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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欢而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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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
自从那日宴会归来,唐太傅就很忧心,他命令阿桃好好看管唐以绫,别让她出门。他始终认为女儿的美貌和智慧终有一日会害了她,所以在及笄后才变得如此低调,而那天宴会上曹皇后的态度也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从今以后,他只希望唐以绫能安安分分过日子,找个好人家嫁了。时间一长,大家也就淡忘她了。
而唐以绫对于被软禁家中,反应极大。可惜这次任凭她怎么撒娇、怎么闹,唐老爹就是不肯让她离家半步。她心里知道,唐太傅是害怕,害怕奸人得逞,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他唯一的女儿。
可唐太傅不明白,这并非井水不犯河水的时代,也不是你不犯人,人就不犯你的时代,peter说职场上没有朋友,在宫廷里也一样,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唐太傅之所以会被三皇子算计成功,大概也是因为过于被动吧。
“小姐,老爷也是为你好。”阿桃苦口婆心地劝告,“听说曹皇后在那日宴会后,就把自家院子里所有梨花都撤了,但她在宴上明明嘉许了小姐,奴婢实在不懂她的用意。”
唐以绫听了,淡淡一笑,似乎早有预料。这老女人还真是阴险,幸好唐以绫看过书,熟知她的脾性。曹皇后擅长打心理战,这一举其实就是虚张声势,也是她最常用的手段。因为她知道自己一个小动作,就足够让旁人揣度好几日了,尽管那个动作可能根本毫无意义。这次她这么做,果然就让唐太傅中了道。唐太傅必然以为唐以绫惹皇后不悦,自然会多加管教。而且换作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慌张失措、惶惶终日,从此以后谨言慎行。如此一来,曹皇后不费口舌就教训了唐以绫。
“语兰来过吗?”唐以绫最放心不下的人是她。
“呃……”阿桃吞吞吐吐。
唐以绫佯装生气,道:“你这丫头,要背叛我了?”
阿桃死命摇头,“不,不是的。是老爷不准我通传。他让乔小姐回去了。”
“那语兰有说些什么吗?”唐以绫本来想问问她跟太子钦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但现在看来,她是没机会问了。
“没有,乔小姐只留下了一幅百鸟图,她说是四殿下所赠,可她知道小姐在书画方面颇有造诣,所以特地转赠给小姐。”阿桃靠到唐以绫身边,继续小声说:“奴婢已经帮小姐偷偷收下啦。”
四殿下赠的百鸟图?唐以绫又惊又喜。元奕是什么时候遇见的乔语兰,居然这么神不知鬼不觉。不过不管怎样,总算没白费她的心思。在她的努力下,他们两个终于重拾了缘分。
“阿桃,一直以来,我待你如何?”唐以绫托着腮问。
“小姐自小就待阿桃极好。”阿桃心怀感激地说。
唐以了忽然换了一副模样,楚楚可怜地问:“桃儿,那就让我出去逛逛好不好!我已经在屋里快三周了,憋死了。”
阿桃看着可怜的唐以绫,轻轻摇头道:“小姐,要是老爷知道了,奴婢就惨了。”
“那不让我爹知道不就行啦!桃儿,小姐什么时候求过你啊……”唐以绫继续打感情牌。
最后阿桃还是妥协了,答应让她出去透透气,但天黑之前必须回家。唐以绫不想连累阿桃被责罚,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2.
福清宫。
曹皇后正在院子里打理她的盆栽,面带微笑,心情似乎不错。掌事莹儿小步跑到她跟前,汇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唐以绫还在禁足中。”
曹皇后的笑更深了些,她就知道唐太傅容不得唐以绫卷入任何纷争,若有情况必定会严加管教。所以她特地命人将院中梨花移走,并且将这事迂回传到唐太傅耳中,目的就是让唐以绫吃点苦头。此次禁足估计没有三个月是不会结束了,正好教训一下那丫头,警告她,女子太聪明也是一种罪。
“皇后娘娘,这唐以绫如此嚣张,就这样放过她?”莹儿觉得曹皇后这回有些心慈。
曹皇后拿起剪子,剪下了一片黄叶,漫不经心地道:“唐以绫要是肯归顺本宫,那以她的才智,必能帮我省不少事。”
“娘娘果然机智。”莹儿笑道。
曹皇后又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钦儿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太子殿下那天从曜舫回来以后,就遣人送了两匹上好的玉帛给乔大人的千金乔语兰。”莹儿既是福清宫的掌事,也是曹皇后的心腹,平日里负责收集各种情报,帮曹皇后处理大小事务。在后宫宫女中也算是个小红人,巴结她的人可不少。
曹皇后脸色马上阴沉下来,一怒之下捏碎了手中娇艳欲滴的花苞,道:“乔语兰?她敢?文潇潇和唐以绫都是本宫精挑细选的太子妃候选人。文潇潇贵为南郡亲王文蒲甘的长女,出身尊贵。要知道圣都以南,数文亲王封地最多,势力之大,连陛下都忌他三分。如果能纳此女为太子妃,钦儿就往后的路就好走多了。至于唐以绫,唐太傅的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唐太傅虽然低调,但门生众多,其中不乏位高权重者,这些人表面都在替不同的人办事,可实则都以唐太傅马首是瞻。而且唐以绫冰雪聪明,善于察言观色,会是个不错的贤内助。钦儿若娶此女,不仅人心可稳,成就霸业也将事半功倍。而乔语兰,区区一户部侍郎的女儿,竟敢觊觎钦儿身边的位置,简直不知好歹!”
“娘娘息怒,这乔语兰根本配不上太子殿下。不过听说四皇子殿下在宴会后也遣人给乔语兰送了一幅百鸟图。”莹儿继续汇报。
曹皇后狐疑:“元奕?”随后阴险的笑容又重新爬到脸上,“这混小子也看上了乔语兰?那好,本宫就成全他们。”
“娘娘的意思是?”莹儿追问。
“下月初十五,本宫要去静通寺礼佛为陛下祈福,给我唤上钦儿、四皇子、文潇潇、唐以绫和那乔语兰,说是本宫邀他们一同前往。”曹皇后精心布局,为的就是让太子钦能走一条顺畅的帝王之路。
“奴婢遵命。”莹儿即刻明白了曹皇后的意思。
曹皇后说罢又继续裁枝剪叶,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帝位之路充满血腥,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所以每一个细节都容不得她这个做母亲的马虎。究竟谁才是最适合成为太子妃的人呢,是家世显赫的文潇潇还是机智聪敏的唐以绫?她也很好奇。
“三皇子最近可有些安静了,多派点人去阙里殿盯着。另外,把之前撤下的梨花都送去福华宫,本宫要好生提醒一下荣妃妹妹,凡事切莫强出头,后宫如此,朝中更是如此。”曹皇后语气平缓但用心却不一般,而她口中提及的荣妃正是三皇子元勋的母妃。
莹儿行了个礼,就急忙去办了。
仁殷皇身体每况愈下,这深宫多年来的太平能不能继续下去,也就看这几年了。
3.
风和殿。
元奕送画给乔语兰也有些时日了,通常世家千金收到礼物后也会让皇城的信使给传个信以表谢意,但乔语兰收了画后却只跟送画的人捎了句话,“语兰谢过四殿下心意。”就再无其他了。元奕有点无奈,他听说太子钦也遣人给乔语兰送了礼,送的可是西域进贡的玉帛。相比之下,自己的百鸟图也真的就微不足道。
正当元奕郁闷着,岳东忽然疾步走来,道:“殿下,乔小姐把你的画……转赠给唐太傅的千金了。”这几天,元奕都吩咐岳东多点到户部侍郎的府邸周边走动,暗中观察乔语兰。
元奕冷笑一声,本以为自己心情会很差,但听到自己的画给的是唐以绫,他忽然又燃起了兴致,说:“唐以绫那丫头最近怎样?听说曹后将梨花都弄走了,看来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啊。”
“唐小姐已经被唐太傅禁足半月有余了。”岳东说起这话时,语气里是怜悯之极,这么个直言豪爽的好姑娘,要是和曹皇后杠上了,最后还不落得个香消玉殒,这种先例不是没有的…比如说,四皇子的母妃郑氏…
元奕蹙眉,表情有些复杂,“只是禁足?”曹皇后的心思他明白得很,如果她有心要让唐以绫彻底在世家千金中除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看唐以绫被禁足就不了了之,那只有一个可能性……
“还真如她所愿啊,成太子妃的候选了。”元奕没想到,比起听到乔语兰将画转赠,这个消息更令自己不舒服。
岳东有些不解,继续问:“太子妃的位置不是几乎都定下来了吗?文郡主…”
“文蒲甘身为两朝元老,势力虽大,但一向规矩,从不涉政,也正因这样父皇才能容忍他划地为王。如果文潇潇嫁给了二哥,名正言顺入主了东宫,之后的事那就难以控制了。所以不管是父皇还是曹后,对纳文郡主为太子妃都是有所保留。如果有更好的人选,文潇潇也不是一定会成为太子妃。”元奕的分析非常精准,他看透了宫廷斗争的本质,偶尔插手只是为了明哲保身。母妃死后,他对这冷清的皇宫已经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人走茶凉,仁殷皇对他也不及当初母妃在世时的亲密。
“殿下,依我看,唐以绫这等烈女,应该不会接受父辈安排的婚姻吧。”岳东说的也有道理。
元奕听了,蓦地恼了,道:“此女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见异思迁,谁知道她心里盘算着什么。”
“哈哈,殿下,人家姑娘家得罪你什么了?”岳东哭笑不得,这四殿下今年都满二十二了,咋还这么幼稚呢。明明是见不得人家跟太子殿下好,又不肯承认,这个主子还真逗。
“如果一心想飞上枝头,那她还打听小爷我作甚!我送语兰姑娘那画,她也敢收啊……也不怕小爷我怪罪……”元奕思忖,须臾,又道:“不过收到心上人的画,一下开心,舍不得撒手也是情有可原。”说罢,便贼贼地坏笑起来。
岳东一看元奕笑得那么甜蜜,就知道有点什么。可这四殿下是个幼稚鬼,要是当面揭穿他的心事,那自己就死定了。哎,不过殿下,该不会以为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乔语兰吧……也有够迟钝……
“殿下,你要想知道人家收了画开不开心,你就去看看人家呗,顺便替她向太傅大人求求情。这禁足多可怜啊。”岳东嘟囔了几句。
“小爷做事要你教啦?”元奕又狠狠地踹了岳东一脚,“不过,她暗恋我这么久,我要是一直骗着她,怪狠心的,对不?”
这四殿下简直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可岳东哪里敢反驳,只好唯唯诺诺地应道:“殿下所言极是。”
“那就启程吧,去太傅府找点乐子。”元奕饶有趣味地说道。
岳东想起自己那扣得快要见底的俸禄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好的,小的马上去准备。”
元奕乔装了一下,和岳东一起溜了出宫,俩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圣都的商区。关在笼子里久了,外面的世界真是越看越吸引,元奕豁然开朗。想到等一下去到太傅府,唐以绫见到他四殿下本尊时惊讶的表情,元奕就觉得更好玩了。这似乎是母妃过世以后,他第一次如此兴奋。
在他们去太傅府的路上,有趣的一幕发生了。元奕竟在一路边的小食摊发现了唐以绫的身影。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白糖糕。唐以绫虽然穿着侍女的衣服,可那水灵的脸蛋,白嫩的皮肤,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主子,怎么了?”岳东见元奕勒住了马,止步不前,便问道。
“真是巧。居然在这里被小爷逮到了一只逃走的兔子。”元奕的脸上浮起邪邪的笑。
岳东沿着元奕的目光看去,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霎时间映入眼帘。他看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难道就是唐太傅的千金?”
元奕眼睛一弯,那笑容接近完美。随后一转身,麻利地下了马,道:“老地方,拴马等我。”
岳东委屈地看着离他而去的主子,小声回答:“小的遵命。”
元奕慢慢地走近唐以绫,悄无声息地凑到她耳边,轻言:“某人胆子真大,居然瞒着父亲偷偷出府。”
唐以绫吓得尖叫了一声,手里的白糖糕洒了一地。她转过头,看见元奕时,是又惊又气,“是你!”
“大胆,见到小爷还不赶快行礼。”元奕对她这个反应并不满意。
唐以绫涨红着脸,咬着下唇,勉为其难地福了福身,“公子身边并无随从,看来多半也是和我一样,偷偷溜出来的吧。”
元奕伸手捧起了唐以绫的小脸,他指尖的力度捏得她下巴生疼。这女子,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只要一声令下,她就会人头落地吗?还是说,她眼里只有太子,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元奕越想越生气。
“干嘛!疼!”唐以绫拨开了他的手,“你要想告发我就告发我吧,不就是坐牢而已,我这辈子估计都要被爹爹困在宅子里了。”
唐以绫语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是元奕读不懂的伤感。黄花闺女足不出户,那是多正常的事,宫中的女子不也这样吗?她怎么就这么向往自由……那种向往甚至跟他,有点像?
元奕看着唐以绫被捏红的下巴,突然又有点心疼,“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在市井抛头露面,像话吗?”
“那公子要是没什么事,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唐以绫没给他好脸色。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元奕火冒三丈,觉得唐以绫总能让他莫名其妙地生气,而自己本来根本就不是这么爱生气的人啊。
唐以绫指着自己下颚的红印,甚是不爽,“公子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还怪我没好好说话?”
元奕怔怔地看着唐以绫,接不上话。尔后,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对小食摊的老板道:“你的白糖糕我都买了。全给我包起来给这位小姐。”
老板惊喜地接过银子,大声喊道:“好咧!”
唐以绫这才有了笑容,满心欢喜地扭头对老板说:“加两块红枣糕。”
“还真容易收买!不疼啦?”元奕看着笑得灿烂的唐以绫,心里产生了很多疑问。为什么你在曹皇后面前对答如流,但此时又如此天真无邪,你是在演戏吗?如果是,那也演得太好了,起码把我骗了。
“疼,特别疼。不过是心疼!一锭银子!居然用来买白糖糕…”唐以绫有些无语,这配角皇子的作风还真像偶像剧里庸俗的富二代。
“小爷乐意。话说,你到底在这干嘛?”元奕不屑地问。
“如公子所见,出来透透气啊。不过,公子在这儿应该比我在这儿更稀奇吧。”唐以绫调皮地给了元奕一个眼神。
元奕冷哼一声,“小爷在办正事,你懂什么?”
“真的?”唐以绫半信半疑,“好吧,那我走啦。”
唐以绫刚提步,就被元奕一把拉了回来。
“陪我去个地方。”元奕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唐以绫没有办法,只好认栽跟着他走。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醉仙楼前,唐以绫认得这里,那天灯会,她就在这里与乔语兰相遇。而且也因为这样,她们成为了好朋友。可是她不明白,元奕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公子,你饿了啊?”唐以绫掩口一笑。
“我是带你来看花灯的,看见没,屋里最大最美的那一盏。”元奕指着醉仙楼大厅里挂着的那盏花灯。
嗯?这不是当日她和乔语兰选了的那盏荷花灯吗?怎么还在这里啊…不是说灯会当天这个灯就会被世家公子投走,送给心爱的姑娘吗?唐以绫有点懵圈。故事的发展总是不在她意料之内。
“那荷花灯?”唐以绫疑惑。
“恩,是四哥一时高兴投的,想将来定亲时送给意中人。”元奕露出了谜一般的微笑。
唐以绫听了,心情异常激动,这四皇子的爱好简直和乔语兰一模一样,两人还不是天作之合?!不行,不能让他们再悲剧收场了,她要顺势给一波助攻。
“四殿下也喜欢那荷花灯?”唐以绫语气一高。
“四哥眼光好极了,对不?”元奕见她听了自己的名儿如此兴奋,即刻心花怒放。
唐以绫拼命点头,道:“是啊,那天语兰也看上了这盏灯。”
元奕顿了顿,道:“哦?乔小姐也喜欢?”
“是呀,听说四殿下给语兰送了一幅画,语兰宝贝着呢。”唐以绫继续说。
话音刚落,元奕脸色铁青,他挑起眉毛,“嗯?”
“语兰都将画裱起来了,说要挂在房里,好好欣赏。”唐以绫心想,只要将这些消息传入元奕耳中,那他们应该就不会再错过了吧。乔语兰和元奕本来就是一对璧人,太子钦横刀夺爱,实在太可惜了。
而她不知道,此时在她眼前的‘配角皇子’就是四皇子啊!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元奕心一沉,再无雅兴。心想,唐以绫终究是个庸脂俗粉,为了铲除情敌,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不惜撒谎撮合自己和乔语兰。当初在曜舫探听自己的行踪,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最后的目的,都是想移平一切障碍成为太子妃吧……唐以绫,你真的好会演……可你百密一疏了……
“嗯,好。公子,虽然你老爱跟我闹,但其实也是个好人吧。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唐以绫对眼前这个花美男产生了兴趣,想知道他到底排名第几。
但是,‘配角皇子’却冷冷地道:“不必了。我们不会再见了。”语毕,便扬长而去。
唐以绫呆若木鸡,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咋就惹他不高兴了?不过富二代这玩意本来就是说风就风,说雨就雨,所以忽然变脸也不奇怪吧。唐以绫吐了吐舌头,也没往心里去,看天快黑了,于是拔腿就往太傅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