范围。

      他看清了脚印走入的地方,那是一扇平淡无奇的房门,但引起他注意的是位置,这个房间位于刚才楼下那房间的正上方。

      久不开窗的潮湿和霉菌让木地板松动变形,踩在上面难免会发出细小的“咯吱”声,易律野刚小心翼翼的迈出一步,忽然灵光一动,也许,瞬华为了不引起楼下那个人的注意,也曾踮起脚悄悄来过这里,当然,前提是买通了监控室的人。

      易律野被阴凉的空气包围着,深吸一口气,顺着那些半截脚印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依然是张懂发来的消息:有人上楼了。

      易律野侧耳一听,果然有规律的脚步声,此人应该正从三楼往四楼上。

      易律野是个身经百战的情报贩子,临场应变能力几乎可以媲美特工,他四下一望,看中了走廊尽头的一扇窗户。

      那原本是个落地窗,此时已经被结实的钢条封死,只能透进来稀疏一点的光线,整个窗户像缠满绷带的狰狞面孔,长在墙上。

      窗户两边的窗帘又厚又重,像块幕布一样拖坠在地上,易律野就地一滚,以最快的速度躲进帘中,刚站好,就听见脚步声已经抵达走廊。

      那脚步声停顿了片刻,而后缓缓朝他的方向走来。

      易律野绷紧肌肉,让全身贴紧窗边的墙壁,尽量把自己融进窗帘的褶皱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似乎就是冲着窗户来的,易律野的手指悄然扣住电筒的电击按钮,等待帘子被掀开的那一刻。

      那人在极近的地方停住了,窗帘微动,一股难闻的珍珠膏味扑鼻袭来,易律野屏住呼吸,全身戒备,静待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忽然,一个苍老的女声打破微妙的空气:“她的状态很稳定,不会有问题,我马上就去焚烧文件。”

      易律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正在通电话。

      “我知道,账号已经准备好了,请您放心。”

      女人挂了电话,拽住窗帘的一侧用力一拉,把仅剩的一点阳光遮挡在窗外,易律野眼疾手快地随着窗帘的方向蹭了一步,险些露出身体。

      女人从窗边摘下一枚钥匙转身离开,他的神经却绷紧了。
      如果文件被焚烧,就算他有天大的能耐,也取不到情报了。

      易律野从窗帘缝里看见她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情急之下,一阵细碎的声音突入耳朵,他几乎忘记自己还戴着窃听耳机。

      瞬华说了一句:您来了。
      她似乎在招待客人。

      易律野愣怔了片刻,立刻想出了一个对策。

      他扯下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奋力一掷,耳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过敞开的房间门时,瞬华的声音适时地传出来:“您要喝点什么?”

      这声音惊动了屋内的女人,她跨出房间,在走廊里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楼梯口处模模糊糊传来“咖啡”二字,她啐了一口:“一会儿不看着都不行!”然后快速返回房间,没一会又跑了出来,“咣咣咣”下楼。

      女人的身影一消失,易律野就直奔房间而去。

      这房间异常空旷,只有一个保险箱一个铁盆,文件正在铁盆中燃烧。

      易律野连忙脱下衣服,从火盆里掏出文件,裹住灭火,及时保住了上面的字迹,他掏出手机,逐页照下来。

      文件纸张已经被翻阅的很陈旧了,内容记载着葬礼的全流程,上面有被标画批注的内容,包括每一个环节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监视空无一物的庄园,受控制的庄园主,还有被涂涂画画的葬礼剧本,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能看出这是一场被操纵的葬礼。

      背后操纵人在葬礼当天下命焚烧文件,是因为瞬华已将内容熟记于心,文件不再发挥作用,便毁尸灭迹,以防留下证据。

      易律野在翻页和拍照时,一目十行的看了一下内容,有人要通过瞬华之口另外拎出来一个凶手,这次葬礼将会为20年的坚持画上句号。

      到最后一页时,他瞥了一眼最后一行,发现是一句没说完的话,这句话正好断在页末,他翻到目录对照页码,发现文件竟然少了一页。

      他皱了皱眉头,难道,那行小心翼翼的脚印,就是瞬华把最后一页取走时留下的?
      他把文件放回铁盆,重新点燃,而后退出房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发邮件。

      他把照片打包发送给张驭的私人邮箱,并附上了一句话:有人操控这场葬礼,目前还不知道背后人的身份。葬礼具体流程请见文件,稍后会发来最后一页。

      必须要正面接触瞬华了。

      邮件发毕,他没做多做停留,一边往楼梯处走,一边把身上的工具装在随身包里,脱掉警卫服,露出剪裁合体的白衬衫,抓了抓头发,架上一副眼镜,经过楼梯口时顺手捡起窃听耳机一听,瞬华的客人已经走了。

      等重新站在瞬华卧室门口时,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珠宝设计师。

      他摘下手上的戒指,敲响了房门,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应声开门,她的目光凌厉而戒备。

      瞬华的声音传了过来:“徐妈妈,谁来了?”

      易律野没给女人开口的机会,不由分说地绕过她阻挡的手,一边强行入室一边语气激动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一名设计师!因为仰慕夫人的气质,想向您推荐一下我的作品!”

      他把戒指呈现给瞬华:“夫人!请试戴一下!”

      瞬华接过戒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徐妈妈疾步走来,一把揪住易律野的领子就往外拽:“哪闯进来的的野人,警卫在哪?来人!来人!”

      易律野一边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一边喊:“夫人,考虑一下吧!我马上就要破产了,如果您今天能戴着出席葬礼,这款戒指就能成爆款了!”

      瞬华出声阻止了徐妈妈,然后往梳妆台前的椅子上一坐,对易律野说:“自己的作品成爆款不是设计师的灾难吗?”
      “不是的,夫人,”易律野挣脱开徐妈妈,向梳妆台走去,“吃不上饭才是最大的灾难。”

      他捧起瞬华的手,轻巧缓慢地为她试戴,同时眼神不动声色的飘向台面,最后一页就放在那里,他眯起眼睛,看清了页末的一枚章印:皇家特情处理部。

      易律野内心陡然一沉,这葬礼是政府操控的?在凶手归案后20年里不停举办葬礼,这明显是对案件结果的不满,没想到这挑衅之举竟然是政府自己安排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他一时失了神,等反应过来后,连忙撤回目光,却正对上瞬华盯着自己的眼睛。
      他背后瞬时浮起一层薄汗,直觉告诉他,她发现自己的目的了。

      瞬华严肃的神情转瞬即逝,马上换上一副温婉的微笑:“戒指上是全知之眼吗?”

      “不是的!”易律野语气依然保持激动,眼睛却在冷静地观察瞬华的神情,“这是悲伤之眼,专门为葬礼上的您设计的。”

      “哦?”瞬华眉毛一扬,用有些玩味的眼神和易律野交锋,“你觉得我悲伤吗?”
      易律野没出声,因为瞬华用微不可察的动作摇了一下头。

      徐妈妈再次揪住易律野的衣领,蛮横地把他往外拖:“戒指留下了,你再不走就把你关起来!”

      易律野一边道谢,一边配合地表演被扔出门外的动作,一屁股坐在地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站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卫生间,准备发第二封邮件。

      厕所阴暗潮湿,但好在有隔间,保证每个人的隐私。

      易律野打开最后一间跨进去。

      他凭着记忆把最后一页的内容复述出来,而后加上一句话:这场葬礼的背后操控人是皇家特情处理部。

      他回忆起瞬华那句颇具深意的问题:你觉得我悲伤吗?

      不悲伤的受害者家属……难道,连瞬华都是假的?她的身份是特情处理部捏造出来的么?但她为什么又要提示他呢,是不是因为她的立场并不与国王完全一致,毕竟他们在庄园里布置这么多监控,还派了专人监视。而且……她是因为知道文件即将被烧毁,才去拿走最后一页的吗?

      他感觉这是个错综复杂的局面,国王、瞬华、占徊三方势力在博弈,不到葬礼开始,谁都无法控制事情的走向。

      他在邮件末尾加上了一句建议:不要轻举妄动。

      点完“发送”,舒了一口气,伸个懒腰放松片刻,准备一会洗把脸,把张懂那小子叫出来,说不定还能在草坪上找到两个视角不错的座位。

      狭小的隔间里回响起一阵细碎的说话声,易律野伸展的双臂募地一顿,随后发觉声音来自包里,他拉开拉链,扒拉出一个耳机,是之前没来及调小音量的窃听耳机。
      瞬华卧室又有动静了?

      他凑近仔细听,耳机里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师兄,你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姿势真优美,一定练习过很多次吧?”

      这句话如果出自其他任何人之口,都会挟裹着揶揄感,但耳机里的人却有奇特的说话方式,语气活像从新闻里一字字扣下来拼凑成的,多声情并茂的语言经过那张嘴都被过滤的无比正经。

      易律野翻了个白眼儿,把耳机咔嚓一关,掀开包盖,一声不吭地把它埋了回去。

      他不慌不忙的来到镜子前,看清了自己从大妈那对粗壮臂膀下劫后余生的尊容,头发凌乱,嘴角破了皮,眼镜歪歪斜斜地杵在鼻梁上,整个人像刚从飓风里走出来似的。他拉了拉头发,颇有兴趣地打量自己的新形象。

      他对自己的外形没有特别的偏好,家里放着一柜子时尚杂志,他经常按图索骥地寻找和自己长相相似的模特,再将模特从头到脚的行头买下来。
      易律野确实有张颇具东方特色的男模脸,他的眼睛是麦粒型的长眼,鼻梁很高,颧骨微微突出,嘴唇肥瘦正好,面部线条却凌厉深邃,再加上对时尚杂志的照本宣科,他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把自己弄成了美型性冷淡风。

      可惜卫生间不是T型台,那个男声从耳机转移到门外,报新闻似的说:“师兄,你在大便吗?”

      易律野眼角抽搐了一下,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自己,推门出去。

      等待他的是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头后,露出干净的额头,乍看之下像一位成熟精英,但眉眼之间却存着几丝挡不住的青春气。

      “你怎么发现窃听器的?”易律野伸出一只手,让对方物归原主。
      男人把窃听器递给他,说:“刚才我陪老师看望瞬华夫人,开门的时候,从地板反光看见的。”
      “你在女士闺房里都这么明察秋毫吗?”易律野讥讽。
      ”不,“男人认真地说,“比起师兄放窃听器,我还是逊色了。”

      易律野没搭理他,略带警觉地向四下扫了一眼,走廊依旧空荡荡一片。
      男人捕捉到他的小动作,说:“放心,老师已经坐在观众席了,他没发现你在这。”

      易律野被说中心事,也不不急:“爱徒什么时候学会丢下老师自己行动了?怎么,终于要断奶了?”
      男人很当回事儿的回答:“我不是老师的爱徒,你才是得到老师真传的那一个。”
      易律野眉毛轻浮的一挑:“你这样说等于同时惹了我和那老头儿两个人。”

      包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易律野没再搭理男人,径自接起手机,这次是通话请求,张懂的声音响起来:“头儿,那是谁啊,怎么还聊上了?”

      易律野对着男人掀了掀眼皮,依然一副灵魂短缺的样子,于是对电话说:“就一坨碳水化合物。”

      张懂对这回答很是服气,直接把人家化学分解了,于是自动把两人关系定位到“不太友好”这一类。

      男人听了也没生气,一本正经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上去:“两年没见,师兄可能需要了解一下我的社会学标签。”
      易律野端出一副外交家模样,双手接过名片,上面写着“温庭树 迹通达事务所”,随后和善的开口:“开了家快递公司?”
      温庭树:“……”

      易律野用蓝牙耳机接的电话,手机放在包里没挂断,张懂的声音又冒出来:“头儿,我这看不太清这人的脸,他是不是温大侦探,专接失踪案的那个?”

      他没理咋咋呼呼的张懂,两手指夹着名片在眉间行了个礼,对温庭树说:“名片我收下了,有空帮你拉拉业务。”
      说完就要走。

      温庭树伸手挡住他,说:“师兄,今天下午有空吗?”
      易律野侧过头:“怎么了?”
      “我刚接到个任务,”温庭树万年不变的声调终于微微压低,“有人失踪了,下午要去调查。”
      “谁?”
      “哑歌,从裂缝区来的修缮师,半个小时前在日落厅失踪的。”
      易律野:“你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不立刻去查,还在这晃什么?”
      温庭树:“现在进不去,修缮师把大厅锁了,7小时候才能解锁。要不是她的老板联系不上她,我们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她失踪。”
      “有趣,但这种能登报的情报是买不出价钱的,不如等你挖出什么敏感信息了,再给我走个后门儿。”易律野露出完美而敷衍的笑容,准备侧身走开。

      温庭树忽略这标准如年画的笑容,语速稍提了一点,但觉不出急促:“唯一的在场证人是梁水西,他说,他听见了钟声。”

      易律野微不可见的一顿,神色便立刻恢复如常,避重就轻:“失踪的是个疯子,唯一的目击者是个瞎子,我都不禁有点同情你了。”

      温庭树没明白他拐话题的行为,直接把自己的意图捅个底儿朝天:“师兄,你不是从小就关注那座钟吗,这是个机会,要不要和我一起接了这个案子?”

      易律野笑了起来:“温侦探,我知道你小时候经常溜进我房间东摸西找的翻日记,可惜你翻错了,那是我写的童话故事。”
      温庭树:“上面写着,等钟声响起——”
      易律野静静等他把话说完,但温庭树噤了声,因为后面就没了,那是篇未完成的日记,或者故事。

      易律野留足了静默的时间,然后说:“没想到我真有一个铁杆粉丝,给故事挖了个坑是我的错,我这就给你个结局吧,’等钟声响起,便是抽离之时’,拜拜嘞。”

      温庭树纹丝不动,他只能从身侧挤着出卫生间的门,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温庭树伸手拽住他,力道没控制好,把挂在他身上的黑光手电撞飞,电筒狠狠跌落在地,连蹦带滚地滚出几米远,开关“咔”的一声砸开了。

      易律野被钳制着,还没来得及说话,耳机里又传出声音,张懂有点颤抖地说:“头儿,你看看身边这堵墙,有脚印。”
      易律野和温庭树同时往外跨了一步。
      在黑光灯的照耀下,墙上齐腰的地方布满了荧荧发光的脚印,好像有人不受地球引力的在上面乱走一通。

      易律野上前捡起手电,在四周一照,脚印顺着墙面一直往上走,直到两墙夹角处消失不见了,仿佛穿天花板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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