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章一、北上(中) ...
-
章一、北上(中)
这日宴北从姬老夫人那里出来的时候,心血来潮想要看看自己那院子和姬府哪个地方相连。所以带着百里碧从侧门溜出,进了原来的小院子。因为鲁猛还留在院子里,所以,打点得不错,之前种上的小树,葡萄秧都有了起色。
宴北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然后叫着鲁猛弄来个梯子,搭在墙头。
百里碧一脸不赞同:“夫人已为人妻……”
“你不好奇?”宴北兴致勃勃的看着百里碧。
百里碧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宴北一笑。掖起裙角,爬上梯子,也坐上了墙头。墙头另一边的下面是个小园子,几簇鲜花,几簇灌木。她再遥遥看去,竟是半阕楼。
百里碧在她脚下,闷声问道:“难道是半阕楼?”
宴北故作惊讶:“原来你知道!你爬过墙头?!”
百里碧好不懊悔地看了一眼宴北,宴北觉得那眼神幽怨得,顿时心生出罪恶感,忙道:“阿碧好姑娘怎么会这样,一起来看?”
百里碧剜了一眼宴北,转身,走了。
宴北看着百里碧离开,摇了摇头讷讷自语:“果然碧玉。”
又抬头看向那半阕楼,半早上的,小桥流水,水面上隐隐有雾气,庭阁倒是带了几分仙气。宴北忽然有点想喝酒,却想起,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喝过酒了。
正想着,听到脚下有人说道:“那傅医师果然俊秀。”
“哪里有侯爷俊美?”
“我倒没有见过比侯爷更耐看的人了。”
“听说赵乐师也是绝美的一个人。”
“我也听说了,但是性子就冷了些。不太待见别人。”
“所以说,这么多人,也就咱们侯爷最好了。”
“是啊,待人和气又温柔。”
“你有没有觉得虽然侯爷对谁都笑着,却总觉得不亲近?”
“侯爷怎么会和一个下人亲近?你看他和夫人多好啊。两个人浓情蜜意的,羡煞尔等。”
“你还会说羡煞,到了侯爷府,果然长了些许学问。不过你说的也是,夫人和侯爷果然郎才女貌。”
“听说夫人是北齐第一舞者,据说跳舞跳得可好了。”
“可惜咱们是无福看的。”
“诶,你说那傅医师来侯府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
“你说这皇帝的病……”
宴北在墙上,看着两个人人手一把扫帚,边扫边聊天,甚是热闹。本想吓一吓他们,却想起如今自己是侯府夫人,若是被人看到坐在墙头之上,只怕惹人笑话。便忍了。又想起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唇角溢出笑容。
侯爷对谁都笑着,却总觉得不亲近。
诶,我也这么觉得呢。宴北心想。一转念,忍不住皱眉头:傅医师应该就是傅白衣吧,他找姬长安做什么?那日她问他有关他父亲和舒裳父亲的时候,他的回答分明是知道什么。借这个机会一定要问一问。她看到那两人走远,便一个纵身从墙头跳下。墙虽然高,对于宴北来说却十分小意思。
只是身形还未站稳,便看到身后站了两个人,下人衣服,她唇角抽搐一下,故作镇定,转头,一步步离开。
她还没走上几步,便听到身后那二人说道:“仙女?”
“侯爷夫人?”
“飞下来的?”
“掉下来的?”
“做梦吧。”
“做梦。”
她呲牙,小心翼翼走着,却听到那边百里碧喊道:“夫人……”
她生生一个激灵,躲进小径。这糗,出大发了。
转了个圈出去,却看到觇都守在书房门口。她唤起觇都道:“傅医师还在吗?”
觇都点头。
宴北嘱咐道:“等傅医师出来,麻烦你告诉他,我在歇雨亭等他。”
觇都一成不变的脸,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宴北,却也点了点头。
宴北不以为意,觇都这人,自认识之日起,便这幅模样,从未改变。
宴北在歇雨亭坐了一会儿,便看到傅白衣姗姗而来。
傅白衣坐到宴北面前,打量着她。她心里稀罕道:“你这样看我作甚?”
傅白衣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于是轻轻咳嗽一声,稍作掩饰,想了想,对宴北说道:“侯爷……”又顿住,那神情好像不知如何说出口一样。
宴北笑道:“恩。侯爷怎么了?他要纳妾,想借你的口对我说?这么不好说出来?”
傅白衣不可置信看着宴北道:“你怎么什么都说。”
宴北撇了撇嘴道:“温温吞吞,你不说,我就说了。”
傅白衣点头:“你说。”
宴北道:“我在塞外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蒙古医生,他自称曾在御医院。又说了有关你父亲和舒裳父亲的事情。”
傅白衣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变了脸色,手攥着那杯子,垂下了头。
“你不向舒裳提亲,是不是这个缘故?”宴北试探。
傅白衣白了一张脸,皱着眉头,也不出声。
宴北道:“看来他说的有几分真了。”
傅白衣道:“他如何说的。”
“徐妃生子时有一味药是不该出现在她的补药里,但是最后查出是舒裳的父亲舒展开出的方子。所以舒展丢了性命。舒家举家迁移,并发誓从此不为皇室人医治。”
傅白衣点头:“是有此事。”
“但那人却说,当初这个方子却是从傅桐傅医师手上拿出来的。”
傅白衣咬着唇,眼睛里渐渐渗出悲凉:“他说的不错。”
“这就是你不娶舒裳的原因?”宴北看着傅白衣,心里却是为二人的纠葛而痛心。如果是她,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她爱的人,却是陷自己的父亲丧命,舒家自此凋零的祸首的儿子,她会如何?
“是。”傅白衣此时却承认得极为迅速。
宴北摇着头道:“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
傅白衣惨笑道:“我能如何?”
宴北道:“告诉她。”
傅白衣瞪大了眼睛道:“不要。”
“为何?”
“我怕她恨我。”
“可是你不告诉她,你怎么知道将来她不会知道?你不告诉她,她心里因为得不到回答会不会心生厌倦?”
“我不想失去她。但是也不敢告诉她。”
“所以你拖着,僵着。”
“是。”
“师兄,你真……”
“我知道,”傅白衣笑得凄惨,隐隐带着自嘲的意味:“你真心看不起我的。”
“如果我是师兄,我会告诉她。但是也会去努力争取她的原谅。舒裳敢爱敢恨。即便是知道过去,但是她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你还是不了解她。”傅白衣一笑,笑得无力:“小北,如果让舒裳知道这件事,那么我怕今生我都难见她一面。她没有什么计较的事情,除了她父亲这一件。她为此拒绝了多少富贵?你要知道,只要是她下定决心不去做的事情,你如何劝说得了她?我赌不起。我宁愿这样拖着,最少我能陪着她。她什么时候累了,不想等了,我也认了。最少,我可以知道她开不开心。”
宴北心里酸涩,两个人都是痴情的人,却因为这不可说的原因彼此耽误着。
“难道你就想这样一辈子?她不停,你也不说。就这样?”宴北低低说着。
傅白衣惨笑一下,却不再说,手里摆弄着杯子,也不知道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道:“你也莫担心我了。我先问句不该问的。”
宴北恩了一声:“你说。”
“你和侯爷睡在一起吗?”傅白衣问出口的时候,刚刚那微白的脸,莫名泛起了红晕。
宴北哑然一笑:“你如何问这话?!”
傅白衣红着脸也不看宴北,低头说道:“侯爷的身子不好,我就告诉你留个心眼儿,将来能走到哪里都不一定,别空付了你。”
宴北听了这话,心里有了几分不舒服,你耽误舒裳,却这边说着姬长安的坏话,害怕他耽误我?但是她又一想,他倒是为自己着想的:“师兄为何这样说?侯爷怎么了?”
傅白衣微微诧异,看向宴北道:“你们晚间不是一起?”
宴北道:“夫妻自然在一起。”
傅白衣皱着眉头道:“那他晚间睡觉你不会发现他会盗汗、或者呻吟什么的?”
宴北想了想道:“他睡觉十分老实。”
傅白衣歪着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你肯定是没有注意过他。他身上中毒已深,又吃过几剂猛药,损了身子,毒转了性子,虽要不了他的性命,却是心神受损,四肢僵硬,偶尔会有幻听幻视,还有就该是疼痛。”
宴北皱眉听着,回想着却觉得没有什么印象。
“如他疼痛得厉害要小心别让他咬着舌头。”
“你说的是侯爷?万俟侯—姬长安?”
“是呀。说的是你夫君。难道你没发现吗?”
“他一向……”宴北刚想说“很好”却猛然想起,有几次他们并行,走着走着,他便忽然拉住她的手,她那时候总以为因为身边有人看着,所以要秀夫妻恩爱给旁人,当时不以为如何,现在想想。那时候,他虽然笑着,却笑得有些无力,脸色偏白,握着自己的手十分用力。但是她还调笑说侯爷如此怕夫人离开?那时候姬长安怎么回答?好像顺着自己的话点头说是,然后揽过自己的肩头,似乎把全身力气都压在自己身上。她以为这是他的表现方式,如果按照傅白衣的说法,那时候,应该是他病发,疼痛难忍,却不能说出来,只能借着这样的姿势休息一下。
至于晚上……他睡得一向老实。而且是太老实了。
她有些认床,尤其是和男子同床,她自然是睡不着的。但是每次她小心翼翼转身,或者下床,或者喝水,照常理和她一张床的人也应该被惊醒个一两次什么的,但是没有,一次都没有。那么,要么是他是醒着的,克制着自己,要么就是他真的睡这么熟?真的睡得人事不知,怎么也应该呼吸有些厚重或者有些鼾声的,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这样一想,生活点滴就铺展开来。
他定时吃药,她以为是富人家的补身药品……
他时常坐着发呆,眼神游离,这个时候,觇都一般不让人近他的身边……
他曾说:人道长安公子,想要嫁于长安公子,却不知作为姬长安,对于那些姻缘,却实在是高攀不得。
若有女子颜,必依公子貌;若有女子行,必照公子言;若有女子品,必寻公子德;女子果有意,公子却无色。这话是对着长安公子的。
而对于姬长安呢?一个中毒已深,病痛缠身的人,自然……
宴北心生悲凉,这么近,她竟然看不出那么明显的事情。她咬了咬唇问傅白衣道:“可能医治?”
“我只能说尽力。但是侯爷并不配合。他似乎不想治愈,或者说,他并不在乎能活多久。”傅白衣道。“但是如今你们成了婚,如再任其病症发展下去,不知他能活多久,所以,小北平日一定要注意,切勿让侯爷吃过热过凉的东西。少饮凉酒。我还不知道最初的毒是什么。侯爷胆子大,自己随意配解药,虽未解了那药,但是也不至于让他受制于此毒。但是转了药性,我还一时不好下药。小北若是能心细些,帮我留意一下侯爷发病时候的症状。我也有所准备。”
宴北点头说好。
傅白衣临了一叹:“可惜了这么一个如玉郎君。”
宴北深深看了傅白衣一眼,倒是无言以对。