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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

  •   哑歌站在日落厅里,觉得十分好笑。

      当年她把大厅的外观复原,遮光布上的黑影便全部转移到了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上,在她走后,人们似乎非常惧怕这些黑影,充分发挥掩耳盗铃精神,硬是把日落厅活活打扮成了礼盒内胆。
      从天花板到墙壁,甚至连地板一起,全被天鹅绒帷幔遮盖的严严实实。

      厅内是寂静无声的,占徊并未现身,哑歌拿起捡来的手机,给他留了个言:奶奶到日落厅了,快点前来叩拜。

      “叮咚”一声,“耳语”新留言提示音像根针一样扎进哑歌的耳朵。
      原来你已经到了啊。她没吭声,循着声音来到大厅东角。
      这里立着一尊一人高的大钟,属于她当年没能完成修复的物品之一。

      指针显示的是9:52分,正是20年前起火的时间。
      日落厅性格固执,它不但拒绝哑歌把自己修好,还想见缝插针地提醒人们不要遗忘当年的火灾。
      “一直有人在努力,”哑歌抚摸大钟的轮廓,“那个瞬华夫人,为了不让人忘记火灾,一年办一次葬礼。”

      她回想起窃听的最后一段对话,那串争气的耳机直接定位在瞬华本人的卧室里,听她的意思,这是最后一次葬礼。

      是打算放弃,还是机会到了?
      为什么之前只是默默无闻的办葬礼,而这次却大张旗鼓?
      占徊到底准备在葬礼上揭什么密?

      这个占徊,如果真的能读人心,那他一定知道她今天重返日落厅的目的——炸掉它。
      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迫不及待的把她引过来,目的何在?

      哑歌把大钟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发现藏人的地方,倒是又捡到了一部手机,但手机有指纹锁,打不开。

      哑歌有点不耐烦,对着空荡荡的大厅喊:“你倒是出来啊,再不出来连你一起炸了。”
      “什么?”一个声音应答。
      哑歌转身,发现在一片阴影处放置着一架钢琴,钢琴前坐着一个几乎与帷幔融为一体的少年。
      她进来时,完全没注意到厅内有人。

      “你就是占徊?”哑歌一边快步走向他,一边发问。
      少年顿了一下,随即说:“我不是占徊,我叫梁水西。”
      在他自报家门的同时,哑歌已经看清他的模样,愣住了。

      东隐市是座非常标准的繁华都市,它的每一块地皮都被规划出应有的个性,城西有西装革履的精英在林立的高楼里来回穿梭,城东的老市区布满熙熙攘攘的路口,多而不杂的商圈永远衣香鬓影,而它的背后总藏着几处傲慢的高级住宅。
      这些区域看似松散,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无论是楼间广告牌还是广场的LED大屏,遍地都展示着一个被誉为城市之光的少年。
      哑歌一路上看了满眼的城市之光,心想这宣传力度总不至于覆盖到偏僻古老的光界大殿吧,没想到直接在这遇见了活的。

      还在哑歌愣神间,梁水西已经开口说话。
      “你是修缮师吗?他们告诉我你9点钟才会来,所以我就提前来这里练琴了,需要我立刻离开吗?”他把耳机卡在脖子上,手里端着一张刻着谱子的薄板。
      “没关系,你继续练,是我来早了。”
      哑歌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这个男孩。

      梁水西顶多十六七岁,周身散发着这个年龄特有的干净气息,他身穿舒适合体的休闲衬衣,袖口挽的恰到好处,阴影着住了一半的脸,另半边脸沉静如水,映着身后的天鹅绒帷幔,好似一幅价格不菲的油画。

      只是他的双眼木然地直视一片黑暗,并不在意光线的明暗,他是盲的。

      “我还剩最后一篇了。”梁水西的声音温和而有分寸。
      哑歌想起广告牌上,他名字前那一串定语:天才少年钢琴家
      “那我有幸欣赏一下。”哑歌说。
      梁水西把手放上琴键,一首节奏飞快的曲子倾泻而出。
      听不见,哑歌心想,听不见这个男孩的任何心声,就连东隐市的城市之光,也是个寂静的无声人吗。
      她盯着一双几乎翻飞成虚影的双手,仿佛在观看一场默剧。

      这个曲子时间不长,大约三四分钟就弹完了,哑歌趁着水西放琴盖的间隙问他,这是什么曲子。
      “鬼火。”水西说,“李斯特的练习曲。”
      “哈,”哑歌诧异地叹了一声,“我的上一代给他修过琴,曾经听过他本人弹这首曲子。”
      “真的?”水西有点惊讶,“那他用多长时间弹完的?”
      “嗯……我还真不知道,应该和你差不多吧。”
      水西没再问什么,只是谦逊有礼的笑了一下,开始摸索着收拾东西。

      完美的笑容,恰到好处的好奇心,拿捏得当的情绪,还有……哑歌环顾了下四周环境……这诡异的练琴癖好,他都是跟谁学的?
      哑歌对眼前这位城市之光充满好奇心,想立刻拿工具把他拆解成零件一探究竟,可惜他是人,只能谈话。

      “我应该是为数不多的近距离见过你弹琴的人吧。”哑歌问。
      “很多人都见过,我经常去孤儿院和敬老院,偶尔也在街头随意弹几首。”他的语气并无一丝显摆,也没有故作谦虚,就像在叙述日常一般。

      “那今天呢,也是来这里随意弹几首吗?”
      “不是,”他说,“我每天都来,这是我的琴。”
      “为什么把琴放在这?”
      水西安静了几秒,似乎在考虑怎么解释,然后不疾不徐地说:“我喜欢在不同环境里练琴,这里最适合练Doloroso和Tranquillo类型的曲子。”
      “悲痛的和安静的?”
      “对,隔壁的星碎厅也有一架琴,如果要练Brillante类曲子,我都会去那。”

      “星碎厅确实很辉煌,但你也看不见呀。”
      “我可以想象,音符在最高的穹顶里回响,所有雕像都用最美的姿态倾听,连管风琴都是我的配器。”
      “听起来很贵的样子,”哑歌说,“你到底有多少架琴啊?”
      “五十多架,被安放在各种地方。”
      “等等……”哑歌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你之前说去孤儿院和敬老院弹琴,难道不是做慈善?”
      梁水西轻轻耸了耸肩,一脸坦诚:“如果想理解为做慈善也可以,不过我确实是为了练琴才去的。”
      哑歌一时无言以对,这属于明星本人亲□□的料吗,可以拿去卖钱么?

      “当——”猝不及防的轰鸣强势入侵鼓膜,两个人同时身体一震。
      哑歌一脸愠怒地回头,这破钟突然诈尸,分针不甘寂寞地指向了整点。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报时声,”水西站起身,“我该走了。”

      他拿起拐杖,轻车熟路地走向门口,开门时却在原地站住了,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毫无预兆地发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个饭?”

      哑歌:……
      她顶着一头乱发,风里来雨里去的走过大江南北,像个奔跑的鸟窝,世界哪里破损了,就得立刻赶到,就是个扛着锤头钻子的应召女郎,和大自然亲密接触这么久,大自然也没喜欢上她,反而坚持不懈地想把她的五官当石头风化掉,怎么到梁水西这,就要请吃晚饭了,果然是因为瞎么?

      哑歌刚正不阿地摆摆手:“不行,我还得工作。”

      水西也不做强求,微微欠了个身,便离开了。

      哑歌无心再等占徊,心里盘算着赶紧把光界大殿的炸.弹装完,然后再回裂缝区打听一下。

      她详细检查了一遍厅内监控是否都按要求关闭,确认无误后从包里翻出一把锁,锁面上嵌着个“0”,她转了转锁身上的小旋钮,数字蹦跶到7,哑歌估算着连偷懒带工作,起码得7小时才能完成这项工程。
      这把锁的功能是锁住空间,在读数内的时间里,任何人也别想闯进圈定的空间。至于7小时之后,整个光界大殿就已经不在了。

      日落厅内有几枚二十年前就装好的炸.弹,但她已经忘记了具体位置,如今厅内六面全被包的严严实实,很难一目了然地找到它们。

      哑歌吹起一阵风,帷幔海浪似的翻滚起来,悉数露出当年那些姿态诡异的黑影。哑歌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心里一慌,紧接着,余光就捕捉到一片白光,凶猛地朝自己袭来。

      帷幔慢慢落回原位,一支手机悄无声息地摔落在地,随后一声重重的闷响,是身体跌落的声音,而后重归一片的死寂。

      日落厅门外,梁水西收回紧贴大门的耳朵,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住着拐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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